1
我前一秒刚扬了亲姐的骨灰,结果一下桥就被赵家的保镖扣住了。
赵文成坐在后排,手上把玩着那个已经掉漆皮的旧打火机,他没有说话,我被压着肩膀动弹不了,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东西呢。”
隔了好久他才舍得开口,语调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的脸藏在阴影里,我看不清半点神色。
“都倒了,倒的干干净净,你的手下来快点说不定还捡半个盒子回来。”
咔哒一下。
老式打火机的拨片被他用力掰断,我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车子停在公馆前,司机贴心地给他开了门,他把我从车里一把扯了出来,没有借力我狠狠摔在地上。
住家的保姆阿姨们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他们目送着拽着我的头发一路拖行进地下室。
赵文成知道身为李家富养出的幺女绝对不会像畜牲一样不体面地哀嚎,所以三年婚姻里他对我的殴打从来不留情面。
这次也一样。
闻讯匆匆赶来的父母像陌生人似的冷眼看我在他的皮带下发出“嗬嗬”的喘息。
“声声你太糊涂了。”
生我养我的妈妈痛心疾首地指责我,从小说视声声为明珠的爸爸怨怼我。
他们都害怕赵文成一怒之下断了和李家的经济往来,也害怕以后李家女儿再也没有好的行情,所以此刻,他们都恨极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文成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然后蹲下捧着我脸,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眼睛里有痴迷。
他深爱我这张和姐姐有七分像的脸,所以哪怕是盛怒也不会动我的脸半分。
当他用手背撩起我被冷汗打湿的碎发,我的脊背上爬升起密密麻麻的疙瘩。
“你怎么哭了,声声你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像她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倔强的不肯开口说话,直到眼泪溢出,把他的身影彻底淹没。
他不知道,我是在为即将破产的赵家哭丧,是在为李家这朵肥硕菟丝花的茎叶即将被扯断喜极而泣。
他不知道,我已经如约带姐姐逃出生天,给她生前从未有过的完整的自由。
从今天起,他如蛇般阴湿的目光再也不会刺痛我半分。
2
我的名字取的很随意,叫李荷声。
荷字象征辈分,代表我是李家第四个老婆生的女儿。
声字是七岁的姐姐定的,她指着襁褓里的我对大家宣布:
“她哭的好吵,我要叫她声声。”
那时候眉眼已逐渐张开的姐姐俨然是李家未来十年最大的依仗,所以她的话算小半个圣旨,她一发话,连妈妈都点点头直应说:
“这个名字好,叫起来也讨人喜欢。”
我虽然比她小了七岁,但她从不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从小到大她的秘密都会偷偷说给我听。
所以当她靠在我的肩膀,柔顺的长发遮住微微起合的嘴巴告诉我她恋爱了的时候,我差点弹射起步。
好在礼仪老师一个凌厉的眼刀止住我的动作。
我帮她压腿地时候借机趴在她身上质问。
“李荷林老实交代,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小子偷走了你的芳心?”
她羞答答地笑着,不再搭理我。
从那之后她时常借接我的名义和那个男生出去散步,从高中走到初中,把我接到又从初中慢慢走到分离的十字路口。
他们两个在我看来是天作之合,我也多次表达了自己对未来姐夫有多满意。
“姐姐,我觉得周哥人还挺好的,他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我舔着周然买的冰淇淋,很快被收买,倒戈成了周然的军师和小间谍。
姐姐摸着我的头,她娇嗔瞥他一眼,然后用力拧了我一把,疼得我嗷嗷叫唤。她那含羞带怯的模样还怪好看的。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的恋情就被发现了。
她被扣在李家宗祠,爸爸妈妈的神色像阴曹地府来的厉鬼,我从没见过那样恐怖的表情。
就好像我们是犯了天谴的罪人,而不是他们嘴里最爱的女儿。
姐姐的手掌心被爸爸用柳条狠狠地抽打,她倔强的没说话。
“你们不要打姐姐!是我每天都要人接!姐姐是为了我才晚回家认识那个男生的!”
我仗着自己在父母面前娇纵多年都没被责骂过的疼爱,以为自己在他们心中有天大的份量,以为我站出来就能让父母不去责备姐姐。
但我却忘记了,我这个小女儿的名字都是姐姐随手一指起的。
连他们最骄傲最珍惜的女儿都劝不住,我又有什么能耐保护姐姐。
我跑过去想要挡在姐姐面前,却被妈妈一把推开,冰冷冷的地板擦破了我的皮肤。
“李荷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明明有未婚夫了!你还和外面的男生勾肩搭背,你叫赵家怎么看我们!我的生意以后还怎么做!你别忘了你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未婚夫,赵家,生意。
三个离谱到荒谬的词语赤裸裸扔在我面前,炸的我耳朵疼。
我才十五岁的姐姐,怎么就有了未婚夫,怎么就和滨城最大的食品制造商的大儿子有了联系。
我突然想起那些躲在姐姐背后议论纷纷的人的话。
“你看,那个人是李家的女儿。”
“李家的种,怪不得这么好看,不知道以后要攀哪家的高枝”
“听说赵家那个大儿子要李荷林做童养媳”
“真恶心,新时代还有这种卖女儿的勾当……”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了,我被姐姐紧紧捂着耳朵,她回头怒斥那些人的声音也被挡在了手背外。
但我仍然不明白,姐姐的婚姻大事怎么就和李家的未来关联上,我更想不通,姐姐柔软的裙带竟然捆绑住了我们李家偌大的生意摊子。
我趴在地上,姐姐也跪在地上。
夏天的长裙挡不住带细刺的柳条,爸爸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在姐姐背上留下显眼的痕迹。
那是姐姐第一次被打,很多年后,当我稍微懂点事时,我回忆起这一幕,我深深怀疑那也是一次杀鸡儆猴,杀了姐姐给我看。
爸爸妈妈走了之后我掺扶着姐姐回卧室。
我们两个没分过床,就算青春期吵架也很快和好,从没有让争吵过夜。
她一直没说话,我也不愿意打扰她,我们姐妹俩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发呆。
隔了很久,我的床微微凹陷,她抱着我的胳膊,眼泪浸润我的衣袖又打湿了床单。
后来的事记不太清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小周哥莫名其妙地断了联系。
从那之后我一直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赵文成到底是谁,没想到很快他就出现在我家。
爸妈跟在他身边,向他介绍我们姐妹两人。
他的眼光匆匆扫了一遍,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我们是供人挑选的货物。
他快速掠过我将目光停在了姐姐身上,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姐姐。
姐姐拒绝了他晚饭的邀请,但是很快又在吃饭的时候被他以“偶遇”的名义同行。
他以一种强势到不可违抗的态势挤入我们的生活,姐姐从那之后反而渐渐和我疏远了。
姐姐二十一岁时嫁给了三十岁的赵文成。
他们的婚礼办的很盛大,爸爸妈妈接待着往来的宾客,笑的很开怀。别人的窃窃私语他们都不放在心上,他们仍在为自己最美的女儿嫁给了赵家当家人而沾沾自喜。
别人在祝福姐姐新婚,他们在骄傲李家又能借势乘东风直上。
我在化妆室抚摸着姐姐的头发,她的头花用了最好的材质,却扎破了我的指尖。
“姐姐,你喜欢他吗?”
一直没问出来的话在此刻被我轻轻问出,别人在意的都是两个世家的联姻,俊男靓女的结合,只有我在意,她快不快乐。
姐姐望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自己,罕见的迷茫了。
我猜她也不知道。
姐姐第二年就怀孕了,可惜孩子和她缘分不深,没留住。
她回来住了一天,我们像以前那样互相依靠着,发尾勾着发尾。她默默地流泪,她不再爱笑了。
姐姐死在我十九岁那年。
滨海边上的监控显示是她自己走进大海,所以警方以“自杀”结案了。
但是赵文成不信,他不信那个温驯的女人会有勇气自杀,所以他开始怨我。
因为姐姐死前最后见的人是我。
他猜,是我蛊惑了姐姐。所以很快他以生意做筹码,他在非议声中娶了我。
又让我抱着姐姐的遗像嫁给他。
3
前两天被赵文成殴打的痕迹只留在背部,所以出席各种商业晚宴都没有太大影响。
今天是他四十岁的生日宴,会来很多关系纵横交错的世家,他颇为重视,将晚宴定在滨城最高档的酒店,包了场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了。
化妆间和我们的休息室都在顶楼,我收拾着自己的礼服,纯黑色修身的长裙外搭一件厚实的披肩,把满背的伤遮的严严实实。
负责监视和照顾我起居的青姨紧紧跟着我,用带着厚茧的指腹帮我带起项链,又随我一同下到大厅。
赵文成把着我的腰,温和地挡下每一杯企图向我灌来的酒。
他很会掩饰,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位成熟稳重大方体贴的伴侣,别人都艳羡我的幸运,感叹他把我保护的很好。
但是意外总会发生。
和一位烫着大卷发的女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脚狠狠一歪,酒杯撞向我,我的长裙湿了大半,贴在身上,酒精很快蔓延,再不处理可能有走光的风险。
“抱歉李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挑衅,谁都看得出来她来者不善。
我认识她,程文静。
是赵文成学生时代的追求者,也是赵家棋逢对手的竞争者程家的长女。
“没关系,程小姐。”
我把披肩围拢自己的肩膀,遮住胸口和腰间,然后转身对赵文成歉意地说
“抱歉我回去换身衣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笃定我不会再想不开逃跑,所以终于舍得给我零星丁点的自由,大发慈悲地点了头。
我和程文静错身时,她伸手扶了我一把,彼时靠近时,听见她几乎是耳语地喃喃低语
“3075”
披肩长发散落下来,挡住她微动的嘴巴,谁也没看见交流的过程。
全透明的玻璃电梯折射出冷冷的光,我发现三十楼并不算太高,十几秒钟就到了。
我拢了拢加厚的披肩,带有暖气的酒店让我的额头沁出了汗,但我不能脱,至少在遍布监控的电梯和酒店走廊里绝对不能脱。
3075的门微开,我小心翼翼走进去,妆台边站着等候多时的程氏的总裁。
程野,人如其名,他的眉眼都十分锋利,像某种潜伏在低洼处随时等待进攻的野兽,听说他叛逆期放下家产去做了赛车手,后面因为受伤遗憾放弃跑赛车,老老实实回家继承家业。
他听见推门声转身来看我。
“李小姐,我姐说你有一份大礼送给程家。”
程氏集团这两年拓展了生产线,开始关注食品制造这一块,而赵家是食品行业的龙头企业。想要从赵家的手里分一杯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赵家长期盘踞早就对程家的试探有所不满,明里暗里打压着他们在食品方面的生意,甚至借助李家放出了消息说要断程家一整条生产线。
程家不是吃素的,也不乐意屈居他人,吃别人剩下的货。
所以当我找到机会给文静姐发消息,简洁明了提出自己能帮程家扳倒赵文成的时候,她只犹豫了一秒就点了头。
她和我姐姐也算半个朋友,尽管曾经因为赵文成有过矛盾,但是看到姐姐婚后郁郁寡欢的状况,程文静很快就放下赵文成,心有余悸开始专心经营自己的产业。
可惜我长期被幽禁在卧室不能出门,而且每次出门都有保镖看押。所以我只能借这次生日宴,和她合伙做出了这一招。
“你好,程先生。我时间短,十分钟之内不回去赵文成就会派人来找我,所以我长话短说……”
姐姐用几年的婚姻和自己的性命换来让赵文成倒台的武器。
她留给我的u盘里藏着赵文成偷税漏税,偷换劣质死肉,使用超功率设备引发加工厂爆炸等一系列罪行的证据。
我目光如炬,看向他的眼睛里悦动着没法忽视的光。
“我拿什么信你。”程野问我。
我的披肩里就缝着那块u盘,每走一步,金属u盘坚硬的角都会在伤口上狠狠一压,带来钻心的疼痛。
我会铭记这种痛,这是我和姐姐共同等来的真相。
我用把u盘举起来。证据就在里面。
“你想要什么……”
他沉吟了两秒,然后问我。
“我要你此时此刻帮我逃离赵文成,我不懂商业竞争所以我要借程家的力把赵文成的骄傲碾碎,让它一文不值。”
我要赵文成死。
就在我底气快要消散时,程野笑了。
——叮铃
我的手机响了,是赵文成打来的。
“声声,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宾客们还等着看我们跳开场舞,别失了礼数。”
“抱歉我在补妆,我会尽快,再给我五分钟。”
“好,我让青姨来找你。”
我挂断他的电话,现在,此刻,我要马上逃离,我需要程野的帮助。
他看懂我的眼神,很快拨通自己的电话,五秒钟后一个穿着领班制服的女人推门进来,我和她换了衣服,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出房门。
走过化妆室,和青姨擦肩而过时,女人大声呵斥我“看什么看,这些人都是贵宾,就你这样还想攀上程家的总裁?赶快把这些脏被褥推去洗了”
我终于和青姨完全错开,进另一部电梯下到负一楼。
直到坐进程家的车,看见程文静坐在副驾驶,她回头对我礼貌地微笑。
我僵直的身体在车子的暖气中才放松,我意识到后背出了很多汗,又一次湿透了那件单薄的礼服。
留了条缝的车窗透进来夜晚的凉风,拂过我的脸颊像姐姐在抚摸我的脸颊。
我终于从恍惚里清醒,看见车子远离酒店,我感到无比的轻快和自在。
这时我的铃声急促地响起来,我没有挂断,我听见赵文成暗藏着怒火的声音
“声声,你人呢?”
我猛吸一口气:
“赵文成你个大傻逼——去死吧你——”
然后将手机卡折断送进了路边垃圾桶。
4
现在的我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脑袋枕在座椅上,它隐隐作痛。
我说,“文静姐,我解脱了吗?”
然后我听到她回答,“是,你们解脱了。”
程家办事很稳妥,他们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接到我的证据前就着手准备进攻,有了我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最近两天赵、李两家鸡飞狗跳,正是混乱的时候,再加上程野和程文静姐弟俩联手让舆论沸沸扬扬。
现在食品安全本就是重点,敢在食品上造假的人就要承担起接受全国暴怒的谴责。
程野害怕我收到波及,秘密安排了航班,让我出国避一段时间风头。
临走之前我去了一个地方——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这里有两座没有名字的石头碑,立在最容易被海水侵蚀的地方。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当初立碑的时候我只在石头下的软沙上写上“李荷林and周然”,海水一卷来,就淹没了两个名字残留的痕迹。
我坐在石碑旁,有些怅然。
其实姐姐最开始是愿意和赵文成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她主动和周然提了分手,坦白自己必须要承担部分责任。
分手那天,周然看向姐姐的目光温柔缱绻,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受伤的神色。但是姐姐别过头,不愿看他。
最后我记得周然轻轻抱住了她
“最后一次抱你,就当对以前告个别吧。”
姐姐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最后擦干眼泪转身离开,这一次,两个相爱的人,谁都没有回头。
和周然分开那段时间她其实很痛苦,总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整个人黯然失色,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动力。
但是她又把情绪消化的很好,每次看见人来总会很快换上明媚的笑脸打招呼,只有我能看出来她强撑着的微笑下那点郁躁烦闷。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说了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就绝不会食言,她逼迫自己爱上了赵文成。
毕竟那个时候的赵文成,绅士礼貌,英俊挺拔,时时刻刻以为她为首,愿意为她的小脾气买单,姐姐偶尔的娇蛮他也照单全收。
有其他姐姐们联姻的对象做对比,赵文成几乎算得上满分伴侣。所以姐姐没有反抗太久,很快就松口点头嫁给了他。
她像大多数人一样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不安和隐藏的期待。她结婚那天,我作为花童跟在身边,听她忐忑地说。
“一不留神居然就早婚了,声声我亏大发了。”
我看得出她的纠结但我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无论如何,我会在她身旁。
换敬酒服时,我偷偷地问她快乐吗,她最后只说应该吧。
姐姐结婚后很少回家,爸爸妈妈见她出嫁后逐渐把重心转移到了我身上,那时挑剔的他们在几轮筛选后相中了一位做船舶制造大企的公子哥。
我给姐姐打电话吐槽这件小事,她沉默了很久,第二天就挺着孕肚回了趟家,她刚进门还没和我寒暄就把爸爸妈妈叫进书房,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晚饭后她坐在我的床上,用手轻轻揉捏我的脑袋。
她已经显怀了,手脚都肿胀得厉害,连抬手都十分费力。她就这样一下又一下摸着我:
“声声,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失去自由。”
她说。
我不懂她说的意思,但从那之后,爸妈再也没提过让我联姻的事。
第二次回家,她泪眼干涸。
她的孩子没了。
据说是下楼的时候脚滑摔下楼梯,命保住了但孩子却没了。
我抱住她想安慰她,但是她像朵丧失生命力逐渐枯萎的花,没办法再凭借外力的滋润而鲜活。
我看着她明显苍老憔悴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她很少像以前那样开怀大笑了。
“孩子还会再有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但是她摇了摇头,神色恍然。
“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怀上恶魔的孩子……”
当时我只顾着安慰她,没听见那最后半句低到近乎是呢喃的话。
后来我一万次后悔,怎么就没早早看清赵文成儒雅外表下藏着的暴戾,怎么就没能把姐姐从黑暗里拽出来呢。
最后姐姐是被赵家的保镖请回去的,不知不觉间她连回家都受到了限制,而我却被各种借口蒙蔽了眼睛,没有看见黑暗里她的苦苦哀求和痛苦挣扎。
过了一段时间,我听到父亲在饭桌上打开报纸和一个人闲聊,说前段赵家出了件事。
他们最大的肉源加工厂发生了爆炸,死了许多人,报纸上说起因是有个二十多岁的主管私自搭建了电线,引起短路最后发生爆炸。
手机热搜上也有一条推送,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爆字,社会新闻蓝字白底给了公示说明,但由于犯罪嫌疑人已经葬身火海且是孤儿没有任何亲戚,因此没有追究的意义。
因为他的生活太简单了,工作中认识他的人那次也都同他一起沉睡在火场里,所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叫周然,他的女朋友叫李荷林,他们差一点结婚。
但是现在,他的照片糊上厚厚的一层马赛克,作为警示范本供所有人参考学习。
我想起姐姐,她应该是知道了,所以才会走神,才会滚下楼梯。
姐姐最后一次回家她的状态糟糕了很多,整个人都透着神经质的疯。赵文成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回家,让我陪一陪。
他说晚上会来接她。
刚到家,姐姐像以前那样坐在我的床上默默流泪,但是很快她像从迷雾中挣扎出来一样,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她的力气太重了,像铁钳似的锁住我。
“声声,赵文成就是个恶魔。”
她终于撕破一身血痂,赤裸裸把痛苦展现给无知年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