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作
返回列表

《芳菲歇去何须恨》

第1章

  和女友沈雅舒在一起的第三年,我们终于要领证了。

  可没想到,她却说:“抱歉,我不能嫁给你。”

  这天之后,我家破人亡。

  而沈雅舒,卧底有功,青史留名!

  ……

  凛冽寒冬,鹅毛大雪。

  海城民政局门口。

  面对沈雅舒的突然反悔,我不明所以:“雅舒,不是说好今天领证吗?”

  沈雅舒却挣脱我们十指紧扣的手,退后一步:“抱歉,这只是一个支开你的借口。”

  “我们盯了你爸五年,终于集齐了他所有的犯罪证据。现在,他已经在押往警局的路上。”

  她的神色过于严肃正经,让我没办法以为这只是玩笑。

  不安的情绪在胸腔内肆虐,我强撑着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父亲创立的江氏集团是海城第一纳税人,每年投入的慈善基金数不胜数,资助的学校不下百所,怎么可能会犯罪?!

  沈雅舒面无表情:“你爸的犯罪证据是我亲手上交。”

  “换言之,是我亲手抓了你爸。”

  这话宛如利剑,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死死攥着手,情绪几经翻转,说不出话来。

  女人的神情冰冷,和记忆里温柔的人判若两人。

  这个我爱了三年的女人,站在光里,浑身上下都带着正气和暖意。

  我却浑身发冷,也无法自欺欺人:“你……到底是谁?”

  沈雅舒说了句:“江氏倒了,我也即将归队。江临风,忘了我吧。”

  接着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周遭人声鼎沸,我却惊觉置身孤岛,无枝可依。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

  我按下情绪接通,苏回音的声音传来:“临风,你在哪儿?还和沈雅舒在一起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反问:“回音姐,你和我爸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苏回音平声告知:“一开始就怀疑,只是你跟她在一起,董事长就没有深查下去。”

  我呼吸重了几分。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直没有再娶。

  他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出了什么事都有爸爸顶着,临风只需要幸福和快乐。”

  父亲是我的伞,为我遮风挡雨。

  可没想到,最后亲手扯碎这段父子情的,会是我最爱的恋人……

  “我给你定了最近一趟飞法国的航班,你现在就去机场。”

  听筒里,苏回音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却拒绝了:“我只想知道,我爸真的做错事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才传来苏回音的声音:“无论有没有,他很爱你,是一个好父亲。”

  闻言,我明白了什么,瞬间红了眼:“我想去见见他。”

  苏回音叹了口气:“试过了,但见不到。”

  我却还是想再试试。

  海城公安局。

  一进门,我就看见不少之前来家里拜访过的熟人。

  他们无一例外被铐在桌边。

  看到我进来,往日里和蔼可亲的人突然变了脸色,起身对着我怒吼:“你他妈的还有脸出现?你这个白眼狼!害了江董,还来害我们?!”

  我被惊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一个熟悉柔软的身体。

  是沈雅舒。

  她冷淡的目光掠过我,落到其他人身上,神情不怒自威。

  “这里是警局,吵什么?!”

  接着又看向我:“你跟我出来。”

  说完她阔步出门。

  走廊里。

  我看着一身制服,一脸正气的沈雅舒,五味杂陈。

  沈雅舒也眉头紧皱:“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我该去哪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关在这儿。”我忍不住反问。

  这时,就见一个男人快步走来,握住沈雅舒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雅舒,爸妈叫我们回去吃饭,还有婚纱照该补拍了。”

第2章

  婚纱照……

  我如坠冰窖,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哑声问:“你结婚了?”

  沈雅舒还没回答。

  她身边的男人倒疑惑发问:“我叫沈博铭,你是?”

  简单的一个问题,我却哽住了。

  我是沈雅舒的男朋友?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她的丈夫。

  沈雅舒开了口,言语平淡:“一个罪犯的儿子。”

  我顿时心尖一刺,攥紧了手。

  恰好此时,身后传来苏回音的声音。

  “临风。”

  我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即转身抓住她手臂:“回音姐,我们走。”

  然后,快步离开。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沈雅舒抽回握着沈博铭的手,目光晦暗不明。

  “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沈博铭摊手,目光坦荡:“帮你甩脱麻烦啊,他对你来说不就是任务目标吗?”

  “姐,对罪犯的儿子动心是大忌。”

  沈雅舒沉着脸收回视线:“我没有,也不会。”

  她丢下这话,快步向前。

  沈博铭也匆匆跟上。

  警局外,黑色轿车里。

  苏回音将一张照片递给我:“江家别墅被查封了,我只来得及拿出这张照片。”

  我接过全家福,眼眶湿润。

  照片是我十八岁刚成年的时候拍的,父亲看着我,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

  “董事长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等调查结束,你的限制出行被解除,我就送你出国……”

  我直接打断:“那我爸呢?他会怎么样?”

  苏回音沉默良久,却什么也没说。

  我不再追问,只是看着照片:“他做错了事该付出代价,可作为儿子,我想努力让他活。”

  苏回音张了张嘴,最后妥协:“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谢谢。”我真心道谢。

  半小时后,皇冠酒店。

  我告别了苏回音,独自回到房间,给认识的律师发信息,问探视父亲的事情。

  不一会儿,对方回信:“要看江先生具体的量刑,如果不清楚,可以找案子的负责人问问探视的流程。”

  负责人……

  我只认识沈雅舒。

  我犹豫一瞬,还是拿出手机打开沈雅舒的聊天面板。

  看见那些甜蜜的过去时,心底抑制不住的涌上涩苦。

  许久之后,我才平复情绪,发去一条:“请问我想探视我爸的话,该怎么走流程?”

  下一秒,红色的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

  沈雅舒把我删了!

  我愣了好一会,才翻出通讯录里沈雅舒的号码,颤手按下拨通键。

  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我无力的垂下手,心像挖空一般。

  我没想过沈雅舒会这么绝情,就好像这三年,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一早就过来警局,申请探视父亲。

  路过荣誉栏时,我一眼就看到上面沈雅舒的照片和名字。

  照片上的她一头齐肩短发,柔美之余还带着英气。

  与我过往三年认识的那个温柔的沈雅舒截然不同,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这个名字是真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就看见沈雅舒走过来。

  四目相对,沈雅舒淡然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擦肩而过时,我忍不住开口:“沈雅舒,那三年里,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真心吗?”

  沈雅舒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被写好的剧本。”

第3章

  温柔的风如刀,一下下凌迟着我的心。

  好久之后,沈雅舒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收起情绪,前往申请探视父亲。

  刚坐下递出资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沈博铭扫了眼我递来的探视申请书:“犯罪嫌疑人未判决之前都不允许探视,这是法律规定。你可以委托律师来见你父亲。”

  我一顿,神色失望,沈博铭又温声告知:“你早一天找到律师,就能早一天知道他的消息。”

  我强撑着笑:“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

  我起身要走。

  “江先生。”沈博铭突然叫住我:“麻烦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女朋友了。”

  “你只是她的一个任务目标,不是唯一,也不特别……你明白我意思吗?”

  他明明在示威,却坦荡又磊落,神情与沈雅舒挑明真相时如出一撤。

  我攥紧了手指,几乎无地自容:“我明白。”

  然后匆匆离开。

  出警局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以前和江家有往来的律师。

  然而那些以前巴结奉承的人,通通避而不见。

  我四处碰壁,从天亮找到天黑,也没能找到愿意接手的律师。

  恍惚间,我走到江氏集团。

  原本门庭若市的大楼,此刻萧条破败,无人问津。

  门口拉开的警戒线更是刺痛了我的眼。

  沉思间,江氏集团的门从里面打开。

  穿着藏青色制服的沈雅舒和她的同事们走出,落日余晖照在她的徽章上,熠熠生辉。

  或许是觉察到我的视线,沈雅舒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漠然移开视线,像是从来不认识。

  那样陌生的神色,让我心脏一阵紧缩的痛。

  我还记得一年前,我和沈雅舒出国旅游,恰好遇上动乱。

  我们被困在全是歹徒的大巴车上,对方人数众多,纵使沈雅舒身手不凡,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受了伤落入下风。

  眼看歹徒手里的刀就要落在她身上,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前替她挡了一刀。

  那一刀在我的腿上留下将近十厘米的伤痕。

  沈雅舒看向我的眼里满是心疼。

  我一边安慰她“没事”,一边担心避免父亲知道这件事为难她,此后一直都穿着长裤,不曾露出那个伤口。

  当时,沈雅舒温柔的抱紧我:“临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我笑着问她:“无论什么事情吗?”

  “对,无论什么。”沈雅舒郑重许下承诺。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提出要求这么一天。

  没想到短短一年,一切天翻地覆,我也家破人亡……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是我全心信任,深爱的沈雅舒!

  我深吸气,忍下眼里的湿意,叫住沈雅舒。

  “一年前你说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还记得吗?”

  沈雅舒回眸冷睨我,脸上满是不耐:“你想说什么?”

  我怕她拒绝,赶紧开口:“不会让你为难,只是问一个问题。”

  “说。”

  我攥紧了手指,尽量的不问案情,不提要求。

  “我想知道,我爸爸他……在里面好不好?”

  沈雅舒想都没想,果断拒绝:“无可奉告。”

第4章

  我霎时眼眶通红,情绪累积到快要绷不住。

  我忍了又忍才问:“为什么?你明明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沈雅舒冷漠打断我,“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爸落网,我绝对不会对你许下那样的承诺。”

  残忍的真话,伤的我体无完肤。

  我咬紧了牙关,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沈雅舒没错,她是为了抓罪犯。

  那我呢?又做错了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就可以利用我的感情了吗?”

  沈雅舒冷嗤一声:“你觉得你很无辜吗?”

  她钳住我的手腕走向江氏集团大楼的背面。

  那里坐着不少蓬头垢面的人,干巴巴的啃着冷硬的馒头。

  沈雅舒指着他们:“他们都是拿不到钱的工人,你穿的爱马仕,背的路易威登都是你爸从他们身上剥削来的!”

  “江临风,你知道多少人被你爸的集团逼得家破人亡吗?”

  沈雅舒的质问回荡在耳边。

  我这二十三年都活在父亲的隐瞒下,从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我泪眼模糊看着沈雅舒,声音都在抖。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爸什么都没做,我们能过平凡普通的生活。我确实不无辜,可你就没错吗?”

  我们对峙着,光却只落在沈雅舒身上。

  她避而不答:“别再提以前的事。”

  说完,就松开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我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任由寒风吹散我破碎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按下翻涌的情绪回到酒店。

  房间内金碧辉煌,空荡寂静的吓人。

  我思绪纷乱,随手打开电视。

  不曾想正好在放江氏的新闻:“称霸海城十余年的江氏集团近日已被警方一网打尽,主谋江世汉所犯案件多达十几起,欠债金额高达三十亿……”

  我听得出神时,苏回音的声音传来:“看这些做什么?”

  她抽出我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江董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我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啸往里灌着狂风。

  我颤声问:“我爸给我留了多少钱?”

  苏回音摸了摸我的头:“足够你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怎么了?”

  我抬头看她:“回音姐,我想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债。”

  苏回音皱紧了眉:“说什么胡话?再说你的钱拿去还江家的债只是杯水车薪!”

  可我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能还一点是一点,我不想我爸被那么多人恨。”

  苏回音劝了两句,我依旧坚持。

  最后,苏回音只能妥协。

  我跟她连夜统计了父亲留下的资产,又将我没被收走的奢侈品变卖后,凑了差不多四千万。

  第二天一早,我和苏回音去了工厂还钱。

  四千万,一上午就还的分文不剩。

  工人们拿到钱,纷纷鞠躬:“谢谢江先生。”

  我看着这一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时,远处突然一阵骚动。

  我还没回神,就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沈雅舒穿着藏青色制服,她拿出拘留证:“江临风,你涉嫌参与江氏集团的犯罪,现海城公安正式将你拘捕!”

  说完,她拿出手铐,在我的错愕中“啪嗒”一声,铐住我的手腕!

第5章

  手铐冰凉的触感从肌肤蔓延到心脏。

  我呼吸有些不稳:“沈雅舒,我有没有参与我爸的生意,这三年你不清楚吗?”

  沈雅舒面无表情:“有没有,查了才知道。”

  她擒住我的胳膊,就要押着我往外走。

  却被苏回音拦住:“你绝对弄错了!临风他不可能会参与江氏……”

  “苏回音,妨碍公务,你也想被刑拘吗!?”沈雅舒冷脸打断。

  两人对视的那秒,苏回音被人钳制住,按到边上。

  苏回音挣扎着,脸色十分难看:“沈雅舒,这就是你答应的会好好照顾他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

  沈雅舒置若罔闻,径直路过她,押着我上了车。

  海城公安局,昏暗的审问室内。

  沈雅舒目光凌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满眼麻木:“我不知道该坦白什么。”

  闻言,沈雅舒朝着边上黑沉的单面镜看了眼。

  一同审问的的沈博铭挑了个话题:“说说你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只觉得讽刺。

  见我一直不说话,沈雅舒突然从证物箱拿出照片放在桌上:“看看。”

  我扫了眼,牙关骤然咬紧!

  照片上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父亲,他穿着狱服,满头白发,脸上带着青紫。

  我迅速伸手,想要再仔细看看。

  照片却又被沈雅舒拿走:“我和你领证那天,江世汉拒捕,受了不少伤。”

  沈雅舒的话让我眼眶发酸。

  我甚至不敢去想那天父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你和沈雅舒出去?那爸爸等你回来吃饭。”

  我霎时心如刀割,隐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状,沈雅舒转头,目光沉沉的看向黑色的单面镜。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声音里难掩激动和喜色:“沈副队,果然像你说的,江世汉看到他哭后就招供了!”

  我如遭雷击!

  我顺着沈雅舒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玻璃,意识到父亲可能就在隔壁!

  他能看见我!

  而这一切……是沈雅舒故意安排!

  再次被利用和被背叛的感觉像是蚀骨的毒虫,将我的心啃噬成渣。

  “沈雅舒!”我喊着她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沈雅舒躲了一下,没有看我破碎的目光。

  “我去隔壁看看。”她快步摔门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她脚步有些慌乱。

  沈博铭紧随其后。

  走廊里,沈博铭见她脸色不好,忍不住关怀:“姐,这些都是正常的手段。”

  “我们身上肩负着人民的希望和安危,把罪犯绳之以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雅舒只是看着墙上的警徽,沉默不语。

  ……

  三天后,我被无罪释放。

  走出海城公安局的那刻,我甚至觉得冬日的阳光都刺眼。

  等待已久的苏回音看见我,满眼心疼:“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不说话,只摇头。

  知道我这几天肯定不好受,苏回音也不再追问,带着我到边上的小餐馆吃饭。

  我们两人各怀心事,匆匆吃了几口,苏回音就去结账。

  老板笑着告诉她:“你们的单沈队付过了,以后常来!”

  我愣住,抬眸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沈雅舒。

  我不明白沈雅舒为什么要这样做,利用完了再给一个甜枣,以便下次再利用吗?

  四目相对间,从父亲出事后一直压抑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我红着眼起身从苏回音手里拿过钱,拍在沈雅舒面前。

  “沈雅舒,我不用你可怜!”

第6章

  沈雅舒静静看了我几秒,收起散落的钱后,从制服内侧里拿出一张律所的名片。

  “去这个律所,有人会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一刻,我是真的不懂她了。

  “沈雅舒,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决定,随你。”沈雅舒将名片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我垂眸看着那张名片。

  我不想要这份施舍,但又清楚的知道,海城没有一个律师会接这份官司。

  沈雅舒给的这张名片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我颤手拿起卡,只觉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体烫了个洞。

  疼的厉害。

  一旁的苏回音都看在眼里:“真的要用吗?你还要信她吗?”

  我捏紧名片,摇了摇头:“我们去律所吧。”

  “好。”苏回音应声。

  我们走出餐馆,沿着江边往律所走。

  自从江家出事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

  走着走着,苏回音轻声问:“你现在对沈雅舒……还喜欢吗?”

  我脚步微顿,自嘲的笑里充斥着苦涩:“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只希望能保住父亲的命,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哪怕无期,我都能接受。”

  苏回音的手抬起,却又是一顿。

  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嗯,不论多久,我陪你一直等。”

  我眼眶微热,思绪拉回到从前。

  苏回音是我家资助的学生,养在江家,和我青梅竹马。

  父亲一直把她当做儿媳妇培养,每次我犯错害怕被父亲训斥,苏回音都会主动分担。

  如果沈雅舒没出现,我大概真的会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娶她,和她结婚。

  可现在……没可能了。

  半小时后,秦瑶律所。

  秦瑶拿接过我给的名片,上下打量我:“这可是沈雅舒第一次求我帮忙,你在她心里位置不低啊!”

  我愣了下,随即否认:“你误会了。”

  秦瑶显然不信,还想再探究些什么。

  苏回音护在我身前,接过了话题:“秦律师,江氏的案子你有几成把握?”

  秦瑶也正了神色:“江氏的案子情况复杂,我明天去海城公安申请探视,见到江世汉再说。”

  我忙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被秦瑶打断:“不能。”

  我呼吸一窒,眼里尽是失望和颓然。

  苏回音看在眼里,郑重开口:“临风,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江董的。”

  我强撑起一抹笑。

  又和秦瑶交流了些案子的事,我们便起身离去。

  不料刚出门,恰好遇见下班过来的沈雅舒。

  对视间,我们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之后,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回音姐,如果把欠款都还清,是不是就能让我爸减刑?”

  苏回音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显然也不确定。

  “江氏的欠款不是小数目,根本还不清。”

  我神色瞬时黯淡下去,她又忙说:“也不一定,要不回去问问?”

  我点了点头,又转身往回走。

  不想还没到秦瑶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我看江临风长得挺不错的,你老实说,你试过没有。”

  沈雅舒语气随意淡然:“他主动过,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这四个字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心上。

  玻璃反光中,我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只剩难堪。

  “这个人渣!”

  苏回音忍无可忍,踹开门冲进办公室:接着抬起拳头狠狠锤向沈雅舒的脸!

第7章

  沈雅舒身手敏捷。

  微微偏头躲过苏回音凌厉的拳锋,抬手攥住她的手臂:“你知道袭警是什么后果吗?”

  苏回音怒不可遏:“沈雅舒,你枉为……”

  我颤着声开口制止:“回音姐,够了!”

  苏回音还想说什么,看我一眼,冷着脸负气收手。

  我凝望着沈雅舒美丽的脸,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一年前,我送过你一个平安扣,麻烦你还给我。”

  东西送给她的时候,我说过:“听爸爸说,这是我妈怀我的时候去庙里求的,能保平安。”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希望菩萨也能保佑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沈雅舒手掌下意识覆在心侧的位置,半晌后她一语不发地从心口处拿出那个平安扣,递过去。

  我没想到她会随身携带,诧异之后伸手去接。

  不料还没碰到,她就松了手。

  “啪嗒”一声脆响,平安符坠落在地。

  我心口骤然紧缩,连忙蹲下去捡,可装在符袋里的平安扣……还是碎了。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沈雅舒掀了掀唇:“我……”

  我抬头看她,心中尽是哀戚。

  “东西还了,我和沈队也两清了。”

  说完后,我起身离去。

  皇冠酒店。

  我拿着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

  之前父亲就是担心我大大咧咧,会把母亲的遗物弄坏,才会将平安扣放进符袋里。

  没想到即使这样,它还是摔碎了。

  我鼻尖发酸,心如刀绞。

  是我错信了人,没有保护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苏回音挂断和秦瑶的通话回来,看到紧攥着平安扣不说话的我。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临风,秦瑶说你明天可以和她一起去警局。”

  我湿润的眼睫一颤:“真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苏回音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给我电话,今晚好好休息。”

  她说完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

  我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让秦瑶带给父亲。

  不料却被沈雅舒拦住:“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

  我看向秦瑶,她却已经走进了探监室。

  这时,耳边又响起沈雅舒的询问:“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你还有别的要给江世汉的吗?”

  我意识到她的意思,连忙在身上翻找。

  可来的急,什么都没拿。

  随身带着的,只有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我看着照片,发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然后咬紧牙关,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

  我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沈雅舒:“麻烦你交给我爸,说我过的很好,谢谢。”

  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

  沈雅舒颔首接过,刚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兀的传来沈博铭的声音:“姐!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我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

  “他叫你姐?你们……是姐弟?”

  沈雅舒没否认。

  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

  对了,他们俩都姓沈,我还以为只是巧合。

  我脑袋嗡的一下:“沈雅舒,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沈雅舒沉默片刻:“有。”

  我一怔。

  就听沈雅舒漠然开口:“那句让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沈博铭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姐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她。”

  我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她。”

  沈博铭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姐姐嫁给一个罪犯的儿子。你和江家,只会是她光鲜履历上其中的一条功勋。”

  我脸色苍白,其实从知道沈雅舒欺骗我的那一刻,我们就结束了。

  在沈博铭和别人眼里,她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我来说,是她沈雅舒毁了我的一切。

  沈博铭似乎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姐的想法。问她究竟有没有对你……”

  “博铭!”沈雅舒冷着一张脸,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沈博铭神色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喉咙艰涩地说不出话,最后沈雅舒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雅舒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她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我看着她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她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1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我没有接:“不用了。”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皇冠酒店。

  从警局回来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我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我:“临风,真的很喜欢沈雅舒吗?”

  “临风,非她不可吗?回音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你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我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我望着,给苏回音打去电话,想问问她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我也都没能联系上苏回音。

  我只好自己跟着秦瑶,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我照常去律所找秦瑶。

  不料秦瑶的秘书看见我,一脸诧异:“江先生?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我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我心跳几乎停止,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我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我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我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沈雅舒和同事一起出来。

  “江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江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我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我逆着人群,神色焦急地冲到沈雅舒面前:“我爸他……”

  沈雅舒看着我,顿了一瞬,沉声告知:“死刑。”

第9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沈雅舒说的“死刑”。

  我摇头:“不可能,秦瑶呢……她为什么不通知我今天开庭?”

  沈雅舒面无表情:“是我让她别告诉你。”

  “无论你来不来,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管上诉几次都是一样,你必须接受。”

  我难以置信:“沈雅舒,那是我爸!你怎么能让我错过他的庭审?!”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机会!

  骤闻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我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最后栽倒在地,再无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睁开眼才发现我在酒店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张纸条:“好好休息”。

  是沈雅舒的字迹。

  我愣了好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临风……”

  我眼眶一红:“爸!”

  我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说起。

  “你不要急,先听爸爸说。”江世汉声音沙哑,“这条路是爸自己选的,爸认罪,你不要怪沈雅舒,她也是职责所在,爸爸这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你,没什么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我心如刀锯,泣不成声:“爸,我不要她了,我只要你……”

  “临风,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5

  话落,听筒里便没了声音。

  “爸?爸你说话啊!爸!”

  我担心又害怕,一边喊着,一边慌乱起身往外走。

  匆忙间,膝盖撞在柜角,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剧烈痛意从膝盖钻入心脏,我忍不住发出痛呼。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沈雅舒的声音:“江临风?你怎么了?”

  我忍着痛,声泪俱下:“沈雅舒,我想见我爸,我想见他!”

  “我求你让我见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机里静默一瞬,传来沈雅舒冷酷的拒绝:“不行。”

  接着“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回拨。

  可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我忍着疼,匆忙赶去警局,想当面求沈雅舒让我见父亲。

  可没有申请,门卫将我拦在了门外。

  我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等到沈雅舒……

  再见面时,是在火葬场。

  从沈雅舒手里接过骨灰盒那刻,我的世界骤然坍塌,只剩死寂。

  我抱紧盒子,在沈雅舒复杂的目光里沉默离开。

  郊外墓园。

  我跪在母亲的墓前,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慈父江世汉之墓。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眼泪却先落下来,满口咸涩。

  “爸……儿子不孝,你养我这么大,我却连墓地都买不起,还要打扰妈妈的安宁,才能让您入土为安……”

  除了风声,无人回应。

  我流着泪,将自己曾经撕开的那张全家福,颤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子终于重逢,可我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无尽悔恨和痛苦快要将灵魂撕开。

  我将破碎的全家福紧捂在心口,绝望恸哭。

  如果我没有爱上沈雅舒……一切会不会不同?

  这时,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苏回音蹲下来抱住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感受她怀抱的温暖,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浸染得滚烫:“回音姐,我想回家。”

  苏回音红着眼允诺:“好,我带你回家。”

  不想刚起身,纷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为首的正是沈雅舒!

  我还没回神,就被人粗暴的从苏回音身边拉开。

  而苏回音则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第10章

  我泪痕未干,满脸惊慌:“沈雅舒,你干什么?!”

  沈雅舒拿出证件:“苏回音涉嫌行贿,现依法拘捕。”

  这话如刀剜进我满目疮痍的心,我茫然的看向苏回音。

  却见她默认般的垂下了头:“对不起临风,我还是没能让你见到江董。”

  我一怔,终于明白苏回音这些天的消失是去做了什么。

  我哽咽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苏回音被押着,狼狈不堪,但还是朝我温柔笑着:“别担心,我……”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海城公安强硬的押上了车。

  沈雅舒目光扫过我爸妈的墓碑,越过我时,说了句:“节哀。”

  然后匆匆上车,疾驰而去。

  红色的汽车尾灯染红我的眼,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温暖。

  我彻底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我站在父母的墓前,僵滞了好久,才抹去脸上的泪,再次去找了秦瑶……

  三天后的下午,我在看守所见到了苏回音。

  我与她隔着厚厚的玻璃对望,苏回音眼底布满了青色,脸色也变得十分憔悴难看。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回音姐,我找了秦律师,她会帮你的……”

  苏回音摇了摇头:“临风,做这些之前我就想好了后果,不过是坐五年牢而已。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我给你准备了去法国的机票,你离开沈雅舒好好生活,等我出狱了就去找你。”

  五年牢而已?

  她说的轻描淡写。

  我却鼻尖发酸:“回音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苏回音将手覆在玻璃上,描摹我的脸:“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隔着玻璃,我对上她担忧的眼神,最后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时,耳边传来狱警的催促:“探视的时间到了。”

  我看着苏回音被拉走,直到看不见她身影分毫,才起身离开。

  看守所外,阳光刺目,冰雪消融。

  我忽而想起父亲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叫我好好生活。

  我会听他们的话,好好生活,离开这里。

  只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忘了。

  偏偏此时,耳边传来沈雅舒的声音:“江临风。”

  我转头看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沈警官,还有事吗?”

  沈雅舒剑眉微蹙:“抓捕苏回音那天,我不知道是你爸下葬的日子。”

  “你知道,就会换个日子吗?”我反问。

  沈雅舒沉默了一瞬,语气坚定:“不会。”

  我早知道,也早心如死灰:“那又何必解释?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怪你,也……做不到再爱你。”

  “沈雅舒,以后……别再见了。”

  说完,我阔步离开。

  ……

  回到酒店,我拿到苏回音留下的机票,就去了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内,我开门见山:“医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帮我……忘记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医生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

  我躺进沙发里,慢慢闭上眼。

  关于沈雅舒的一切如电影在脑海中划过,最终化为泪水从眼角滑落。

  沈雅舒,如你所愿,我终于要忘记你了……

  彼时,警局审问室。

  沈雅舒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痛难忍。

  她看着苏回音,本来要问询行贿的事,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和江临风是什么关系?”

  苏回音从容的面色一变,手指紧握成拳:“沈雅舒,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如果不是你,我和临风早就结婚了,他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

  沈雅舒脸色骤冷,手里的审讯笔“啪”的一声从中间断开。

  觉察到她的怒气,沈博铭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姐,我来吧。”

  沈雅舒冷着脸起身,摔门而出。

  走廊里,她心烦意乱,临窗看外面的夜色。

  不知道此时,江临风在做什么。

  鬼使神差,沈雅舒拿出手机拨通了江临风的电话。

  不料拨了几次都是空号,其他联系方式也都已经被拉黑。

  沈雅舒皱紧眉头,叫住路过的下属:“查查江临风。”

  下属不明所以:“关于他的部分不是查过了吗?为什么还查?”

  为什么?

  沈雅舒说不出,最后她回:“算了,不用查。”

  接着转身下楼,走进无边的夜色中。

  ……

  三年后,海城山区的一所小学内。

  沈雅舒手里有桩案子,牵扯到这里的学生。

  校长笑着将沈雅舒引到三楼:“沈队,您要问的学生在五年二班,我还有事,就不陪您去了。”

  沈雅舒颔首,独自上楼。

  刚进楼道,就听见教室里传来郎朗读书声中夹杂着一抹熟悉的声音。

  她身形微滞了一瞬,就快步走到五年二班门口。

  等看清讲台上的人时,彻底僵在原地。

  沈雅舒抿了干涩嘴唇,喊出那个藏在心底三年的名字。

  “江临风。”

  教室内。

  被她唤到的人茫然抬头,眼里满是陌生:“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