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力虎、力鹿化成人形后，师父让我们去车迟国。
他说那里有一场大造化等着我们。
有了我们，车迟国变得风调雨顺。
但大造化没等来，却等来了国王的暗算，被几个和尚砍头，剜心，下油锅……
1
狼群的追赶，让我这只羊和身边的鹿已经陷入了绝境。
就在我们绝望之际，狼群却突然停下了猎杀的脚步。
“有救了。”
生死之间，让原本弥漫着恐惧的内心突然多出了一丝窃喜。
可一转头，我才知道它们为什么停止猎杀。
因为…在我们面前的树下，正匍匐着一头猛虎。
面对狼群或许我们还有奔跑的能力，可面对猛虎，我们连站着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一头栽了下去，趴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老虎慢悠悠地起身，暼了我们一眼后，自顾自地走到树边狠撞了几下。
几枚野果从树上掉了下来。
“你们要吃点儿么？”
老虎对我和同样趴在地上的鹿说道。
“放心，我不吃你们，我一向都是吃素的。”
老虎用爪子抓起地上的野果，大口地吃了起来。
满嘴的汁水和咬上去那“嘎嘣脆”的声音，都在提醒着我们，这不是幻觉。
2
我们定居了下来。
这棵树下对于我们来说，就像圣地一般的存在。
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随时都可能成为野兽的口粮。
树下四季如春，结出的果实常年不断。
每次我们吃下去后，都会陷入沉睡，身体仿佛置于了另一片空间。
在这里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教我们吐纳之法。
遇到仙缘，这恐怕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时间流逝，百年间弹指即过。
我们的灵智变得像人一样聪慧。
也有了我们自己的名字。
老大叫力虎，老二叫力鹿，而我排行老三，力羊。
我们三个跪在树下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转眼间，又是一个甲子，除了修炼我们别无他事，虽然心心念念想成仙，但我们依旧会偶尔觉得枯燥。
我们已经一百多年没见过活物了。
再次从修炼中醒来，力虎突然撞了撞我的蹄子，“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趴在我们的不远处。
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刚刚出生没多久。
我们三个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流露出难掩的喜悦。
尤其是力虎，老虎尾巴都高兴的翘起来了。
它上前把小狐狸叼到了我们面前。
“咕咕咕”
小狐狸睁开它的眼睛，向我们挥了挥她的毛茸茸的小爪子，一脸的愤怒。
顿时惹得我们三个哈哈大笑了起来。
“吃水果。”
力鹿把树上的水果放在它的面前，小狐狸嗅了嗅，脸上露出了满满厌恶的神色，随即一爪子就拍了出去。
力虎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狐狸嘛，吃肉的，我们去给它弄点肉，它指定吃。”
“我向来吃素。”
力鹿立刻就退后一步，用蹄子抛着地拒绝道。
“我不杀生。”
力虎更是光棍，直接趴在了地上。
“力羊，你去打猎。”随即它们都看向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一头猛虎，一头雄鹿，合起伙儿坑一只山羊去打猎，你们坏呀…坏得怎么跟人似的。”
我们三个激烈地争辩着，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
转头看去，只见小狐狸趴在果子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们给小狐狸取了个名字，小灵儿。
这天起，从我们三兄弟变成了四口之家。
3
小灵儿从不修炼，它只捣乱。
一年下来，我们三个的胡须已经没剩几根了。
最惨的是力虎，头都快秃了。
“虎哥哥，你陪我去采花做帽子好不好？”
小狐狸骑在老虎的头上，揪着它的耳朵。
“虎哥哥，求你了，快带它去吧，我们也安静一会儿。”
我学着小灵儿的语气，不断地用蹄子拍着头，无奈地说道。
“是啊，亲爱的虎哥哥，快去吧，山上花儿开得老好了。”
此时的鹿用蹄子抛着地，一脸的生无可恋。
“是啊是啊，虎哥哥，走嘛，走嘛。”
老虎的耳朵，此时已经被拧了好几个圈了。
“啊…走走走。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老虎尖叫一声，然后站起身上，驮着小狐狸就往山里走去。
小狐狸离开后，我们长吁一口气，顿时感到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直到临近傍晚，它们才晃晃悠悠的回来。
当我看到力虎后，感觉整个羊身都麻了。
老虎头上挂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草帽。
尾巴上还被绑上了一尾巴的牵牛花。
我浑身颤抖着，尽我全力的憋着笑。
这一刻，我把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哈哈哈”
可还是没忍住。
在我的牵引下，力鹿笑的肚皮朝天翻着，像极了在地上打滚的野驴。
“再笑，我把你们的牙给拔咯。”
老虎气急败坏的说道。
“虎哥哥，它们为什么笑啊，我觉得你这样子很漂亮啊。”
小灵儿站在力虎跟前，瞪着两个圆滚滚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说道。
“嗯嗯嗯，好看好看，不管它们。”力虎用爪子拍了拍小狐狸的头，语气是说不出的轻柔。
笑声嘎然而止，我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虽说这头老虎一向吃素，脾气可向来不怎么好。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我和力鹿依旧修炼着。
每次醒来，都会看到力虎和小灵儿趴在不远处，要么打着盹，要么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
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阵甜腻轻笑声。
“感觉它们…好奇怪啊。”
力鹿盯着不远处的它们，眼神直愣愣的。
“可不，你看老大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哪还有老虎的样子？”
说完，我看向身边的力鹿。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在它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一丝的失落。
“挺羡慕它们的。”
力鹿低头苦笑了一声，转头回到树下，趴在地上又进入了修炼。
可我感觉，它似乎并不是那么平静。
是羡慕么？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几天后，小灵儿又缠着力虎带它去采花。
力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力虎对小灵儿的百依百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这次直到深夜，都没见到它们回来的身影。
这样的事，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接近黎明时，它们的身影才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力鹿，快起来，出事了。”我有些慌乱的说道。
此时的力虎一身的鲜血，小灵儿被它叼在嘴里。
它原本雪白的毛发此刻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老大，发什么什么事了？”
我和鹿赶紧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
它没有理我们，而是走到树下把小狐狸轻轻地放在了软草上。
远远地，我看到满身鲜血的老虎，正一脸心痛地给小狐狸舔起了毛发。
等把所有血迹舔干净后，老虎缓缓回过头，脸上的温柔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今天遇到了狼群，以前它们见到我都是夹起尾巴，有多快跑多快。
可这次不知怎么了，它们见到小灵儿后像疯了一样围杀它。哪怕是我在身边，它们也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
既然它们求死，那我就索性送它们一程。”
“你受伤了没？”我紧张的问道。
“几只狼崽子而已，怎么可能伤到我。”
老虎声音有些嘶哑，言语间充满了不屑与戾气。
“你们修炼吧，我去守着小灵儿。”
老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小灵儿的草窝走去。
留下我跟力鹿愣在了原地。
“力鹿，你听到了么？力虎大开杀戒，为了小灵儿屠尽了狼群。
你刚刚感觉到它身上的杀气了么？
它可是从不杀生的，可今天…”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给小灵儿梳理毛发的力虎。
“老大对小灵儿可真是偏爱到了极致。
不知道这对老大来说，是件好事还是个劫数。”
鹿仰头望向天空，意味深长地说道。
4
这天夜里，我们三个都进入了修炼之中。
突然，一声炸雷响起。
我们猛然惊醒了过来，体内的灵力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变得躁动异常。
我们试图压制，可却适得其反。
一阵剧痛在全身弥漫开来，让我们瞬间就几近失去意识。
这种剥皮碎骨般的折磨大约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后，我们终于得到得了解脱。
舒缓一下后，我们三个彼此看了一眼后，都愣在了那里。
“我们…幻化成人身了？”力虎一脸错愕的说道。
随即他看向了小狐狸。
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柔弱的白光。
她的身姿曼妙，如同摇曳在风中的杨柳，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
脸庞更是如同细腻的白玉，泛着淡淡的红晕。
“你…你也化出人身了？”
力虎快步的跑上前去，一把就将小灵儿揽进了怀里。
小灵儿也不修炼啊，为什么它也会跟我们一起化成人形呢？
“太好了，太好了。”
力虎泛红着眼眶，紧了紧他抱着小灵儿的胳膊。
小灵儿没有说话，乖巧地依偎在了力虎的怀里。
“真的好羡慕他们。”
力鹿对化成人形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开心。
脸上反而泛着淡淡的伤感。
我上前拍了拍力鹿的肩膀，“祝福他们吧，她…喜欢的是力虎。”
力鹿低下头苦笑了一声，“是啊，祝福他们。”
有人欢喜有人忧。
就在我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时，原本被乌云席卷的夜空，突然变得亮如白昼。
一道炸雷倾泻而下，冲着我们就劈了过来。
我们自知不敢硬抗，拼命地躲闪着。
我和力鹿还好，可力虎却是狼狈至极。
他一边躲闪着，一边照顾着柔弱的小灵儿。
“小心。”
小灵儿惊叫一声。
紧接着她用力的推开了力虎。
一道炸雷不偏不倚的劈在了小灵儿的身上，巨大的神威把她瞬间就被轰飞了出去。
“啊…贼老天，我与你势不两立！”力虎仰着头，声音仿佛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抱起不知生死的小灵儿，我和力鹿护在它们身前。
力虎嘶喊着小灵儿的名字，试图将她唤醒。
我和力鹿神情紧张的望着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力虎的咒骂，此时的天空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
可不多时，所有的雷电汇聚到了一起。
形成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光柱。
似乎是要吞噬这片天地，也给我们一个彻底的了断。
“完了。”
我和力鹿喃喃自语道。
就在绝望之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都认识他。
教我们吐纳修炼的，就是他。
只见他手持拂尘轻轻一扫，那道巨大无比的雷柱瞬间四散，化作点点繁星没入了夜空之中。
天空中的乌云也跟着散去。
“你们真是找死，居然敢自行突破，招来天劫。”
老者转头看向我们，满脸责备的说道。
“上仙，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求求您，救救小灵儿吧。”
力虎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
“她身中雷劫天罚，活不了了。”
老者看了一眼力虎怀里的小灵儿。
“上仙，求求您想想办法，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力虎一脸的决绝，声泪俱下。
“除非…此地往西八百里，有一车迟国。
他们国王手里有一株神草，名曰凝神。
或许唯有此物能让你怀里那只小狐狸醒过来。
“我们这就去求此仙草。”
力虎起身抱着小狐狸就往西方走去。
“等等。”
上仙拦住了力虎。
“记住，怎么取得仙草，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我们三个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5
我们来到车迟国，很顺利地就见到了国王。
顺利到…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出现一般。
“凝神草是我国的镇国之宝，前来求此仙草的人无数，我凭什么给你们？”
老国王坐在龙椅上，双眼之中尽是昏昧迷离。
“只要陛下赐予神草，无论何事我们三兄弟都万死不辞。”
我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对国王施礼道。
力虎看了我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何事都万死不辞？”
国王原本昏昧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你们跟我来。”
他走下龙椅，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僻静的房间内。
“凝神草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国王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您说。”
力虎紧握着拳头，激动的说道。
“此时的车迟国境内盛行西天教，短短几年时间里，信奉的教众已然数不胜数。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凌驾于我的皇权之上了。”
国王放下手里的茶杯，此时的他，眼神哪还有昏昧迷离，只有帝王的精明与威严。
“我要你们帮我铲除这个教派。”
说到此处，国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会册封三位成为车迟国的国师，等时机成熟，只需要你们发号施令就可以了。
剿灭他们的事，自有我埋伏好的禁军去完成。”
“既然您早已埋伏好禁军，直接铲除他们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帮你？”力鹿疑惑的问道。
“他们的教众发展如此迅猛，传播速度如此之快，这其中一定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种人物，我招惹不起。
我需要一个契机，需要有人去做这个罪人。
如果你们答应，我会把自己变成一个被你们操控的昏庸君主。
做出铲除这个教派决定的是你们，与我无关。
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你们。至于凝神草…”
“我答应你，这个坏人，我自己做。”力虎没有丝毫的犹豫的说道。
“我们三兄弟共进退。”我从身后把手搭在力虎的肩膀上说道。
“老大，救小灵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她也是我们的伙伴。”力鹿也同样把手搭在了力虎的肩上。
“很好，果然是兄弟情深呐。”
国王拍手叫着好，满脸的得逞。
“凝神草我会给你们一半，先保住你朋友的命，等一年后我们再动手，事情做完，我会把另一半给你们。”
国王将半株凝神草从衣袖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好像他早就准备好了。
“为什么要等一年后再动手？你不是都埋伏好了么？”力虎盯着桌上的半株凝神草，有些焦急的说道。
“我总得给你们一个迷惑和控制我的时间吧？其他的…你们无需多问。”
国王笑着，往门外走去。
6
我们在皇宫之中住了下来，成为了车迟国的国师。
国王表面上对我们言听计从，每天都会派人将无数昂贵的贡品送到我们的面前。
我们行云布雨，让车迟国变得风调雨顺。
“那晚的雷劫让我们领悟到了行云布雨，现在刚巧用上。
自从小灵儿出事以后，一切都像是被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房间里，我们兄弟三人凑在一起。
力鹿和力虎没有接我的话。
我们三人透过窗子，楞愣地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
“不止如此啊，我现在怀疑连小灵儿出事也…”
力鹿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神情也显得非常复杂，双手的拳头紧紧的攥着。
他像是看透了什么，但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一年的时间眨眼即逝。
车迟国上至百官，下至乞丐，都知道现在的国王大权旁落，主持朝政的是三位国师。
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
“你不是说只是驱赶和教化他们么？为什么变成了虐杀？弄得天怒人怨，血流成河？”
还是那个偏僻的房间，力虎一掌拍碎了眼前的桌子，对着国王大声的质问道。
“我已经立了三清神像，可有什么用？
西天教是那些秃子的执念，那些所谓的教义已经刻在了他们的脑子里，只是靠驱赶和教化怎么可能改变得了？”
国王依旧慢悠悠地喝着杯的茶，血流成河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你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何必赶尽杀绝？”
力鹿也站起来，愤怒地指责道。
“国家所有的财产，不都用在三位上仙的身上了么？我哪有钱养他们？”
国王轻蔑一笑，闻了闻杯子里的茶香。
“还有，你们最好注意跟我说话的口气，真以为自己把持朝政，控制君王了？
事到如今我依旧是那句话，我不逼迫你们，只要你们放弃凝神草，那么随时都可以离开。”
国王对杯里的茶香非常满意，笑吟吟地摇着头，抿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