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琛跟一心向佛的,高冷青梅苏若溪交往三年。
苏若溪声称修心,从未与他亲密过。
可结婚前一个月,声称跟苏若溪有过一夜情的男人带着孩子找上了门。
那一刻,向来冷静自持的佛子险些失控。
顾景琛这才知道。
苏若溪每月23日的禁闭室静修,都是因为秦慕琛在那一夜乱了她的心。
也是在那一刻。
顾景琛知道,自己是时候放弃苏若溪了。
……
海城,苏家别墅。
“姑姑,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顾景琛望着落地窗外沙沙飘落的树叶,对着电话开了口。
他口中的姑姑沈梦妍跟他并无血缘关系,却是他最信任和能托付的人。
远在大洋彼岸的沈梦妍沉默许久:“景琛,婚姻不是儿戏,你不是要跟苏若溪结婚了吗?”
闻言,顾景琛回头看向桌上的合照。
合照里,男人满眼笑意站在捻着佛珠的女孩身旁。
男人是他,女孩是苏若溪,也是京圈众所周知的一心向佛的清冷女神。
他苦笑一声:“姑姑,我不会跟她结婚了,我是真的想去英国跟你结婚定居。”
“这些年,辛苦你在英国打理爸妈给我留的海外遗产,也谢谢你一直等着我,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话说完后,那头再次沉默。
最终沈梦妍低低的应了声:“顾景琛,你要记住,我沈梦妍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好,绝不后悔。”
挂断电话后不久,玄关传来了开门声。
顾景琛并未像往常那样起身迎接,而是静静看着晚归的女人。
她冷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檀香念珠,垂落在分外白皙的指尖,气质清冷。
这是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苏若溪。
苏若溪换好了居家拖鞋,不急不缓地走到他身边,淡淡开口:“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领证改天再找时间去吧。”
今天原本是他和苏若溪第三次约好去领结婚证的日子。
第一次领证时,那名叫秦慕琛的男人带着孩子安安,求到了她面前,要她捐骨髓救命。
“若溪,我不会破坏你们感情,只求孩子平安。”
顾景琛才知道,原来交往三年从没和自己亲密过的清冷女友,早在五年前就因为秦慕琛破过戒,还和对方做了试管,有了孩子……
第二次领证时,安安进了抢救室,苏若溪再次抛下了他。
而这第三次,顾景琛不用多想,也知道应该跟那边脱不了干系。
果然,他很快听见苏若溪开口:“我跟安安的骨髓匹配结果出来了,百分之六十的成功概率。”
顾景琛平静点头:“那真是太好了。”
闻言,苏若溪目光落到他脸上,轻声开口:“等手术结束,他们父女就会消失在我们生活中,不用担心。”
只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刚开始的轻松,反而带着些不舍。
顾景琛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他也曾经无数遍说服自己,秦慕琛只是两人生活中无关紧要的插曲。
可实际上,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今他也不想再继续骗自己了,顾景琛鼓起勇气开了口。
“若溪,我们的婚礼……”取消吧。
剩下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苏若溪清冷的话语打断:“婚礼,我们年后再办吧,时间跟骨髓移植手术冲突了。”
顾景琛所有话都被哽在心口,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声:“好。”
也好,省得他还得再找什么借口。
这时,苏若溪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扫了一眼,抬脚朝楼上的静室走去:“早点休息吧。”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她唇角此刻的笑跟她清冷的形象多不搭。
向来平静冷淡的京圈女神,现在就像个陷入热恋的小丫头。
顾景琛静静看着她,这样的她,他从没拥有过。
他回房间时,收到了沈梦妍发来的消息。
【我会在一个月内给你办好所有手续,你曾经梦想的婚礼我也会给你实现。】
【顾景琛,余生请多指教。】
顾景琛看完消息,会心一笑,不由点开日历算着日子。
今天是12月30日,是他住在苏家的第十年,也是他喜欢苏若溪的第七年。
一个月以后是1月29号。
他离开那天,正好是春节过年。
阖家团圆的日子,今年他就成全苏若溪和秦慕琛他们一家三口吧。
次日清晨,顾景琛被窗外的阳光照醒。
洗漱过后,他收拾整齐,下楼到餐桌坐下。
苏若溪已经在位置上了。
见他来了,她将手上的平板递给顾景琛。
“爸妈把婚礼流程发给我了,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完善修改的地方。”
顾景琛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平板一愣。
婚礼?不会有了。
她能在领证时就放他三次鸽子,没准也能在婚礼上逃婚。
他刚想退回去,最顶上微信的对话框却弹出了两条消息。
——【安安很喜欢你昨天送的玩具,她让我说谢谢你。】
——【还有你送给我的护身符,我很喜欢。】
是秦慕琛发来的消息。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苏若溪给他备注的是‘阿琛’。
顾景琛指尖一顿,忽然想起当秦慕琛刚刚找上门的那苏时间,苏若溪给他的备注是“摩罗”。
摩罗是佛教欲界天魔之首,总是以诱惑、胁迫等方法企图阻碍行者修道。
在苏若溪的心中,秦慕琛就是她的摩罗,总是会引出她心底的欲望。
顾景琛凝视着那条消息,脑海里闪过了起秦慕琛第一次上门时,苏若溪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苏若溪,并非没有七情六欲。
苏若溪认定是秦慕琛算计了她,对他没有好脸色,后来还是因为年幼的安安,她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去给她匹配骨髓。
而如今苏若溪对秦慕琛的备注的改变,足以证明,她的心早已经被天魔折服。
顾景琛没有多看,将平板还给了苏若溪。
“婚礼策划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苏若溪将平板放到桌上,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吃过早饭后,苏若溪去了公司。
而顾景琛则去了趟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室。
工作室小有名气,但如今他准备去英国接手父母留下的遗产,这间工作室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他让助理发布关闭工作室的通知,不再接新单。
赶着手里的订单,忙到晚上八点顾景琛才回家。
进门时,却见沙发上的苏若溪手上脸上竟带着伤。
他一愣:“你这伤怎么回事?”
谁料,苏若溪看向他的视线漠然,语气更是冰冷至极。
“顾景琛,我早就说过,秦慕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事,你为什么还非要派人去找他的麻烦?”
这话打得顾景琛脑子发懵:“你说什么?”
可他这反应,落在苏若溪眼里却成了狡辩和逃避,她冷淡的眼里满是失望和怒火。
“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找人去警告秦慕琛,那我会直接取消我们的婚约。”
随话而来的,是她手机上扔来的一段监控视频。
秦慕琛的职业是台球陪练。
监控上,他穿着职业装正在陪客人打球时,一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指着秦慕琛,张口便骂‘第三者’‘畜生’。
很快,画面上苏若溪出现,护着秦慕琛,跟他们起了冲突。
顾景琛总算是看明白了。
原来是苏若溪的伤是怒发冲冠为蓝颜。
心口霎时如同哽了石块,顾景琛攥紧了手:“不是我做的。”
闻言,苏若溪看他一眼,话里却透着笃定和不容置喙。
“我知道你本心不坏,这次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你明天就跟我去趟泰安寺,去佛前赎清罪孽,这事就翻篇了。”
这是她第一次邀请他去礼佛,却是要他去赎他根本就不存在的罪!
顾景琛只觉可笑,他往后退去:“我不去。”
可苏若溪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她便直接拉着他去了泰安寺。
海市泰安山,泰安寺。
檀香在鼻尖围绕,前方的传来了阵阵吟诵经文的声音。
顾景琛被苏若溪拉着进了雄宝殿。
苏若溪漠然看向他:“你就跪在佛前好好赎罪吧。”
随后,她转身去跟住持一起给安安祈福。
在苏若溪去求平安符开光时。
望着庄严的佛像,顾景琛的心,更死了……
很久后,他才合上双手,闭眼祈求。
“佛祖在上,弟子顾景琛求能顺利去往英国,自己的婚礼顺利,未来能平安顺遂……”
从前他来佛前,字字都是为苏若溪而求。
可从今往后,他只会为自己而求。
跪到双腿发麻后,顾景琛才被‘请’起来。
他扶着门框一点点从里走出,却在寺里那颗千年古银杏树下,看见了苏若溪和秦慕琛。
两人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顾景琛本不想多听,可还未转身,前方传来了秦慕琛加重的声音——
“没错,我就是喜欢你。”
“你不给我名分也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情人,只求你别推开我,可以吗?”
话音落地。
他看见秦慕琛拽着苏若溪,低头便吻了上去。
顾景琛以为自己足够冷静了。
可此刻看见这一幕,心口依旧刺痛得难受。
也就在他愣神之际,苏若溪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
苏若溪皱起眉头一把推开了她面前的秦慕琛:“疯子,手术结束后,你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滚!”
她声色俱厉,秦慕琛到底是没再多纠缠,只是在离开前,他看了一眼顾景琛,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意。
而苏若溪则擦了唇,走向顾景琛。
她第一次跟他解释:“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拒绝他了,你不要因为这件事,一错再错。”
顾景琛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心寒至极。
她的拒绝,是怕他再去‘伤害’秦慕琛。
身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可顾景琛却已经没有解释的意思了,他死死咽下喉咙的酸楚:“好。”
……
这次上山,顾景琛跟着苏若溪要在寺里住三天。
夜晚寒风刺骨,刮得室内的玻璃窗咚咚作响。
顾景琛洗完澡出来,视线落在了自己摘下来的护身符上。
这是苏若溪送他的。
这些年他贴身带着,只有在洗澡时怕打湿了它才会取下来。
可此刻,他却没有继续戴上。
他记得,这枚护身符,是在七年前自己父母去世的葬礼上,苏若溪为了安慰他而送的。
——“这是我奶奶生前给我求的,它保护了我很久,我现在送给你。”
这个护身符,苏若溪从小带到大一直戴在身上,不曾离身。
也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情感淡漠的苏若溪心里,分量这么重。
也因为这件事,他才会答应苏父苏母的撮合,跟她结婚。
顾景琛苦笑一声,将护身符收进了首饰盒内。
这个护身符在他那里保管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等他离开海城的时候再给她吧。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离开泰安山时,苏若溪开着车缓缓驶下盘山公路,念珠随着动作在她的手腕间轻轻晃动。
顾景琛静静地看车窗外的山景。
突然,车内的宁静氛围被刺耳的铃声打破。
苏若溪接起手机,秦慕琛的声音从车内的蓝牙音响传来。
“若溪你快过来,安安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好!”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秦慕琛很快挂断了电话。
苏若溪再拨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也就在这时,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开得极快。
苏若溪急了。
顾景琛望着眼前快速变化的景物,拧眉劝道:“若溪,你冷静一点……”
这话才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车身猛地撞上了山壁!
剧烈的撞击让顾景琛的手机也脱手而出,飞出车窗。
天旋地转过后,顾景琛仓皇抬眼。
这才发现整个车都停在山路上变了形,驾驶座的苏若溪已经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击昏迷了过去!
“苏若溪!醒醒!”
顾景琛艰难喊了她几声,没听见回应,目测观察了下,发现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后,稍稍松了口气。
而他此刻,被挤压在车里,整个人只有手能动弹。
这种时候,只能自救了……
幸好,苏若溪的手机落在了他的身旁。
他努力地伸手去够,却在输入锁屏密码的时候卡住了。
顾景琛镇定下来,开始一遍一遍地尝试解锁她的手机。
苏若溪的生日、佛诞日、两人交往的日子……
这些全部都不对。
顾景琛想到自己的生日,眼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心输进去。
下一刻,“密码错误”的通知弹了出来。
顾景琛愣在那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输入了一个日期。
手机瞬间解了锁,但是他却僵住了。
2019年3月23日。
这是她跟秦慕琛发生关系的日子。
顾景琛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但是他没空多想,拨打了求救电话:“你好,我们在泰安山的环山公路发生了车祸,麻烦尽快派人过来……”
说完这话,顾景琛彻底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他床前头上绑着纱布的苏若溪,耳边传来的,却是秦慕琛沙哑的歉疚声——
“对不起,你们出车祸都怪我,今天是安安生日,我想让她早点见到妈妈这才说了谎,害得你们受伤……”
顾景琛紧紧抿唇,苦涩扯唇。
所以,仅仅是因为秦慕琛的一句谎言,才让苏若溪失了分寸,害得他差点丢了命。
多么荒唐。
顾景琛看向秦慕琛的视线满是淡漠:“既然知道做错了,秦先生准备怎么补偿?”
这话一出,秦慕琛的脸色僵住,下意识求助看向身旁的苏若溪。
很快,苏若溪便护在了秦慕琛面前说:“顾景琛,适可而止,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们两个都没什么重伤,何必咄咄逼人?”
他险些命都快没了。
放在苏若溪嘴里,却轻飘飘一句没重伤揭过,反而还怪他成了‘咄咄逼人’。
顾景琛脸色发白,再次认清了苏若溪心里的天平早已经偏向秦慕琛。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顾景琛开始赶人:“我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你们走吧。”
闻言,秦慕琛看了苏若溪一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病房眨眼间就只剩下顾景琛和苏若溪。
空气渐渐凝固住,病房内陷入了沉默。
顾景琛正想开口让她也走。
苏若溪却忽然开口:“他都是为了哄安安,让她高兴一点,后天就手术了,你何必跟孩子计较。”
闻言,顾景琛这才反应过来:“你刚出车祸,这么快就进行手术?”
苏若溪神色淡然:“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顾景琛见状也不再多说。
她要救她的女儿,他这个外人也没有多插嘴的资格。
见他没有多言,苏若溪的眼神变了几变,神色缓和,她安抚出声:“等会我安排人送你回家休养,我记得你不喜欢医院。”
顾景琛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触动。
他曾在医院亲眼看见父母被盖上了白布,永远的离开了他。
导致自那之后,他一直对医院很抵触。
没想到苏若溪居然还记得。
顾景琛轻声应下:“好。”
苏若溪便没再多留,很快离开。
下午,苏若溪如约派人将顾景琛送回苏家,同时也给他备好了新手机。
躺在房间里,顾景琛一一回复了关心他的朋友,又跟助理聊了最后的工作进度。
等闲下来,已经是晚上了。
保姆将他的晚饭送到房间,他吃饭时顺手打开了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瞬间出现在眼前,是秦慕琛十分钟前发的。
文案是:一家三口~
配图是秦慕琛、苏若溪、安安的三人合照,背景是在医院病房。
合照里,安安捧着小蛋糕笑得一脸幸福,头上还绑着纱布的苏若溪站在她身边,温柔看向父女二人。
顾景琛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久到碗里的鸡汤好像都变得发苦。
他也不得不明白,苏若溪迫不及待把他送回苏家,是要赶着陪安安过生日。
最终,顾景琛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秦慕琛是故意发给他看的,他不表示一下怎么能行呢?
三天后。
顾景琛去了趟医院复诊,同时今天也是苏若溪和安安做骨髓移植手术的时间。
手术时间从上午11点开始。
顾景琛和秦慕琛就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等着红色的手术灯熄灭。
顾景琛其实不想来,但现在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苏若溪未婚夫,只能先忍下。
直到天边泛起橙色的光晕,手术室的大门才打开。
医生先是来到秦慕琛身边,给他报平安。
“手术很成功,但是孩子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住在层流洁净病房,严禁家属探望,防止患者受到病原体感染。”
秦慕琛闻言,激动的眼泪瞬间划落,拉着医生的手一个劲的感谢。
一会儿后,医生才来到景琛面前通知。
“供者等麻药劲过了之后也可以走了。”
医生走后不久,苏若溪就被推了出来。
此刻她麻醉的劲还没过,正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秦慕琛擦干了眼泪,跟顾景琛一起迎了上去。
可下一刻,就见苏若溪抬手死死抓住了秦慕琛的手,嘴里还喃喃着:“阿琛,不要离开我……”
四周气氛静了一瞬。
秦慕琛笑笑开口:“看来若溪真是糊涂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秦慕琛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看向顾景琛的眼神里,更是透着得意和挑衅。
顾景琛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面色平淡开口。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麻烦你照顾好她。”
话落,他不顾秦慕琛惊愕的眼神,转身离开了医院。
离开了医院。
顾景琛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苏若溪正在外环游世界的父母打来的电话。
自父母去世后,顾景琛独自在国内,也多亏苏家人照顾他。
因此顾景琛对他们也是极为敬重的。
他告诉苏家父母:“叔叔阿姨,若溪的手术很成功,你们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的苏母长舒一口气:“好,这事总算结束了,你和若溪的婚礼也能继续……”
听见这话,顾景琛打断:“阿姨,我不打算结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苏母劝话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景琛,我知道这事是若溪做得不对,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手术结束了,一切也算是回归正轨了!”
“我们苏家也只认孩子不认那野男人的,你放心!”
苏母的话乍听似乎是站在他这边。
可顾景琛的心却寒了下来,明明刚开始,苏家人是不认秦慕琛也不认孩子的。
怎么几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变了呢?
顾景琛忍不住想,按苏母的说法,如果日后自己真跟苏若溪结婚了,那秦慕琛借着孩子父亲的身份来见安安时,谁又能阻拦呢?
孩子就是父母一辈子的牵扯。
顾景琛不愿再想下去,却也没再多说,又聊了几句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反正他话已经说清楚了,至于信不信就看苏家父母自己了。
接连几天。
顾景琛取消了婚礼策划,随后又忙着处理工作室的珠宝设计尾单,也没时间去医院看望苏若溪。
直到这天忙完后,他刚回家就见苏若溪坐在厅中沙发上,手中盘着佛串,脸色黑沉如墨。
见顾景琛回来,她眉头当即拧起,语气透着不悦:“你为什么突然取消婚礼?”
看来是婚庆策划那边提醒了她。
顾景琛默了片刻,张口直说:“因为我不想办这个婚礼了。”
苏若溪眸色轻眯,捏着念珠的指尖几近泛白。
但很快,她叹了口气:“景琛,别闹了。”
“安安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等过完年如期举办婚礼,以后生活中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顾景琛没有应声。
他知道,她的生活里,早已不可能只有他了。
只是他的沉默,落在苏若溪眼里,成了默认。
她第一次主动将他拥住:“年后,我陪你重新去选婚礼策划公司。”
顾景琛正要开口,苏若溪的电话响起来。
备注上明晃晃的‘阿琛’两个字,刺眼至极。
在苏若溪准备接电话的前一刻,顾景琛忽地试探性握住了她的手:“你如果真心要跟我结婚,就不要再接他的电话。”
苏若溪眸色一颤,心底莫名涌现出异样的情绪来。
但不给她多想的机会,手机铃声一声比一声更急促,她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情绪,转而将顾景琛推开:“安安手术刚结束,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呢?”
说着,她接起了电话。
那头很快传来秦慕琛的哭声:“苏若溪!救我!我在台球厅的VIP六号包间!”
苏若溪脸色当即一变,迈开腿就大步离开了家门。
顾景琛愣在原地。
尚未回神,却见大门又一次被打开,苏若溪脸色阴沉拉过他:“顾景琛,你自己搞的事,自己去解决!”
她下意识就认定,‘又是’他派去的人。
没有给顾景琛解释和挣扎的机会,半个小时后,他被强行带到台球厅的包间。
还没到包厢,就听到一个男人怒火中烧的声音。
“秦慕琛!当年我妈借了你30万,后来我妈得癌需要钱,你把我们拒之门外,现在你在这当台球陪练,一个小时就上千!哪里会没钱?这笔账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很明显,里面说话的人是秦慕琛的亲戚。
苏若溪拉着顾景琛的身形顿在门口。
顾景琛苦涩一笑:“这下,你总该信这事跟我无关了吧?”
苏若溪拽着他手的力道松了下来,神情微变:“抱歉,我……”
话才出口,里面的秦慕琛却一眼看见了她,当即声泪俱下,扑了过来。
“若溪!你帮我解释解释!你告诉我表哥,安安的白血病需要钱,我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还……”
很快,顾景琛看见苏若溪毫不犹豫走进去,沉着脸把秦慕琛护在身后。
“我可以替阿琛给你们一百万当做补偿,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找他任何麻烦!”
里面的男人神色有动容,却冷笑:“赔罪是你们这个态度吗?别以为你是苏家继承人老子就怕你!”
“你不是赫赫有名的京圈女神吗?行,你要是真有心替秦慕琛赔罪,那就把这杯酒喝了!”
而后,那人递来了一杯高度白酒!
室内一瞬安静了下来。
顾景琛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苏若溪神色紧绷过后一口应下:“好!”
随后,他看着苏若溪喝下了那一杯酒,破了她遵循二十多年的酒戒。
顾景琛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了下,自嘲一笑。
苏若溪第一次破色戒,是为了秦慕琛。
第二次破酒戒,也是为了他。
顾景琛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苏若溪为秦慕琛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水就这样顺着她喉咙滴落在她的白衣上,弄脏了洁白无瑕的衣服。
顾景琛始终没有踏进包厢一步。
最后,他寂寥的转身离开,背影是说不出的孤寂。
回到家里的时候,顾景琛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那是苏若溪刚刚拽着他过去时用力留下的痕迹。
他怔然片刻,手机的日历传来了提醒。
【距离春节,还剩10天。】
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马上就过年了,他也马上就能离开苏若溪了。
这天晚上,苏若溪一夜未归。
次日一早,顾景琛却收到了婚纱店的电话。
“顾先生,您一个月前预定的西装到了,今天有空来试下吗?”
顾景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取消了婚礼策划,却忘了一早预定好的手工西装。
思虑片刻,他决定亲自过去一趟,谈退订的赔偿事宜。
“好,现在过去。”
他去了婚纱店。
踏入店门,却看到了笑着穿上白色婚纱的苏若溪,而她的身侧,是穿着白色新郎西装的秦慕琛。
见他过来,苏若溪一阵讶异。
但很快又面不改色的解释:“阿琛说他从来没穿过定制手工西装,以后也不会穿了,正好收到了婚纱店的消息,想着他和你身材差不多,就让他替你试西装了,挺好的,等婚礼那天你直接穿就行。”
顾景琛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淡淡一笑。
“嗯,好看,很般配。”
苏若溪莫名一阵心慌,走到顾景琛身边,拧眉表示:“只是试穿而已,别那么小气。”
一旁的秦慕琛更是白着脸接话:“对呀,顾先生,我就是试试,你千万别生气。”
没想到顾景琛还是笑:“你也说了是好心帮忙,我怎么会生气。”
秦慕琛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僵。
苏若溪此刻一心看着顾景琛,见他还笑着,慌乱也散去了:“你既然了,我让阿琛脱下来你试一试……”
话音未落,就被顾景琛温声打断:“不用试了,就他身上这件吧。”
反正新郎又不是他。
定下婚纱和西服后,苏若溪就带着顾景琛回了家。
寂静的车内,顾景琛坐在副驾驶,静静看着窗外。
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顾景琛低声喃喃:“下雪了……”
苏若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样看到了窗外的飘雪,神色同样有些动容。
海城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顾景琛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他记得第一次和苏若溪见面时,也是这样的雪天。
那时她站在雪地里,一头乌黑的长发外加一身纯白棉袍,手上还捏着檀木念珠,整个人宛若灵童下凡。
明明是小小一个人儿,却像个小大人一般,不苟言笑。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却在下一秒踩坏了他和妈妈辛辛苦苦堆起来的雪人。
害得他一下就红了鼻子,号啕大哭起来。
那时,苏若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努力堆了很久的雪人,却始终没能堆出一个来。
认清事实后,她认真的跟他许诺:“我现在小,没有力气堆雪人来赔你,等我长大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只可惜,从那以后,海城再也没下过雪。
苏若溪的承诺也没再兑现。
如今,怕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雪越下越大。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大雪已经堆了白茫茫一片。
顾景琛打开车门正要进门,苏若溪却突然拉住了他。
随后,他耳边传来了苏若溪清冽的声音。
“我现在赔你雪人,你还要吗?”
顾景琛诧异地转头看苏若溪,心口一动。
时间悄然流逝……
别墅外的雪越堆越厚,一脚踩进去都能留个几十厘米的坑。
在纷飞的大雪中,顾景琛看见向来稳重的苏若溪如孩童般堆起了雪球。
这一刻,他们好似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纯粹。
花了足足三个小时,苏若溪终于堆好了一个雪人。
圆润又好看。
苏若溪冻得鼻头通红,眼底含着笑意:“答应你的雪人,我还给你了。”
顾景琛定定看着雪人,也轻声开口。
“是啊,苏若溪,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苏若溪侧过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等她再开口,顾景琛已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回去吧,太冷了。”
他转身进了屋。
苏若溪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一种,顾景琛会随着大雪而离她远去的错觉。
但很快,她又将这念头压下。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顾景琛又怎么会离开她?
……
大雪就这么下到了1月23日。
这天是苏若溪禁闭静修的日子,往常都是顾景琛给准备静室的。
他想着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给她准备了,正要起身,苏若溪却叫住了他:“以后这天就不用准备静修了。”
她没有解释原因,顾景琛却明白了——
她在这天因秦慕琛而产生的心魔已经没了,自然也就不必再静修了。
所以他点点头:“好。”
见他应声后,苏若溪落下一句公司有事很快离去。
当天下午,顾景琛就收到了秦慕琛发来的消息。
——【顾先生,若溪给了我和安安一个家。】
他这才知道,原来苏若溪所谓的有事是去给秦慕琛父女买房了。
而房子,就买在当初他和苏若溪准备的婚房附近。
顾景琛心口一刺,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和她结了婚,日后将会有多么糟心。
幸好,幸好他已经决定离开了。
顾景琛没有回复。
晚上,苏若溪没回来,他也没像从前那样打电话,发短信询问,自己洗漱完就准备睡觉。
叮咚一声,微信再次来了消息。
这次,秦慕琛发来的是——苏若溪露出白皙肩膀的睡颜照!
随之还有一句:“顾景琛,你趁早退出吧,你不过是我和若溪爱情play的调味剂。”
即便早有预料,即便早已心灰意冷。
可此刻,看见这一幕的顾景琛,心里依旧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随即而来的,是恶心。
他恶心自己竟然喜欢了苏若溪这么多年。
直到第二天中午,苏若溪才回来。
顾景琛正在订去英国的机票,闻声抬头时,看见了她锁骨上,点点红痕异常明显,也分外的暧昧。
他没有多问,但苏若溪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眉头一皱。
“你要去英国干什么?”
顾景琛随手将手机屏幕摁灭,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年后国外有个珠宝设计创意展,我打算去看看。”
反正等他走了以后,苏若溪迟早会知道。
苏若溪闻言也没多疑:“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紧接着,她跟顾景琛商量着开口。
“对了,等我们结婚以后,我想让安安记在我们的户口本上。”
顾景琛盯着她那泰然自若的脸,只觉得可笑。
但他也只是轻扯唇角表示:“安安是你女儿,你决定就好。”
反正,苏若溪的户口本上会有谁,都跟他无关。
苏若溪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不免多看了他几眼,随即又道:“安安你也见过,她很懂事,养了安安,我们也省事,两全其美的事。”
还真是好一个‘两全其美’。
全的是她苏若溪,美的也是她苏若溪。
跟他顾景琛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马上就过年了。
苏若溪带着顾景琛又去了一趟泰安山祈福。
结束后,苏若溪随住持大师去了屋里诵经解惑。
顾景琛在外等着,准备看手机时,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刚刚暂放在苏若溪口袋里。
他过去正要敲门拿回手机。
到门口时,却听见苏若溪提到了他的名字——
“我很清楚,我对顾景琛是心理性喜欢,可我对秦慕琛是生理性喜欢,我控制不住自己,住持,我该怎么办?”
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顾景琛没有往下听,转身离去。
心理性喜欢与生理性喜欢。
还真确实是爱情里的难题。
但没关系苏若溪,你做不了的选择,我替你做了。
以后你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喜欢,都可以给秦慕琛。
自打这天后,顾景琛不再关注苏若溪和秦慕琛,一头扎进了剩余的工作中。
可偏偏,秦慕琛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
——【若溪今天陪我和安安去买年货了。】
——【我们一家人贴的春联。】
——【若溪和我们去拍全家福了!】
……
一条接一条,还附带照片。
顾景琛都没有回复,但也没有拉黑,只是面无表情的将秦慕琛发给他的照片和消息导进U盘,放进了装着护身符的木盒里。
春节那天,他会一并交给苏若溪,就当是他给她的新年礼物了。
就这么忙到小年夜这天。
顾景琛终于将最后的设计稿完成,关闭了珠宝工作室。
当天,他也接到远在英国的沈梦妍打来的电话:“景琛,小年快乐!”
顾景琛低笑回应:“小年快乐,姑姑。”
那头默了几秒:“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也该改个称呼了?”
这话一出,顾景琛顿时哽住。
他还没做好改口的准备。
好在沈梦妍也没逼他:“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已经让人把婚礼请柬给你送过去了,你看看想邀请谁。”
“好。”
拿到婚礼请柬后,顾景琛给几个朋友以及苏父苏母写了几封,寄了出去。
最后他手上只剩下一封请柬。
顾景琛想了想,在上面写上了苏若溪的名字。
腊月二十八,离除夕只剩两天了。
在佣人的布置下,整栋别墅到处都染上了过年的味道。
站在客厅里,顾景琛神色惆怅地看着家里喜庆的布置,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这是他留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以后就见不到了……
往常除夕,顾景琛都是跟苏若溪一家一起商量年夜饭吃什么。4
但是今年苏父苏母没回来,家里就只有他跟苏若溪。
想了想,他给好几天没回来的苏若溪发去了消息。
【除夕夜,你还会忙吗?】
这次,苏若溪的回复很快:【不忙,我会跟你一起过除夕。】
而她也确实说到做到。
除夕当天一大早,她便回了家。
两人一起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晚上八点,跟苏家父母视频过后,正要开始年夜饭。
谁料,苏若溪刚拿起筷子,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顾景琛清楚的听见秦慕琛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出:“苏若溪,怎么办呀?安安发烧了,一直喊着要妈妈……”
苏若溪倏然压低了眉头,红唇轻启:“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才记起来,回头看向顾景琛。
“景琛,你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景琛并未回应,他早已不再期待了。
他只是微笑道:“苏若溪,新年快乐。”
苏若溪一愣。
就听顾景琛又叮嘱了一句:“你以后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若溪关门的动作一顿,望着顾景琛平静的面孔皱眉。
“你怎么说的跟告别一样。”
明明过年是团聚的时候,但是她却感觉仿佛经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顾景琛没解释,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去吧,小孩子的病可等不得,开车小心!”
这话一出,苏若溪松开捏在指尖的念珠,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顾景琛望着着窗外苏若溪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开口。
“苏若溪,我们不会再见了。”
整栋别墅空寂得很,顾景琛打开电视机,春晚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才显得热闹些。
年夜饭他最终一口没动,就这么坐在沙发前。
直到春晚传来了倒计时——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屋外,绚丽的烟花一瞬绽放。
顾景琛站转头静静看着外面的焰火。
烟花美丽又璀璨,令人难以忘怀却短暂。
正如他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爱到了尾声,他也该消失了……
看完烟花,顾景琛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当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目光再次落在了桌子上他和苏若溪那张合照上。
随后,他拿起相框,把照片抽了出来。
他亲手一点点撕毁,扔进了垃圾桶里。
大年初一的清晨。
昨夜的年夜饭还在桌上原封不动,说好很快回来的苏若溪终究一夜未归。
而这时,他收到了苏若溪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景琛,安安和阿琛需要我,我今晚一定回来陪你补吃年夜饭。】
顾景琛唇角轻扯。
他倒是第一次听说,年夜饭还能补吃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他回了一个:【好。】
随后,他将昨夜给苏若溪写的信塞进请柬,同U盘和那张护身符一起放在了餐桌上。
环顾周遭,此刻的别墅里,已经没有关于他的任何痕迹了。
就连苏若溪之前给他堆的那个雪人,也融化成了雪水,不留一丝痕迹。
顾景琛拖着行李箱,踏出了家门。
新的一年来临了。
他也终于开启不再有苏若溪的新旅途!
未来,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