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
综艺节目《周六天天见》录制现场。
歌坛天王顾北辰拿着话筒，看向对面面容美丽的女人问：“苏老师，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在一片起哄声中，他心脏倏地有些急促起来。
却听苏曼丽淡然开口：“没想过，一个人久了，还是更喜欢自由。”
顾北辰呼吸一窒。
意识到在镜头前，又很快撑起一个灿烂的笑。
他和身为影后的苏曼丽已经秘密恋爱十年。
在这次节目录制之前，两人更是因为工作繁忙有近一个月未见。
他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想给这十年一个交代，可答案却像把刀戳进他心口。
尖锐的疼痛划过顾北辰心脏，但无人看得出来。
在这纷乱复杂的娱乐圈，艺人们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表情管理，谨言慎行。
偏生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另一个嘉宾，顶流小花柳妍脱口吐槽：“毕竟顾老师也快三十了，年纪大了果然整天满脑子就是些结婚生子之类的想法。”
柳妍年纪小背景强，本人条件更是得天独厚，一进圈便爆红。
整个人主打就是一个直言不讳，傲娇又肆意。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唯独顾北辰依旧带着笑：“小柳老师这话偏颇了，三十岁了就不能事业爱情两手抓吗？我本职工作做得其实也还不错哦。”
“下周我的巡回演唱首场就在星城开唱，在场的朋友们要是有时间，邀请大家赏脸。”
主持人赵思雨从顾北辰刚出道便认识他，见他自如拉回话题，露出感慨又欣慰地笑。
“北辰快三年没开演唱会了吧？这次门票秒售罄我还愁呢，这下感情好！”
她说完抱了抱顾北辰：“欢迎回来。”
顾北辰心脏霎时又涩又酸。
这几年，他几乎半退出歌坛，这次复出，他没有一刻不忐忑。
他眼角微红说了句：“谢谢。”
节目继续，他余光看向苏曼丽。
却见她只是垂眸在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对他的事毫无所动。
节目录制结束后，顾北辰发了一条微博。
【我回来了，感恩所有一直支持我，等待我的人，让我们与“旧梦”重逢！】
【旧梦】是顾北辰这次演唱会的主题。
网上登时一片热议。
“顾北辰居然真的回归了！我还以为他是要退圈结婚了？”
“不是说他圈外女友是个金融圈女大佬？”
“是入赘豪门失败才想着复出捞金吧？”
顾北辰看着乱七八糟的消息，只能苦笑。
一天行程结束，回到家，正好晚上十点。
顾北辰打开手机录制电台。
他每天会在微博读一份粉丝来信，并对内容做出回应。
时间不长，但从出道开始，无论他在哪里，从未断过。
从小透明走到一线歌手，再到现在所谓过气天王，顾北辰从来没忘记初心。
他打开视频，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让看见的人忍不住跟他一起笑起来。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从我出道就支持我的粉丝来信……”
录完电台，他正刷着粉丝评论。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顾北辰望向来人。
苏曼丽在他身边坐下，紧抿的红唇看起来有些冷漠。
而她开口便是问：“今天的药吃了吗？”
顾北辰一愣，回神后露出一抹苦笑。
所以苏曼丽是以为他今天没吃药，才没控制好情绪问她那个问题？
顾北辰微吸一口气，压下心脏上翻涌的疼痛，微笑道：“吃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顾北辰这两年淡圈是因为患上了抑郁症。
他转移话题，含着期待：“你这次能在家呆几天？”
苏曼丽一顿，却是道：“电影还没拍完，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
顾北辰眼神一黯。
想找找话再说点什么，手机刺耳的铃声乍响。
接起一听。
经纪人急促声音传来：“阿辰，出事了！”
点开经纪人发来的链接，就见热搜第一赫然是——
【顾北辰多年女友身份曝光！】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之前顾北辰与苏曼丽吃饭时的照片。
照片上顾北辰的样子十分清晰，而苏曼丽则只有一个看不分明的的侧影。
评论里都在催狗仔快点放出女方正面照。
顾北辰还没回神，就见苏曼丽拿出手机便开始打电话。
她神色无比冷冽：“热搜撤掉，再让那狗仔把底片销毁！”
她很快便将这事处理完。
没再等顾北辰说什么，她起身收拾了两件衣服便干脆离开。
屋子又安静下来。
顾北辰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敢说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问苏曼丽能不能直接公开……
又点开照片看了几眼，顾北辰却是看出了问题。
心底倏然沉下去。
看穿着打扮，那天他跟苏曼丽明明是私人行程，唯一见过的人只有姐姐顾晴雪。
顾北辰立刻拨通一个电话，质问道：“姐，那照片是不是你爆出去的？”
顾晴雪语气理所当然：“对，怎么了！谁让你不肯投资我，我不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赚点小钱！”
顾北辰心口一紧，百般话语化为一句：“姐，我说了那个理财产品是骗人的……”
——嘟！
顾晴雪直接挂了电话。
顾北辰指尖发凉。
他闭了闭眼，拿出药又吃了几颗。
一周后，顾北辰首场演唱会到来。
巨大场馆的中心，灯光暗下去，周边渐渐起了白雾。
下一瞬，一道追光打在舞台中央，极具穿透力的高音响在每个人心中。
顾北辰一身红色演出服从升降台出现，如天神降临。
台下的粉丝疯狂的尖叫起来。
时隔三年，王者归来。
前排的VIP区，许多明星都在。
苏曼丽，柳妍，赵思雨……
顾北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所有想说的话都在他的歌里。
每一首歌，都仿似在燃烧他的生命。
感性的赵思雨眼眶通红。
就连柳妍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认真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顾北辰的一举一动而被牵引。
舞台之王顾北辰，从来就不是一句妄言。
三个小时的演唱会，顾北辰像是给所有人织造了一场华丽绚烂的梦。
然而一到后台，顾北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众人乱作一团：“快！给顾老师上氧气机……”
突发事件让本来想探望顾北辰的众明星们，只能先行离去。
半小时后。
休息室里，顾北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角落。
房间门被人推开。
顾北辰努力睁开眼看去，是抱着一束花的苏曼丽。
不想让她担心，他连忙起身，虚弱一笑：“没事的，我就是太累，休息一会儿就好。”
苏曼丽走进后将花递给他。
“祝贺你，演唱会很成功，
顾北辰笑了，去牵她的手：“上台的时候我好紧张，怕唱错音，怕大家觉得我没有之前好……”
苏曼丽听着，不置一词。
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顾北辰意识到了，笑一僵：“等下我们去一起去吃饭，定了你最喜欢的蟹肉豆腐……”
苏曼丽淡淡打断：“庆功会我就不去了，还有工作，你照顾好自己。”
苏曼丽来了又去，快地几乎像顾北辰的幻想。
他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心脏开始抽痛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总是这样来去匆忙。
明明当年的每一场演唱会结束，她总是第一个上来紧紧抱住自己。
空旷的休息室里，从未有过的孤单冰冷席卷了全身。
顾北辰环抱着自己，指节用力到发白。
……
【顾北辰演唱会】的词条连着上了七八个热搜。
当晚，顾北辰接到了一年未见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北辰，你演唱会办得不错，那就是又有钱了？快给妈妈转点，妈妈在澳岛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顾北辰听见对面嘈杂的声音，夹着下注，开牌等字眼。
“你又在赌场？”
不等顾母回答，顾北辰垂下眼眸，声音微凉：“我说过，你不戒赌，我不会再给你钱。”
说完他径直挂了电话，又将号码拉黑。
演唱会结束后，有三天休息时间。
顾北辰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坐上了飞往横店的飞机。
到达剧组时，苏曼丽还在拍摄。
顾北辰来得低调，戴着帽子口罩，在一旁安静等着。
直到导演一声‘卡’传来，他刚想上前，却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奔到苏曼丽身边。
是这部剧的男主陈惊羽。
陈惊羽将手上的杯子递给苏曼丽：“刚送过来的冰咖啡，这鬼天气热死了！”
而苏曼丽的助理小吴则笑道：“姐夫，你怎么还抢我这助理的活啊？”
周围的人也随之起哄起来。
姐夫？！
顾北辰心脏骤缩，脚步定在原地。
他看着苏曼丽自然地抬起手为陈惊羽挡阳光，而陈惊羽则抬手给她擦了下汗，又拿着自己的小风扇对着她吹。
旁边有人调侃：“还拍什么戏，我们直接拍纪录片得了，这不比剧甜。”
一片欢声笑语中。
接顾北辰来剧组的副导演，尴尬无比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顾北辰。
此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辰哥，这都是玩笑……”
“我知道。”
顾北辰抬手又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朝他摆摆手，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走出片场，顾北辰才终于感觉不那么窒息。
手上的点心盒子摇摇晃晃，他抬手，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顾北辰一个人回到家。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沉寂的空气闷得人心里发慌。
沙发边上，摆着他跟苏曼丽的合照。
两人抱在一起，笑意比烈阳还璀璨。
他躺着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翻看着他跟苏曼丽以前发的信息。
“宝贝今天吃了什么？”
“今天穿了什么，我也要挑同色系！”
“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
……
每天都是一样琐碎重复的话，可两人却乐此不疲。
顾北辰从天亮看到天黑。
手机里的对话从一天几百条到后来变成几条。
最后……变成几天一条。
“我在忙，早点休息。”
苏曼丽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五天前发的。
那天，顾北辰接到母亲的电话，他失眠一整夜，发信息给苏曼丽问她在干什么，却只得到这样一句。
顾北辰眼角清泪滑过，心又无法控制的疼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屋里的安静让顾北辰心脏突突的跳，他将头埋进沙发，呢喃着：“我很好，我没有病……”
不知多久，开门的声音骤然响起，顾北辰恍惚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红痕。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曼丽……你怎么回来了？”
苏曼丽打开灯，看着沙发上的人，语气不明：“听说你去了剧组？”
顾北辰一顿，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莫名有些无措：“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苏曼丽看着他瑟缩的样子，心口涌上一股烦乱。
“之后不要去了。”
她直接命令，又补充了一句：“电影很快就拍完了。”
顾北辰一怔，半响才垂下眼眸，哑声答：“好。”
他起身，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我去帮你放水洗澡。”
卫生间里，顾北辰看着自己泛红的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
待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出浴室。
“水放好了，你……”
话未说完，他却看见苏曼丽冷着一张脸转过身。
开口就是冷得像冰的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顾北辰不解。
下一瞬却见他随身携带的药瓶不知何时被苏曼丽打开了盖子。
顾北辰僵立在原地。
他看着苏曼丽将那写着‘帕罗西汀’的药瓶抬高，手腕翻转。
瓶中的药倏然落在茶几上，又一颗颗滚落到地上。
每一颗上面都写着——‘综合维生素片’。
苏曼丽声音讥诮似刀：“骗我得抑郁症很好玩？”
“你就不该当歌手，该去当演员才对！”苏曼丽看着顾北辰惨白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情。
语气甚至越发讥讽：“装也装得像一点，吃维生素是看不起谁？”
她说着把瓶子一扔。
“咚”的一声响。
仿似一把铁锤，重重捶打在顾北辰心上。
“我……我之前真的有在吃药，药吃完了……”
顾北辰有些呼吸困难，连话都说不顺畅，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
“我最近，最近演唱会，我想用更好的转态去面对歌迷……”
他无意识地扒拉自己的头发。
病情严重的时候，他几乎一天要吃七八种药，而且那些药会让他总是想睡觉，注意力不集中……
他只是太痛苦了，所以才一念之间换了药……
苏曼丽眼眸沉沉地盯着顾北辰看了半晌，却是一言不发拿过外套就要往外走。
顾北辰拉住她，眼里满是哀求：“曼丽，别走！”
苏曼丽看他。
那张苍白的脸色挂了泪痕，神情小心翼翼而卑微脆弱。
苏曼丽闭了闭眼，还是抽出手，打开门往外走去。
门重重关上！
顾北辰软倒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再次响起。
顾北辰眼睛又亮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的却是苏曼丽的助理小吴。
小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辰哥，这是曼丽姐让我送过来的药……她让您，别再这么任性了。”
小吴走后，顾北辰看着那药，突然打开瓶盖，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和着眼泪。
他将那药咽下。
……
演唱会一场接一场。
最后一场在京市收官。
演唱会开始前，顾北辰被突然出现的顾母拦住。
顾母拉着顾北辰的手哀求道：“北辰，你救救妈妈吧！那些人说再还不上钱就砍了我的手。”
“你帮妈妈这一次，我发誓再也不赌了！”
顾北辰心口一缩，眼眸闭了闭又睁开，最终还是抽出手。
“我入行那一年，你欠了八百万，我没日没夜拼命赚钱为你还了，你却第二天就去了澳岛。”
“我事业最好那一年，你欠了几千万后不知所踪，那些人天天堵在我公司拉横幅泼油漆，我还是给你还了。”
“你呢，转头就出现在赌场，说你儿子是大明星有的是钱，因为这件事，合作商觉得我形象不好跟我解约，公司也将我雪藏……”
顾北辰压住喉中的哽咽。
“妈，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话落，啪——！
一耳光突地抽在顾北辰脸上。
顾母原本可怜的神色瞬间扭曲。
她一边拿包打顾北辰，一边破口大骂。
“红了连亲妈都不认了是吗？要不是我把你养大，你不知道在哪里端盘子打工，能成这么体面光鲜的大明星！”
顾北辰抬手挡着，手臂被那包上尖利的饰物划伤。
然而身上的痛丝毫不及心中传来的痛。
顾北辰保镖连忙上来将两人拉开。
顾母只得忿忿住手，走前对顾北辰咒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定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早晚死无全尸！”
母亲对儿子的狠毒诅咒让在场人都不寒而栗。
经纪人安娜神色担忧，欲言又止：“阿辰，演唱会马上开始……”
顾北辰攥紧手，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开始做妆发吧，我想有个完美收场。”
演唱会如期举行，巨大的场馆沸腾了两个多小时。
中场休息时，顾北辰看着满场的歌迷，突然有种冲动。
他拿起话筒：“今天是旧梦演唱会的最后一场。”
“旧梦结束代表着一切过去，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我想跟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分享。”
这是打算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官宣？！
场下海啸般的欢呼变成一片喧闹，又随着大荧幕上顾北辰打电话的动作逐渐止住。
偌大的场馆只有顾北辰手机中的嘟声传来。
万众瞩目中，那电话响了许久。
直到变成忙音都没人接通。
顾北辰的眼眶红了。
他握着话筒，有些无措。
“阿辰，你还有我们！”
突然有粉丝的声音响起。
“阿辰，阿辰，阿辰……”
整个场馆里响起粉丝整齐而又巨大的呼喊声。
顾北辰又笑起来。
“我总是在电台安慰大家，其实我自己也不擅长处理感情，很想和一个人牵手一直走下去，但是却没办法控制一个人爱不爱我。”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好好爱自己。”
“最后一首歌，送给你们。”
“说不清命运走失的下落，凝望也无能为力……”沙哑的歌声响起，伴随着升降台越升越高。
最后一句结束，顾北辰睁开眼。
明明是四周都坐满了人，他却觉得自己像是无垠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他与世界笼着一层雾，隔着一层难言的隔膜。
他闭上眼，从升降台上迈出一步。
全场的欢呼霎时变成尖叫。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顾北辰从高处坠落。
顾北辰在演唱会上的事故引起了轩然大波。
“阿辰演唱会坠落，半身不遂，还能继续演艺事业吗？”
“因为情伤自杀？为你独家报道歌坛天王情史！”
“为你分析此次演唱会事件是否为早已策划好自杀……”
各种报道层出不穷，标题更是耸人听闻。
医院里。
啪的一声，经纪人安娜关掉了正播放的电视。
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那些围了几天几夜的记者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
她眉头紧皱：“这些垃圾！简直像见了血的鲨鱼。”
病床上，顾北辰一张脸苍白至极。
虽然掉下升降台，但他幸运的只是受了轻伤。
他笑意苦涩：“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安娜摆手：“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现在是你……”
说到这里，她脸色凝重：“一定不能再不吃药”
从头到尾，她决口不提演唱会那个电话。
事情发生后，安娜就打电话给了苏曼丽，但接电话的却是助理。
她说——苏曼丽现在在忙着拍戏。
阿辰的事闹这么大，她一句问候都没有，还有心思拍戏。
安娜听了都觉得心冷。
她望向顾北辰，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低垂，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不知在等谁的电话。
安娜看着心都要碎了，心里骂了苏曼丽不知多少遍。
这件事直到一个月后，才热度稍褪。
因为之前就接下的工作，顾北辰不得不复工。
去参加一档时下最火的综艺：当红男女明星扮演一日情侣。
到达节目录制现场，他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苏曼丽。
从那天离开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顾北辰走过去，站定，轻声喊了句：“曼丽。”
苏曼丽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语气却疏离：“顾老师。”
顾北辰怔然看着她，只觉舌根都在发苦。
背后有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顾老师怎么直奔苏老师就去了，我才是你今天的‘女朋友’吧？”
顾北辰回头一看，背后真是柳妍，眉眼张扬，恣意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是一对？”顾北辰有些迟疑。
“怎么着？顾老师瞧不上我？”
顾北辰一哂。
柳妍今年才22，比他小了整整八岁。
这时，穿着运动服的陈惊羽也走了过来。
他径直冲苏曼丽打招呼：“哟，男朋友！”
顾北辰心猛地一颤，却见苏曼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陈惊羽又看向他，笑容灿烂：“顾老师好，我特别喜欢您，我是听您的歌长大的！”
他比柳妍还小一岁。
那元气如小太阳一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顾北辰。
苏曼丽抬手轻敲一下他的头：“别闹！”
这动作刺痛了顾北辰的眼，像是重锤打在他的心上。
不远处，导演在叫他们去对节目流程，苏曼丽冲两人一颔首，带着陈惊羽先往那边走去。
柳妍见顾北辰一直盯着那两人背影，抱起了手，凉凉道。
“别看了，高冷影后和元气少年，这才是节目组想要的噱头。”
顾北辰有些惶然的收回目光，笑问：“那我们呢？”
柳妍勾唇：“一复出就搅动风云的乐坛天王和腥风血雨的新晋顶流小花，现在观众爱看这个。”
两组假定情侣分开录制，自定约会流程。
录制间隙，柳大小姐手一挥，请整个节目组一起吃冰淇淋。
她拿着一个递给正休息的顾北辰。
“吃吧，你不是喜欢吗？”
顾北辰一愣。
他是喜欢不假，可柳妍为何会知道？
对面柳妍不以为意地笑。
“这么幼稚的行为，怕你这30岁的男人不好意思，就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吃咯！”
她当然不会说，自从那天演唱会后，她就补了顾北辰所有访谈。
顾北辰敏锐察觉到柳妍话语中的暧昧，脸上笑意淡去：“抱歉，现在不喜欢了。”
柳妍挑起眉：“那人呢，也不喜欢了吗？”
顾北辰一怔，随即声音冷下来：“小柳老师，我们只是一起工作的关系罢了。”
柳妍哼笑一声。
“你和苏曼丽都已经过去了，顾老师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
“她有新的感情生活，你也可以有，为什么不试试我？”
新的感情生活……？！
顾北辰像是一瞬间被人按进了水里。
分明周围都是空气，他却疼的像是肺部呛了水。
他哑着声问柳妍：“你什么意思？”
柳妍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递给他：“陈惊羽昨天的朋友圈。”
顾北辰定睛一看，是苏曼丽和陈惊羽的合照。
陈惊羽抱着一束玫瑰，笑得灿烂。
配文：“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一句话如摆锤般，撞的顾北辰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下一瞬，顾北辰真的连胃都抽搐起来。
他扶着一旁的墙，不住干呕。
柳妍见状脸色微变，想要去扶他。
顾北辰却是抬手阻止：“我没事，老毛病了，胃疼，吃几颗药就好了！”
从包里拿出药吞下，顾北辰很快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录制，顾北辰十分配合。
三十岁天王和骄阳般妹妹的化学反应十足，看得导演满意不已。
只是录制一结束，柳妍刚跟导演组打了个招呼，转身便发现顾北辰消失了踪影。
保姆车上。
顾北辰拿着手机看了苏曼丽的号码许久，最后却默默收起，闭眼假寐。
眼泪一滴滴往外落，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他只是感觉绝望。
连质问苏曼丽都不敢。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他和苏曼丽是什么关系。
分手了吗？
顾北辰有些恍惚。
他发病时总是记不清许多事情。
经纪人安娜神色担忧，咬了咬牙，还是说道：“原本定好后天去录《蔡来了！》的十周年特别节目，但现在你这样……不然我们还是推了吧！”
她记得，苏曼丽和陈惊羽也会去宣传电影。
过去一年都不一定同台一次，没想到这几个月，竟能和苏曼丽撞三次节目！
顾北辰缓缓摇头：“蔡老师亲自邀请的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自他入圈，赵思雨对他多有照拂。
……
《蔡来了！》录制当天，顾北辰提前到达。
说来，他跟苏曼丽第一次认识就是10年前这个节目第一期。
那时他是新人歌手，苏曼丽也只是小演员。
他跟赵思雨聊了会儿后，苏曼丽才姗姗来迟。
赵思雨热情地跟她拥抱。
松开后，苏曼丽若无其事地张开手：“顾老师，好久不见！”
顾北辰一怔，不自觉想要拥住她，苏曼丽却只是浅浅一抱后退出半步。
仿似一个普通老友。
顾北辰的怀抱落了空，连心脏也空了一块。
他僵硬地收回手，最后，也回道：“好久不见。”
苏曼丽云淡风轻地转身跟旁人打招呼。
顾北辰怔怔看着那道背影，心头倏然刺痛。
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爱人，什么时候，生疏至此？
这期节目主题是寻找回忆。
顾北辰与苏曼丽如十年前一般被分到一组。
两人的任务是去当年去过的店，找出与十年前有关联的东西，找不到的便会受惩罚。
两人很快找到当年去过的那家糖果店。
顾北辰看着已经变了装修的门面，心内有些忐忑。
可当吃到店里糖果的那一刻，他眼睛亮起来。
许久没有的雀跃填满心尖。
他拿过一颗糖递到苏曼丽嘴边，声音有些抖：“这跟我们十年前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曼丽没接过，而是自己重新拿了一颗入口。
下一秒，她眉头蹙起来：“太甜了！”
她吐出那颗糖。
顾北辰有些茫然，像是在跟自己确认：“真的一模一样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这味道。”
苏曼丽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记错了，我从来就不喜欢甜的。”
顾北辰愣住了。
蓦地记起十年前，也是在这家店里，苏曼丽弯起眼角故作惊讶的对他道：“这么巧，你喜欢的恰好都是我喜欢的。”
回忆勾着他心头的肉。
一扯便是鲜血淋漓。
“嗯。”顾北辰笑得苦涩至极，“只有我喜欢。”
他们找不到回忆了。
这自是一场必输的游戏。
回到汇合点。
顾北辰才知道，输的不止他们，还有陈惊羽那一组。
陈惊羽撅了嘴：“十年前我才多大，哪有什么回忆？”
再看惩罚是吃下50倍辣的咖喱，他更是不高兴。
顾北辰看着那辣椒也是皱起了眉，他胃病才发作过，这一吃下去，后面都不用录了。
就在这时，导演却宣布，因为苏曼丽先前玩游戏赢了一张‘免罚卡’。
所以，她可以选择顾北辰和陈惊羽其中一人免除惩罚！
这明显就是节目组在搞事了。
顾北辰和陈惊羽并排站在一起。
苏曼丽拿着卡，无奈的笑。
她瞥了一眼顾北辰。
顾北辰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便听苏曼丽略带歉意地道：“抱歉，顾老师，他还小，比较娇气。”
下一秒，她目光转向那个板着脸的男生语带笑意唤了一句。
“小朋友，过来。”
演播厅瞬间响起了一片起哄声。
震耳欲聋。
顾北辰只感觉这个世界铺天盖地朝他压了下来。
那种感觉极其窒息。
没人能感同身受。
陈惊羽状若开玩笑回看他：“哎呀，顾老师，你输了哦！”
顾北辰回神。
镜头对着他，观众看着他。
他下意识笑，死死捏着话筒，尽可能保持尊严的走到放咖喱的那个台子前。
只吃了一口，胃便抽搐起来。
苦涩的眼泪混着直冲天灵盖的辣味，让他不住呕吐起来。
苏曼丽一愣，冲了过去。
主持人赵思雨忙抬手示意暂停了录制。
……
场边，顾北辰捂着仍在抽痛的胃，脸色苍白。
苏曼丽递给他一杯温水，语气不虞：“不过是个噱头，你不用真吃下去。”
“噱头？”顾北辰呢喃着。
半晌，他嗓音喑哑地笑了：“你选择他也是噱头吗？”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架上赌桌，输得滑稽。
苏曼丽神情一滞，语气有些生硬起来：“你知道的，新电影快上映了。”
顾北辰泛红的眼盯着她的脸，突然道：“你的小朋友在看你。”
苏曼丽余光瞥见陈惊羽正朝这边走来，莫名心虚起来，心里烦躁又添几分。
她不耐道：“你多大人了？还和他计较？”
顾北辰却云淡风轻地道：“他来了。”
说完把那没喝过的水放在一边：“有事，先走了。”
苏曼丽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住。
她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过顾北辰离开的背影了。
收工后，顾北辰就看见了陈惊羽发的新微博。
图片是一玻璃罐的彩色糖果。
配文：【今天也是被人宠的小朋友！@苏曼丽】
那糖顾北辰认识，出自下午他们去的那家店。
顾北辰甚至不知道苏曼丽是什么时候买下的。
莫名的，顾北辰又独自去了家糖果店。
店家居然还没打烊。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糖，顾北辰像是踏入了小时候的梦。
从他有记忆以来，因为母亲的滥赌，他们家似乎总是在被人追债。
糖果，冰淇淋，蛋糕这种其他小孩子吃到腻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偶尔母亲赢了钱，便会扔给他和姐姐几块钱。
他小心翼翼藏起来，买一点点五颜六色的廉价糖果和一根几毛钱的冰棍。
那甜到发腻的味道，便是他童年里关于幸福的记忆。
而十年前，就在这家糖果店里。
他言之凿凿：“以后我也要开一家这样的店，天天吃，吃到吐……”
旁边苏曼丽捧场地鼓掌：“那我以后给顾老板打工，管吃管住不要工钱。”
十年过去了，顾北辰原以为自己已经拥有很多，可现在才忽然发觉，其实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
透过玻璃反光，顾北辰看见自己在面无表情的流泪。
真是难看啊……
他抹去眼泪，也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未来！】
很快，顾北辰疑似与圈外男友分手的消息便上了热搜。
两小时后，苏曼丽回了家。
屋里漆黑一片，她打开灯才发现蜷缩在沙发角落的顾北辰。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罐和陈惊羽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糖果。
苏曼丽定定盯着他怀里的糖，嗓音有隐忍的怒意：“顾北辰，你微博什么意思？”
顾北辰不说话，自顾自拨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在他面前的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糖纸。
苏曼丽扬高声音：“有病你就吃药，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顾北辰动作一顿，声音幽幽：“我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偌大的客厅，两人无声对峙。
苏曼丽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那些都是工作，我跟你说过，逢场作戏而已。”
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戏假情真？
顾北辰蓦然笑了：“该夸你是影后吗？演得真好。”
一句话，苏曼丽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冷笑一声：“不可理喻！”
她转身就想离开。
顾北辰下意识站起来要拉住她。
哐啷——！
他跌倒在地，怀里的玻璃瓶碎裂一地。
而他的小腿也瞬间被飞溅的玻璃划出几道伤口。
苏曼丽身影顿了顿。
下一瞬她狠狠锤了下门，倏然转身走回来将他扶起。
顾北辰被她扶起的瞬间，一张烫金私人名片从他衣服口袋掉落。
苏曼丽低头定睛一看。
是业内某个娱乐公司的老总，有名的娱乐圈猎艳手，男女通吃。
她瞬间冷了脸：“顾北辰，你长本事了！”
落地窗外，天幕晦暗而阴沉。
顾北辰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在抖。
苏曼丽眼眸沉沉地拨通安娜的电话。
电话对面，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娜不住道歉。
“对不起啊苏曼丽，我立马就把那个私自给阿辰塞名片的助理给处理了，也是最近工作太多，我没空一直跟着才会发生这种事，阿辰入行十年，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
苏曼丽挂了电话，就看见顾北辰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修剪精致的指甲也无意识地掐进自己手臂的肉里，鲜血淋漓。
很明显，他又发病了……
苏曼丽蹙起了眉。
她强行掰开顾北辰的手，默不作声地翻出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为顾北辰清理伤口。
消毒的刺痛感传来，顾北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病了这件事。
他无助又惶恐地看向苏曼丽。
恐惧与疼痛交织，疯狂的念头涌起。
顾北辰控制不了地脱口而出：“曼丽，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曼丽动作一顿，继而平静地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话落，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上面跳动的名字是她的经纪人林宇。
苏曼丽放下棉签，想去接通电话，心慌至极的顾北辰却一把抢过。
抢夺中，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免提。6
林宇的声音清晰传来：“曼丽，事情处理好了吗？我早跟你说过，他的病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了！这两年你已经仁至义尽，现在甩了他正好……”
苏曼丽脸色骤变，一把抢过手机挂断。
顾北辰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顷刻间席卷四肢，心口处疼的他颤栗起来。
缓缓的，他抬头哑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苏曼丽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我从没这么想，可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顾北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伤口，又看见自己手臂上斑驳丑陋的伤痕。
那是他发病时留下的自残痕迹。
他勾起嘴角惨淡一笑，那笑却比哭还绝望
如同晚秋时节濒临凋亡的花。
心脏，一寸一寸冷下去。
良久，他轻声道：“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这是他们两人的家。
可是苏曼丽每次回来没多久又离去，像是一个匆忙的旅人。
苏曼丽静静看了他许久。
末了，她一言不发将医药箱收起，又将玻璃碎片清理干净，拿过衣服离开。
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重的绝望又在顾北辰心上涌起。
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眼睛扫过垃圾桶中的玻璃碎片，他挑了一片锋利的捡起，按在自己的手腕动脉上。
突然，空寂的房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日程提醒。
——曼丽生日，给她一个惊喜！！！
时针走过零点，已是第二天，而这天，是苏曼丽的生日。
顾北辰崩溃的理智又一片片回笼。
他怎么能让爱人的生日成为自己的忌日？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手倏然松开，碎片掉落。
微博上，已然是一片狂欢。
此前热搜榜第一是顾北辰疑似与女友分手。
现在已经换成了陈惊羽卡点为苏曼丽庆生。
顾北辰点进去。
是一张两人穿着情侣装的剧照。
【你摘下了星星，怎么能要求星星为你熄灭？生日快乐，永远的大明星！】
顾北辰怔怔盯着那张照片许久，直到天色发白，他拨通苏曼丽的电话。
苏曼丽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又怎么了？”
顾北辰平静地，温柔地，宛如亲手剖出了自己的心一般，轻轻开口。
“曼丽，我们分手吧。”
手机对面悄无声息。
许久没得到答案的顾北辰拿下手机一看。
不知何时，手机竟已没电自动关机。
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困意袭来，顾北辰脑海中一片混沌，已经无法再思考。
他挣扎着吃了药，上床，闭上眼睛。
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
再次睁开眼，是被巨大的门铃声惊醒。
他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安娜冲进来：“我的祖宗，你怎么手机也不开？出事了！我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
顾北辰慢慢开口：“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安娜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余光瞥见他手上的伤痕，她皱起眉：“你又发病了？”
顾北辰岔开话题：“出什么事了？”
安娜拿出手机点出一个视频：“你刚出道时说的话被人恶意剪辑了。”
视频里，一张稚嫩青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是二十岁的顾北辰。
他将几个女孩子推入泥塘中。7
镜头一转，他干干净净笑容灿烂：“要赚钱，就只能这样啊！”
视频下面的评论皆是讨伐。
“原来顾北辰竟然是这种人，戾气好重好恶毒。”
“枉我还以为发现了宝藏歌手，原来这么不择手段，只向钱看！”
“我就说怎么突然复出，是因为早年赚的钱花光，入赘豪门的梦也碎了，又出来捞金吧？”
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评论源源不断增加。
顾北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节目开头，主持人问他：“明明是一个歌手，总是上这种综艺图什么？”
他的回答是：“音乐这条路很难走，只能赚了钱才能养梦，要赚钱就只能这样。”
当年的综艺玩得大，百无禁忌。
他努力按照规则玩游戏，比掉入泥坑这种事还狼狈的场景多了去了，玩到自己一身伤也从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现在这么剪辑，倒像是他在欺负别人。
顾北辰叹了口气：“把完整视频放上去就行。”
安娜叹了口气：“已经放上去了，但是……”
她又点开另一条视频，一个打扮不羁的男人对着采访的记者道：“顾北辰啊，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跟公司毁约转行当演员，谁让我没他有手段，攀不上贵人。”
话里话外，都透露顾北辰帮富婆，还迫害同期艺人。
安娜脸色黑沉：“当年明明是他自己勾搭苏曼丽失败，又跟公司新签的新人闹出三角恋公司才解约，现在可真会颠倒黑白。”
饶是顾北辰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些年，见多了腌臜事，此刻看见当年好友说出这话，仍觉得齿冷。
安娜道：“公司公关部已经在处理，我们去开个会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事情再发酵，就得开发布会了！”
顾北辰沉默地点头，本就昏沉的头开始抽痛起来。
车子很快到公司门口，顾北辰刚下车，却有道人影猝不及防地扑过来。
安娜眼疾手快地拦住。
下一瞬，那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顾北辰看清那人，眉便一皱：“妈？”
早已等候多时的无数记者瞬时围上来。
顾母哭声震天：“北辰，妈妈养你这么大，你不给我养老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让人对我动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无数摄像机灯光闪得顾北辰眼睛生疼，快门声被无限放大，几乎震耳欲聋。
下一瞬，顾北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顾北辰已经在家里待了五天没出门。
这几天，网上针对顾北辰的事态依然无法控制。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顾北辰这个名字已在一夕之间臭不可闻。
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
安娜怕他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他的手机。
“阿辰，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
说这话时，她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顾北辰。
但他现在的状态太差，她不能再让他受刺激。
顾北辰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
他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安娜姐，将手机给我吧！今天的电台视频还没发。”
安娜有些犹豫：“阿辰，那个电台，要不还是停了吧？”
顾北辰的微博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粉占领了。
顾北辰执拗地看着她。
安娜拗不过，无奈地拿出手机。
顾北辰打开视频录制。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小姑娘的来信。”
“致顾哥哥：我叫王迎娣，今年17岁了，妈妈说读完高中就要我去打工，给弟弟攒以后结婚买房的钱，我不愿意，爸爸就每天打我……
哥哥，我好累，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却要生下我？也许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吧……”
顾北辰念完信，怔了怔。
才开口：“迎娣，我觉得，人有时候不想活是正常的，但我有一点要说的是，你不能去死。”
“比如我，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高兴我没有死去。”
“你才17岁，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人生之后还会遇见更重要的人和事。”
“活下去，迎娣，当你学会爱自己，你一定会遇见将你视为珍宝的人。”
就在他发送退出的瞬间，手机最上方推送出一条消息。
——【苏曼丽陈惊羽共度春宵，恋情终曝光！】
顾北辰怔愣一瞬，面无表情地按掉了屏幕。
他将手机递回给安娜，露出一个真挚地笑：“安娜姐，谢谢你了！”
安娜手机响了又响。
她语带歉意：“阿辰，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顾北辰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药。”
安娜沉默片刻，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将手机还给他。
“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安娜离开后，顾北辰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委顿下来。
他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半晌后，对面响起苏曼丽有些冷的声音。
“又怎么了？”
顾北辰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曼丽，后天我就三十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他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苏曼丽怔住了。3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
“顾北辰，三十岁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后和你结婚。”
那时的顾北辰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你不嫁给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气里陷入沉默，只余苏曼丽身边嘈杂的人声。
顾北辰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嫁给我。”
“明天，我会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里等你，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吧！”
旁边不停有人催促，苏曼丽压下心中不安，语气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顾北辰从床头柜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环顾一眼这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独自出了门。
夜深，街上仍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顾北辰戴着墨镜口罩地穿梭于其间，没人认出这就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人潮汹涌。
他踽踽独行。
顾北辰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转转，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小区。
这是他和苏曼丽最早居住的地方。
赚了钱后，她们将这里买了下来。
他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打开灯，里面布满了灰尘，家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访的痕迹。
顾北辰将蛋糕放进冰箱，又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
他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离他的生日只剩半小时了。
苏曼丽仍然未出现。
顾北辰将蛋糕打开，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想了想，他又拨通了苏曼丽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顾北辰苦涩一笑：“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他环住自己将头埋进膝间，声音带上哭腔：“曼丽，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了这个房子后，苏曼丽似乎总是失约。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他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曾视他为珍宝的人，如今真的不爱他了。
过了不知多久，顾北辰抬起头。
他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顾北辰，能够过得快乐！”
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下一瞬，他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是一口未动的蛋糕。
天台上。
他打开微博，点击视频录制。
顾北辰嘴角勾起，露出和往常一样元气满满的笑来，开口道。
“今天的电台，我要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小生活在赌棍家庭里，过着到处躲债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
“长大后，他成了明星，可他的母亲却赌得变本加厉，甚至连姐姐都变了。”
“他是家里人的摇钱树，却得不到一点家人的温暖。”
“后来，他遇见了真正爱他的人，那个人许诺他，三十岁一定给他一个家。”
说到这里，顾北辰沉默了许久，眼睛一点点红了。
再开口时，他声音沙哑了。
“我就是这个小男孩。”
“今天，我要跟我的粉丝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累了，也许……今天的视频就是我最后的电台了。”
“也要跟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等你到三十岁了……”
顾北辰轻声哼起一首歌，歌声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他不可到现场，仿似白活一场……”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发出对这世界的最后一条留言，顾北辰退出微博。
攥住了心脏的绝望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他。
他是在深海溺水的人，已无法自救。
天台的风很大，顾北辰张开双手。
与风相拥。
从高处坠落在地那一瞬间，时间定格在11点58。
顾北辰死在了29岁最后两分钟。
离30岁只差2分钟。
也是他和苏曼丽约定的10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
西二环，车队堵成长龙。
一辆埃尔法保姆车上，苏曼丽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揉了揉眉心。
一旁经纪人林宇无奈道：“今天在外地录了这么久节目，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为什么一定要赶红眼航班回京？”
苏曼丽只觉得莫名心悸，却又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她闷闷道：“今天是他三十岁生日，我答应了他要回来。”
林宇一顿，哑然无声。
看着缓慢到几乎没有移动迹象的车队长龙。
苏曼丽烦躁地撩了撩头发，终于还是妥协：“算了，先去酒店！”
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沉闷夜风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她滑下车窗，不远处的电子大屏突然切换新闻。
主持人眼眶通红，语气哽咽而急促。
“今日凌晨，歌坛天王顾北辰发出自杀遗言后于一个老旧小区天台跳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