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娶我时曾许诺永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成婚第二年,家里就多了一个大了肚子的女人。
夫君说,“你永远都是我顾家主母,我只是贪欢,你就允她进府吧。”
我问他可曾记得成婚当日的许诺。
他:“你又生不出,怎么心眼这么小。”
1
七日前,我跟夫君顾慕白说,名下有两处庄子报了灾荒,但今年并非是灾年,想来是底下人起了二心,索性借着这个名头,把几个庄子全部巡查一遍,方才能安心。
顾慕白怕我辛苦,专门挑了好些手脚能干的小厮叫我带上,说是恐那些庄头恼羞成怒,想着天高皇帝远的做出些不入流的事。
当时,我还想他体贴,温存间说婆母李氏的五十寿辰要到了,她惦记着珍宝斋的一副翡翠头面许久,我已经交了订金,带巡完了庄子便去取。
以及小姑子顾慕瑶的嫁妆,置办的也七七八八了,就等着韩尚书家请人来送过庚帖,落定后就能移交给顾慕瑶手里。
还有其他几房亲戚,未来一个月做寿的,升官的,婚丧嫁娶等等,说的他不耐烦,被子一盖,他一边哄着我将身子放软些,一边吃味地抱怨说我脑子里只有家务琐事,将他都给挤出去了……
七日后,我巡视田庄回来,看着门匾上披红挂绿,来往下仆喜气洋洋,管家徐叔见到我,一副胆子下破的模样,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来个三五米的滑跪,吓得我险些跳回马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
当家主母可不是跟谁都能说话的,我眼睛一瞥,贴身丫头梦桃立即便站出来,眼睛一扫,抓出来个手里捧着红绸的婢女,拉过来跪在面前,厉声问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那婢女吓得浑身直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在徐管家警告的目光下,哆嗦着道:“回夫人的话,大……大爷昨儿纳了姨娘,这是……是用过的彩绸,今日该收起来的……”
她话没说完,一旁的徐管家却像是遭踩了尾巴似的一跳而起,朝着她便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将人踢的趴在地上,厉声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这些事怎敢胡说八道,也不怕坏了夫人的心情!”
他作势还要再踢,我抬手,身边一小厮冲过去,三两下就按住了徐管家,他仍旧试图瞒住实情,赔笑道:“夫人,这丫头不知道内情,大爷说等您回来,他回亲自向您说明……”
我瞧着徐管家,他肥头大耳,面带红光,身上酒气未散,显然昨夜没少喝,以至于这会儿都醉醺醺的。
想起两年前,别说喝酒,他整个人有没有如今的一半重都还有待商榷,不想才过了两年好日子,他这心就生出花儿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那挨了一脚的婢女,此时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可怕,我叫来梦桃,让她带着婢女去找郎中。
“姑娘家身子弱,别踢坏了都不知道,看过郎中能安心些。”
说着,我抬脚跨入门内,入目皆是鲜红,连灯笼上都盖了红色的绸缎,伸手一摸,缎面细腻软滑,绵密鲜艳,正是我私库中存放的芙蓉缎,本来是打算留给小姑子顾慕瑶扎嫁妆挑子的,谁知道先用在了自己家里。
府里众人见我回来,面色皆一变,说笑的也不敢说笑了,甚至战战兢兢地往旁边躲去,只有我院里留下来的十来个人,大约是知道我今日回来,一早就站在门口候着。
随我陪嫁过来的吴妈抹着眼泪,左一句“欺人太甚,”右一句“对不起老爷夫人”,倒是比我还要委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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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是我从家带过来的人,打小瞧着我长大的,她为人虽说软弱了些,但是性子是最护短不过,眼下顾慕白背着我纳妾,在她看来是比天还大的欺辱,她料定我会伤心难过,所以她这些哭骂里,多数还是心疼我。
我一边安慰着吴妈,一边喝着凉茶,眼睛不时地撇两眼桌上翻开的账册。
好在吴妈也没一直哭,抽抽搭搭的,还是将前因后果讲述清楚了。
“姑爷跟那女子必定是旧识了,姑娘前脚出府,后脚老夫人就把人接进府里,在各位叔伯亲戚面前过了明路,说是……说是……”吴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有伤心到要疯掉才继续说道:“说姑娘你入门两年了,也没个身子,怕是子嗣艰难,所以才想着纳妾进门,至少要让侯府往后有个盼头……”
我点点头道,“说的也不算错。”
“老夫人还说,若是姑娘你当真不好生养,就把那女子的孩子放在膝下……”
我抬起头,有些不解道:“她怎么确定那女子就生的出来?”
吴妈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那女子,已经有身孕了!”
说话间,外头一阵喧嚣声起,婢女卷起门帘,顾慕白弯腰走进来,他仍旧是那副清风霁月,翩翩公子的模样,嘴唇边含着笑,一如寻常道:“阿浔,此次巡庄可还顺利?”
要不是外头红绸尚未撤净,吴妈双眼依然红肿,只看顾慕白的神情,我可能会觉得他纳妾之事可能是我午睡做的一场白日梦而已,然而事实上,我不是个喜欢睡午觉的人。
顾慕白前来,一半是体恤我巡庄辛苦,一半则是想带我去李氏那里,见一见他新纳的姨娘。
“阿浔,我知道此事于你来说委屈了,可是母亲她想抱孙子,已然是成了心病了,这两年看病吃药的,郎中说最好是有个喜事冲冲,心绪开朗了,病才能大好。”
顾慕白站在我身边絮絮叨叨,试图将他纳妾新娶之事粉饰的合理一些,我不置可否,只是在穿过满是藤蔓的游廊时站住,抬眼看向他的眼睛,语气不轻不重地道:“听说,她已然有身孕了?”
顾慕白原本轻快的神情,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我不再理会他,径直到了婆母李氏的院子,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说笑声一片,夹杂着不间断的恭贺,以及李氏那不加掩饰的爽朗大笑,真真是热闹极了。
要不是顾慕白一定要我进去,我是真不想做破坏气氛的人。
不过,我也确实想瞧瞧,能把顾慕白迷的五迷三道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外间的丫头伶俐,见我来了,赶忙掀起帘子,内间冰爽之气扑面而来,祛除了身上烦人的暑热,一屋子人见我进来,纷纷止住先前的话头,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嘲讽的,不屑的,揶揄的……
我皆当做看不见,挪步到屋中间,朝着李氏行了礼,“婆母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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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许多人的面,李氏笑意不减,亲自起身将我扶起,拉着我坐在我下手位上,先是问了些巡庄的事,得知是底下的庄头想假借天灾撒个谎,昧下些收成,李氏叹了口气道:“也是些贫苦人,咱们这大家大业的,其实多给些也没什么的,你也别太苛了。”
“就是啊嫂子,”顾慕瑶穿着新做的流云缎的襦裙,外罩着百蝶穿花绣样的蝉翼纱褙子,头上耳下一水儿的上好南珠首饰,端的是富贵大方,清雅华贵,此时她表情天真,略带着些嫌弃似的说道:“好歹咱们是勋爵人户,若是小气,待下人不好,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我轻笑着看向她,什么话也没说,倒是她忽然不自在起来,变了脸色,别扭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是在教你怎么做侯爵家里的主母,可不是你那商户做派就能行的……”
但她到底年纪小一些,这话说的不够底气,声音渐渐低下去。
李氏看她吃瘪,赶忙上来打圆场,不痛不痒地训斥了顾慕瑶两句,转脸便要来拉我的手,又指着坐在后面的一位年轻女子,叫婢女把人扶过来。
“儿媳,你来看看,这姑娘好不好?”李氏笑眯眯地,拉着付清娆过来道:“这是我原先娘家的远亲外甥女,因为家里败落了,故而投靠过来,我想着不是大事,就没先告诉你。”
李氏说着,眼睛扫过底下的人,嘴角溢出些算计和得意。
我立即明白了,她今日故意把这些旁支的婶子嫂子们喊来,无非就是想给付清娆撑腰,想着当着众多人的面,我不好做出善妒的架势来,只要今天压着我同意了付清娆进门,将来付清娆想爬到什么身份,就会简单的多了。
见我不说话,李氏只当我心里气恼,于是赶着拉过付清娆过来,道:“清娆昨日虽说已经行过礼了,到底还没给主母敬茶,今日我做主,就在这里当着亲戚们的面敬茶吧!”
顾慕白也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细语道:“阿浔,我知你是最贤惠的,清娆她怀着身子,你别难为她好吗?等敬过茶,你有什么气,关起门来朝我发,我任打任骂如何?”
他说着,那些李氏请过来帮腔的婶子嫂嫂们也在李氏的暗示下说项起来。
这个说我进门多年没有开怀,早该自己主动给郎君纳妾才是正理。
那个说付清娆都带着身子了,要是不让她进门,跟逼死她有何异,叫我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尤其是顾慕瑶,先前被李氏训斥一顿,自以为丢了脸面,这会儿竟想把气撒在我身上。
冷笑道:“嫂子,你商户出来的不懂咱们大家的规矩,清娆姐姐原先可是五品官员家里出来的小姐,虽然没落,可终究比你的商户出身要高贵许多,让她做妾属实委屈,也是她大度,说你是先进门的原配,不敢屈居你之上,要不然,兄长的正妻之位,你早就该让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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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撇眼看向顾慕白,只见他眉心微绷,显然是不满意顾慕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言语,但是他并未反驳,而是颇为歉疚地瞧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向着李氏既在座的女眷亲戚们问道:“诸位,都觉得我该接纳付清娆进门是吗?”
众人脸色一滞,谁也不敢明白说话。
见气氛冷下去,付清娆再也按捺不住,抱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发出一声娇弱的嘤咛,果然吸引了众人视线,她歪靠在顾慕白身上,眼圈泛红,姿态柔弱,委屈地说道:“顾郎,站久了,肚子有点痛。”
就这么一句话,唬的顾慕白立时就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让婢女挪了椅子过来,付清娆左让右让,倔强地不肯坐。
“姐姐还没喝茶,也没说让我坐下,按照规矩坐不得。”
付清娆小声说道,却叫周围的人都听到她的话,顾慕白怕是真的伤到她独自里的孩子,对我说话便开始不耐烦起来。
“阿浔,你回来一路,也该闹够,我与清娆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是个好姑娘,我们只是一时没有……”他嘀嘀咕咕说了半晌,最后道:“反正你也生不出来,清娆肯替你受痛,你合该感激她才是,为何要故意为难她呢?”
我呼吸一顿,忍着心里密密匝匝的痛楚抬眼看他,只见他神情关切地托着付清娆将将显怀的肚子,一脸浓烈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而在他臂弯里的付清娆,在某个别人瞧不见的角度,暗戳戳地朝我投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李氏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支使着顾慕瑶端了茶盏上来,顾慕瑶没好气地端着托盘,冒着雪白蒸汽的茶怼到我面前。
“嫂子,清娆姐姐身子不便,就不亲自端给你了,反正酒席都摆过了,你随便喝一口,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
我盯着那杯茶,似乎是才烧开的水,蒸汽滚滚往上浮起,四周响起许多催促之声,我从容地伸出手,在顾慕白和付清娆灼灼的目光下挥袖将茶盏扫到地上!
“啪!”
滚开的水四溅开来,头一个遭殃的就是端茶来的付清娆,不但衣裙上沾了不少水渍,手背上也红了几点,她痛叫着跳起,甩着手满脸狰狞地叫道:“靳南浔,你是不是疯了?”
李氏心疼地瞧着她手背的烫伤,又急又气地叫婢女赶紧拿烫伤膏子,还不忘指责我心气太窄,不就是纳个妾,谁家侯府不是三妻四妾的?
“我儿只是纳了一个,你就这般做派,你想好了,善妒可是犯了七出,我儿可以直接一纸休书将你轰出侯府大门!”
我冷眼望向顾慕白,此时的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两只眼睛死死地黏在付清绕的肚子上,两个人姿态亲昵,并不受外界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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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顾慕白仿佛才听到李氏的刻薄言语,只是他一开口,并不是为我撑腰,而是带着提醒的口吻道:“阿浔,母亲说的,不无道理。”
寥寥几个字,顾慕白说的轻飘飘,可在我听来,每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在心脏上来回地穿梭着,扎出好多细细的,深深的伤口,流出血,淹着肺腑,呼吸时好像能听见血沫子在胸腔里翻滚的声音。
仅仅一句话,我却觉得比李氏和顾慕瑶说的那些刻薄话都要沉重。
“既然如此……”
或许是我的语气放软的太快,李氏顿时得意起来,摇头晃脑地向周围人显摆她如何拿捏住了我这个儿媳。
顾慕瑶不屑一顾地瞥了我一眼,言道:“早这样不就得了!”
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强硬地咽下喉头涌上来的气血,看着顾慕白道:“既然如此,顾慕白,休书也好,和离书也罢,你找个空闲的时候,送到我的院子,我给你的心头爱腾位置!”
说罢,不顾在场人的惊讶,我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李氏的院子。
身后,是李氏被扯破脸面的骂骂咧咧,以及付清绕的惊呼,还有顾慕白让人叫大夫的吼声!
那些,已然与我无关。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将我的嫁妆单子找出来,交给吴妈,让她带着我最信任的两个丫头梦桃和侍荷,先把自家的东西打包起来。
有一件事顾慕瑶说的没错,我是个商贾女,对于她们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确实弄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堂堂的侯府世家,是可以随意背弃诺言,毁约如喝水那般轻易的,毕竟在商贾看来,万事也不及信誉二字重要!
犹记得两年前,顾父拖着病体,亲自上门提亲,以当初他的庇护之恩请求我爹嫁女。
那时候,顾家由于在储位之争中站错了队,新皇登基后,顾家遭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针对和打击,眼看着门厅败落,顾父悲愤交加,牵动身上旧伤,眼看着就要撑不起偌大的门楣。
何况那时朝廷风向明显,世家皆明哲保身,谁敢在那样的节骨眼儿上同一个落魄的侯府结亲,顾父想靠着联姻稳固家族的想法,还没实施就破灭的稀碎。
后来他倒是想开了,世上两手安稳,无非一样是权,一样是钱,权势攀不上,退而求其次找个有钱的亲家,好歹可保妻儿后代衣食无忧。
是以,他选中了我家。
彼时我父亲已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豪商,家缠万贯,产业遍及各门各项,老顾侯亲来下聘,父亲思索了整整一夜,最终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原因无他,只为父亲初来乍到之时,得了老顾侯一点照拂,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靳氏家业。
顾慕白来家中下聘那日,是我俩第一次见面,他站在堂前,对着父亲拱手作揖,郑重其事地说此生绝不纳妾,要许我一生一世。
我对顾慕白先前了解不多,但是前去前厅偷听的梦桃将他的话转述给我时,我还是不免乱了两下心跳。
要知道,这世道,莫说是侯府世子,便是寻常人家,日子略好过一些的男子,谁心里不想着三妻四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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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顾慕白依言而行,确实对我极好极体贴,哪怕是女子的小日子,旁人避之不及,他也不曾放在心上,依旧与我同榻而眠,婆母的刁难,还未出口就让他挡了回去。
可以说在府中,我这个主母的日子过得甚是轻松。
相应的,我也投桃报李,出嫁前父亲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田庄铺子,金银绸缎,琳琅满目,堆积如山,得知我要嫁入侯府,足足又添了一倍进来。
这两年我用心经营着这偌大的一笔银钱,修缮府邸,奉养公婆小姑,给顾慕白四处打点,终于在公公过身后不久,凭借着往前线捐了大批量的棉衣粮草等等物资,感动新皇,对顾家的态度总算是回暖了些。
顾慕白还领了官职,瞧着是渐渐地缓过气来了。
谁知道就在我苦心孤诣筹谋时,顾慕白却一面哄着我出钱出力,一面倒是跟付清绕风花雪月,内有贤妻掌管中馈,外有知己红袖添香,日子过得堪比神仙。
其实,也怪我自己于情事上过于迟钝了,在今日之前,甚至没有察觉到顾慕白早就有了二心。
或许是我的不哭不闹让顾慕白真的有些心虚了,在陪了付清绕几天后,他终于肯踏足我的院子。
午后,暑气正盛,我是个怕热的,干脆缩在屋子里喝茶看账,顺便盘点吴妈他们收回来的东西,顾慕白忽然出现在屋外,倒是把几个昏昏欲睡的丫头吓的险些摔一跟头。
“阿浔,你可消气了?”顾慕白走近我身旁,似乎是想跟以前一样上前来揽住我,我偏头躲开,任由他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呆愣着。
“顾大人是来送和离书的吗?”我盖上茶杯盖子,“能否容我两日收拾东西?”
说不难过是假的,一夜夫妻百夜恩,那两年的时间终归是让我的心肠软了好多,经过数日的自我疗愈,如今顾慕白出现在我面前,却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疼,幸而比几天前好多了,至少眼眶不会酸的掉下泪来。
顾慕白沉下脸,颇有些不满道:“阿浔,都七八日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清娆是个安分的人,她说过不会同你争什么,你到底还在闹什么?”
他表情无奈,仿佛是在看什么无理取闹的泼妇一般看着我。
“顾慕白,”我唤他的名字,轻轻笑着道:“我没有闹,我是真心想给付姑娘让位的。”
“我知道你是在赌气,”顾慕白说的格外笃定,“清娆今日已经同我说了,你故意撤了她和瑶儿院子里的冰,又断了母亲素日吃的补品,其实就是赌气,想让我哄哄你,要个台阶下而已,眼下我来了,你快把那些东西重新添上吧!”
我忽然有些疑惑,难道是我说的不够明白?
7
顾慕白兀自说着话,言语间无非说我不够懂事,明知道孕妇最怕热,还撤了付清绕屋里的冰,若是她腹中胎儿有损,岂不是有伤天和?
“顾慕白!”我忍不住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开口道:“你可知道,伏天中一担冰需要多少银子?”
不等他回答,我直接回答道:“一担冰就是一两银子,府中常用冰的地方原先是四处,少说一日需要两担,一个月下来合计需要六十两!”
顾慕白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喃喃道:“那又如何?多了清娆一个,能添多少花销?实在不够,我的俸禄银子都在你手里,你随意取用就是了……”
我几乎是要笑出声来。
顾父虽是侯爵之位,但是先前老顾侯在世时,为了上下打点,变卖了不少产业,眼下除了无法折现的功勋田外再无别的进项,而顾慕白虽说承袭了爵位,可俸禄一月也只三十两银子,莫说是用冰,就是吃穿都捉襟见肘!
顾慕白不涉及中馈家事,根本不知道家计如何,只知道一味地花用,钱从何来,他从没想过。
我摇摇头,不想让自己笑的过于明显,对他道:“婆母要你休了我,我想着,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总归是再不好用我的嫁妆贴补过日子,说出去人家也要笑话,我已经将账册整理清楚,马上就要交给婆母去,往后府内的事务,我便不好插手了。”
我一说完,侍荷已然拿着理好的账册交给顾慕白。
“册子我找人抄录过,一式两份,官府那边按了印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氏断了在账目里做手脚的心思。
顾慕白怔愣了一瞬,忽然想起他原本是来劝靳南浔安心做侯府主母的,怎的莫名巧妙地就拿到了她交出来的账册,难不成清娆判断有误,靳南浔是真的要同他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