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世，我不顾师门劝阻选了一只丑不拉几的乌龟做我的坐骑。
为了他能早日修成正果，我费尽心血，寻遍四海八荒的灵草。
飞升应劫那日，他将我推到劫雷之下，替他受了八十一道金色天雷。
他飞升成神兽，继承了上古天之四灵之玄武的神位。
我被劈得元神散尽，不入轮回。
今生，我一脚踢开他，选了另一条丑不拉几的青蛇。
乌龟满眼深情，“主人，你不是说过我才是你的天选灵兽吗？”
----------
劫雷的余威仿佛还没散尽，元神撕裂的痛苦让我如坠深渊。
眼前的一切愈发的不真实，我险些站不稳。
旁边的师弟扶住我，“师姐，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大口吐了一口气出来，看向眼前的场景。
这是昆仑派每一代弟子修行大成之后，择灵兽挑选坐骑那日。
我竟回到了这日，一时间，我倒有些分不清，方才发生的一切是否是我的一场梦。
因为我明明死了，却竟然回到了百年前。
可若是梦，为何那痛苦如此的真实？
还没等我晃过来，就听见师父在上面宣布，“扶摇，你是大师姐，又是我昆仑这一代弟子之中天资最高之人，你先选。”
和前世一样，这些灵兽都是沐浴仙气刚刚开了灵智的小兽。
只会说话，毫无修为可言。
但是从品种上来看，还是能看出天分的。
上辈子我选择那个丑乌龟一来是它的确有仙缘，二来是我觉得他面相憨厚，相比于其他灵兽把自己的毛发梳得乖巧柔顺，他看着十分可怜。
师尊惋惜地问我，“玄龟一族，修行缓慢，你不考虑一下吗？”
我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做我的灵兽修行不重要，忠诚最是可贵。
修行慢又如何，我去给他找遍四海八荒的仙草，喂也能喂出来。
灵兽一旦认主，便是生死患难的伙伴。
他说他没什么大志向，只求早日脱胎换骨，陪我一起位列仙班，陪着我到岁月尽头。
而我竟然还感动了。
从那以后，我走遍四海八荒，寻遍了这世间的仙草灵药，助他化形，扛过雷劫。又怕他被其他灵兽欺负，拼命提高他的修为。
而我自己却因寻找仙草受了数不尽的苦，因为每一株厉害的仙草附近都有天雷守护。
百年时间，我被劈了数不尽的雷。
结果，在他飞升那日，他将我推进了天雷之中，引下灵兽飞升之中最厉害的金色天雷。
我元神散尽，他荣登玄武神兽之位，然后他牵起师妹的手，深情款款。
他说：“我心悦者从来都是洛溪，此生只做她唯一的坐骑。”
“扶摇，你控制我多年，该还我自由了。”
我呸！
心中万般怒火尤胜元神撕裂之痛，我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这厮竟是如此虚伪险恶、道貌岸然之人。
那一日，世人只知他飞升神兽，却无人知我元神散尽。
他迫不及待与师妹重新结契，昆仑派怀疑他叛主，质问他我的去向，却被他灭了满门。
此冤难辨，此恨难消。
或许天道也见不得如此不公，才让我重生。
既如此，我定要讨回这笔血债。
2
我走上前去，视线在灵兽之中一一扫过。
玄止在这样一群灵兽之中还是挺显眼的，毕竟又憨厚又丑，很难让人忽略。而且他是这群灵兽里，唯一的一只玄龟。
他看我的目光，那叫一个可怜，充满乞求。
见我向他走来，眼中不胜欣喜。
这副面孔和后来化形之后的他重叠，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但是就这么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我昆仑满门血债岂是他一条命可以抵消的？
所以在他激动又深情的眼神中，我直接一脚将他踹到了台阶之下，选了他旁边同样丑不拉几的一条小青蛇。
和其他灵兽的乖巧不同，他懒洋洋地盘在那里，眼睛都没睁开，仿佛根本不在乎被谁选择。
从面相上来看，长得一般，从品种上来看，更一般。
前世根本没人选择他，于是他溜得比谁都快。
结果这家伙躲在碧海天池修炼，十年化形，百年化龙。飞升神兽，继承了上古天之四灵之首的青龙神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怪不得他一副根本不在乎被谁选择的样子，原来是天赋异禀，血脉高贵啊。
很好！就是你了！
于是我道：“我就要他了。”
师父眉头微蹙，“你的审美真的特殊。”
我笑了笑，“人不可貌相，灵兽自然也是如此。何况，就算他是废柴，我照样能让他飞升神兽。”
开玩笑！连玄龟那样的废物我都能让他飞升，这青蛇更是不在话下。
小青蛇看了我一眼，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鄙视。
师父一向疼我，便道：“好，你是我昆仑派这一代弟子中最优秀的，师父相信你。”
“你是大师姐，自当为师兄妹做好表率，早日让你的灵兽飞升。”
“是！”我信誓旦旦地应下。
“不行！”台阶下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声音，两个字说得像是断气了一般。
我扭头看了一眼，是玄止正在费力地爬上来。
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我，“主人，你不是说过，我才是你的天选灵兽吗？”
我是说过，代价却是元神散尽，满门覆灭。
所以这一次，绝无可能。
3
还未等我开口怼他，同门弟子就开始嘲讽他：“区区一只土龟，还妄想做师姐的灵兽？”
“就是，要品相没品相，要修为没修为，师姐可是我们昆仑派的天才，选你岂不是拖后腿？”
“看你爬的这两步看得我心脏都加速了，等你飞升岂不是得千万年后了？”
干得漂亮！
我满意地听着众人怼他，却看见被我选中的小青蛇一脸幽怨地看着我。
恍然警觉，他好像也被方才师兄妹的话内涵到了。
一定是错觉！
一根手指粗细，脑袋还没一棵杏子大的小青蛇哪有什么表情？
玄止乞求地看着我，“主人，别抛弃我好不好？”
“我一定努力修炼，成为世间最厉害的坐骑。”
“你相信我，我以后会继承神兽玄武的神位的。我才配得上，成为你的坐骑。”
谁给你的自信？
上辈子要不是我寻了那么多的仙草，他连化形都费尽，哪来的厚脸皮说自己能继承玄武神位？
他的话立即引来弟子的嗤笑，“大言不惭！”
“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还会继承玄武神兽之位？”
“哈哈哈哈……他可能未曾照过镜子，不如你回去多喝点水吧！”
……
等等！
我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回想他方才说的话！
按理来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却说出我上辈子安慰他的话，莫非他也是重生而来？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如此做作般的深情，叫人恶心。
苍天有眼，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好好地‘享受’你该有的人生。
4
师父制止了弟子们的嘲笑，仔细打量了一番玄止，眉头微蹙。“却有仙缘，但天机不可泄露。扶摇，你自行选择吧。”
玄止迫不及待地开口，“主人，你相信我，我定能继承玄武神兽之位的。”
面对他的祈求，我完全无动于衷，捡起小青蛇托在掌心，坚定且毫不犹豫道：“我就要它。”
玄止眼中皆是不可置信，由于拼命向上爬，脖子伸得老长，看着十分滑稽搞笑。
“主人，你不是应该……选我的吗？”
话说完，他便晕了。
玄止本来就修为低，身体更是极其虚弱，说话极其费劲。这么一番折腾，不晕才怪。
不过他的这句话倒是让我更加确认，玄止一样重生了。
这算不算天道对他的惩罚？
好不容易从一只修为最低下的玄龟成了天之四灵之一，结果一夕跌落神坛回到原点。
若他没有记忆也便罢了，可偏偏他记得，那么这种落差足以让他生不如死了吧？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要选我。
不是说他心悦之人从来都是师妹洛溪吗？那怎么不选她呢？
难道还想着利用我助他飞升吗？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洛溪上前将玄止抱在怀里，“既然师姐不愿意选他，那我选他好了。”
师父开口，“玄龟一族，修行缓慢，若要飞升，极耗你的心神，你恐怕做不到……”
“我可以！”洛溪倔强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服气。“师姐能做到的，我也能！”
“我们都是师父的弟子。师父怎能一味偏心师姐？”
洛溪自小处处与我较劲，上一世我选了玄止，她便选了一旁威风凛凛的雪狮。
不出几年，便化形成人。
她得意洋洋的跑来跟我炫耀，还说定会让雪狮比玄止先一步飞升成仙兽。
怎么今生她倒选了玄止呢？
我思索一番，立即明白。
她是听到师父刚才说的玄止有仙缘的话，觉得玄止能够成为四灵之一，所以才改变了原本的选择。
毕竟仙兽和神兽也是不同的。
师父没说什么，随她去了。
我看着洛溪抱着玄止，眼中满是兴奋，仿佛真的觉得玄止能够成为四灵之一。
那就随她，我倒要看看，凭她们二人的能力，究竟能不能顺利飞升。
其他弟子也陆续选了灵兽，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5
我带着小青蛇回到住处，将它泡在仙露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
青蛇：“……”
“你是公蛇还是母蛇？”
青蛇：“……”
“你会说话吗？”
青蛇：“……”
我抽了抽嘴角，将仙露一股脑倒在盆中。
青蛇将脑袋探出水面，不满道：“你想淹死我啊？”
“原来会说话啊！”
“那你干嘛装死？”
青蛇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真有个性！我心道。
我这不是选了个灵兽，简直选了个祖宗。
青蛇被仙露浸泡过后，身上的污垢也被洗干净了，露出了它碧玉般的鳞片。
“没想到你看着丑不拉几的，洗干净了还挺好看的。”
青蛇瞪了我一眼，“我有名字，我叫映渊。”
我挑眉，还挺会起名的。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扶摇，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灵兽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争取让你早日化形飞升。”
“你现在身体颇弱，待日后我们再结血契吧。”
映渊在盆里游了一圈，“做我的主人，你够格吗？”
“你既瞧不起我，还来昆仑做什么？”
“我闲的！”
“那你刚才干嘛不拒绝我？”
映渊没说话，弹起来一口咬在我的指尖。“结契吧。”
我愈发搞不懂这条脾气火爆的青蛇，居然这么痛快？
既然这样，我也欣然同意。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扶摇与映渊，结灵兽之契，同进同退，生死不弃。
血契既成，灵兽便不可违逆主人命令，更不能背叛主人，否则就会受到反噬，痛不欲生。
相当于，将命交在了主人手上。
当然，有了血契，灵兽便获得主人法力的滋养，有助于他们的修行。
上一世，玄止说他修炼缓慢，与我结血契会影响我的修行，所以不肯结契。
我也懒得计较这些，反而愈发勤快地去为他找仙草灵药提升修为。
结果在他推我入雷劫之时，因没有血契，他不算叛主，所以我才成了他的垫脚石。
这一次，既然映渊主动结契，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害怕再养出一个白眼狼，但是映渊的坦然却也让我有些感动。
为了表示感谢，我笑眯眯道：“乖，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找灵草。”
映渊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嫌弃地吐出三个字：“用不着！”
我戳了戳他碧玉般的鳞片，“跟我不必客气。”
“我的意思是，你好好修炼，别拖我后腿就行。”
对啊！这家伙来日是要修成青龙的。
于是我真诚道：“愿你来日化作青龙，带着我乘风崛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我这个主人自然不能太差，之前为了玄止耽误了我的修行，这次我可不能懈怠了。
6
血契结束，映渊闭目养神去了。
在仙露的滋养下，他身上的灵气更盛。
看这样子，倒像是不日就能化形一般。
我想着还是喂他吃些仙草才好，免得让人欺负了。
于是便走出房门，打算去仙草园。
结果没走几步，我就看见玄止半个身体耷拉在院子的门槛上，正费劲地想要爬进来。
洛溪也匆匆而来，一把将玄止抱起来。连珠带炮地向我发难：
“师姐，你既然承诺玄止会选他，为什么又弃他不顾？”
“既然你弃了，现在为什么又和他纠缠不休？”
“明明我选了他，他却还是死活要和你结契？”
我无语：“关我屁事！”
“你？！”
“一边待着去！”我完全不想看这二人虚伪自私的嘴脸，越过他们离开。
“扶摇！”玄止抻长脖子喊我的名字，“你真的放弃我了吗？”
我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掌心，那上面是血契的图案，无声地告诉他我的答案。
玄止不可置信，“怎会如此？你们竟已结了主仆血契？”
“为何这么快？”
“扶摇，你怎么能弃我于不顾？”
我听着这恬不知耻的话，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你脑子没事吧？”
“我跟谁结契，是我的自由。”
“且映渊是主动结契的，将身家性命全部交给了我。”
“如此忠诚的灵兽，三生难求。”
“我不选他，难不成要选那些心怀不轨，背叛主人的无耻之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