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安北街道卫生所。
“恭喜你,怀孕2个月了,你对象怎么没陪你来?”
医生一边说,一边递过孕检单。
听到对象两个字,沈幼楚心一刺,只淡淡说了一句:“他忙。”
她的对象——第一合成营营长陆景琛为什么没来?
因为沈幼楚是特意瞒着陆景琛来卫生所的。
一切缘由,皆因沈幼楚在三天前重生了。
上一辈子,她过得和琼瑶剧一样狗血曲折。
父母偏袒双胞胎妹妹沈如烟,丈夫出轨妹妹,在被妹妹‘不小心’撞得流产后,她更是再也怀不上孩子。
无奈之下,她收养了一个孩子。
可直到沈幼楚病死前,她才从陆景琛口中知道,这个孩子是陆景琛和沈如烟的!
看着跪在病床前忏悔的男人,沈幼楚被气得吐血而亡。
这就是沈幼楚可悲的前一世。
而大概是命运偶然的怜悯,才让沈幼楚又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回到了嫁给陆景琛的第二年,自己刚刚怀孕的时候。
沈幼楚拿着孕检单子走出医院。
灰扑扑的街道上,偶尔驶过一辆骑着二八杠自行车的工人。
盯着熟悉又陌生的这一幕,沈幼楚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肚子。
重来一世。
她已决心要好好护住肚里的孩子,然后还有——离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刚回到军区大院门口。
正巧就撞到了陆景琛,看到沈幼楚,他也很诧异。
“老婆,你怎么回来了?这个点不是下工的时间啊?”
沈幼楚抬眼扫视着陆景琛俊朗柔和的面庞。
前世今生,人人都夸陆景琛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
沈幼楚曾经也这样认为,所以,到死前她都从未怀疑过他会背叛自己。
而对象,甚至还是她的双生胎妹妹!
枕边之人的背叛,让她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蛇毒从前世蔓延到今生,至死方休。
失神间,陆景琛走到了沈幼楚的面前,嗓音温和:“怎么不说话?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凉了?”
说着,他把大衣脱下,披在了沈幼楚的身上。
温暖侵袭,沈幼楚才回神,她调整神态如平常般回答:“没有,今天不是要去我娘家吗?我就和人换班早点回来了。”
陆景琛便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兴致勃勃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想吃北街的芙蓉糕吗?我们一起去买点吧。”
沈幼楚眼睫一颤。
几息后,她抬眼看着陆景琛的眼,嗓音微沉:“你记错了吧?爱吃的芙蓉糕的是沈如烟。”
闻言,陆景琛脸色微变。
只一秒,又恢复原样:“是吗?估计是她总是闹腾着要吃,搞得我记岔了。”
他轻咳一声,好似找补一般的解释:“她就是好吃懒做,其他什么不会,不像你,贤惠识大体,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
这话,陆景琛前世也时常对沈幼楚说。
那时沈幼楚当真认为他是在夸赞自己。
然后为了这些‘夸赞’,她贤惠得十年如一日的穿着旧衣服,为全家人当牛做马般的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而‘好吃懒做’的沈如烟呢?
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闲来便逛街、旅游、打牌……
越想,沈幼楚的心口就越是窒息。
陆景琛最终还是买了芙蓉糕,理由是去沈家拜访,不能空手去。
两人一起来到沈家。
一进门,沈幼楚就迎来了沈如烟理所当然的指挥:“沈幼楚,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坐在客厅里边听收音机,边打毛衣的沈母,也是头也不抬地说着:“赶紧去,你想饿死你妹妹吗?”
沈幼楚站在门口,脚下像黏了一层胶。
她和沈如烟虽然是双生,但沈如烟的身体却比她弱。
医生说:“是因为娘胎里姐姐抢了营养,妹妹才会体弱多病。”
就这一句话,父母便觉得是她欠了沈如烟的。
“要不是你,你妹妹会这样吗?”成了父母的口头禅。
从小到大,沈幼楚活得像沈如烟的女仆。
衣服是沈如烟不要的、文具是沈如烟挑剩下的、连口菜都是沈如烟不想吃她才能吃……
在这个家里,沈幼楚不是沈如烟的姐姐,也没人把她当沈如烟的‘姐姐’看!
这一世,沈幼楚再也不要这样活了!
沈幼楚装作难受的模样,咳了一声:“我好像感冒了,太难受了,妈,你们自己做吧、”
说完,沈幼楚便准备进屋。
沈母却不依了,抬头就是骂:“什么病了?我看你就是装病,赶紧去!”
说着,还上前推了一把她。
沈幼楚被推的一个踉跄,还是身后的陆景琛及时扶住她,语气微沉:“妈,沈幼楚的确不舒服,让她休息一下吧。”
听到陆景琛发话了,沈母这才作罢。
但还是骂了一句:“景琛你别惯着她,沈幼楚这个懒妮子,就想着偷懒,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干点活就这里痛哪里痛!”
沈幼楚瞬间白了脸。
都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可从小到大,沈如烟的衣服却要她洗的。
寒冬腊月,沈幼楚的手被冻得长满冻疮,又痒又痛。
她纠结了许久,才只敢向沈母提一个要求:“妈妈,妹妹的衣服让她自己洗好不好?”
只是让沈如烟做自己的事情,她却被罚大冬天跪在门口一整夜,这件事还被沈母记到了现在,成了她‘懒惰’的证据。
沈幼楚忍住漫上鼻尖的酸涩,低头越过他们进了房间。
而陆景琛,没有跟上来。
在房间待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人喊沈幼楚吃饭。
沈幼楚深吸一口气,出了门,经过沈如烟的房间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了沈如烟娇媚的声音。
“姐夫,我穿着姐姐的衣服和你站在一起时,是不是一模一样,你说,你更喜欢谁?”
沈幼楚不想听,陆景琛的声音却依旧残忍的飘来——
“当然是你。”
陆景琛的这句话,像是一把狼锤重重砸向沈幼楚。
恍惚间,她一下子就想起前世死前发生的事。
那时她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弥留之际,陆景琛却突然跪在她的病床前忏悔。
他说:“老婆,我对不起你,我做了一件错事,想在你死前求得原谅,其实……溥文是我和沈如烟生下的孩子。”
沈幼楚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心脏痛得像是充了血,然后一口血就从她胸口涌出。
她就这样被气死了。
到死为止,沈幼楚都不清楚陆景琛和沈如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勾搭在一起的。
但刚刚的那番话,就绝不是正常的姐夫和小姨子之间能说的!
或许现在,他们就已经不清白了。
猛烈的窒息感捏住胸口,令她有些呼吸困难。
沈幼楚不想再听下去,僵硬走到客厅,竟发现桌上只剩下残羹剩饭。
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
在这个家里,好不容易有一次不是她做饭,她都只能吃剩菜剩饭。
还打毛衣的沈母撇了她一眼,确认是沈幼楚后,语调不耐:“赶紧吃!吃完把碗洗了!”
沈幼楚张了张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沈如烟挽着陆景琛的手臂出现在客厅。
还娇嗔着撒娇:“姐夫,你买的芙蓉糕真好吃,下次还给我带哦。”
陆景琛也含笑回应:“好。”
这一幕,刺到了沈幼楚的眼。
哪里会有小姨子和姐夫这么亲密的?
可前世,她就像被蒙住双眼,竟觉得这个画面很正常!
沈如烟瞧见沈幼楚,还故意朝她得意一笑:“姐姐,我刚刚穿你的衣服站在姐夫面前,他居然都认不出是我呢?”
沈幼楚盯了她几秒,突的,转头朝陆景琛笑了一下:“是吗?陆景琛,你真的认不出吗?”
看着沈幼楚毫无感情的眼睛,陆景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立即抽出手臂,讪笑道:“沈如烟开玩笑的,她太调皮了,你作为姐姐包容一下。”
他似乎想这样糊弄过去,沈幼楚却根本不接这个台阶,反而问:“你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陆景琛神色微僵,似乎不知怎么回答了。
这时,沈如烟突然插进话来,语气满不在乎:“姐姐,妒忌可不好,在古代这可是要被休妻的,反正姐夫更喜欢我,我们也长得一样,要不,我替你做营长夫人好了?”
“至少,我不会跟个妒妇一样……”
没脸没皮的话让沈幼楚恶心不已,干脆应下:“好啊,那以后,就当是你嫁给陆景琛了。”
说完,沈幼楚转身离开。
陆景琛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追了上来,死死攥住沈幼楚的手腕:“沈幼楚,你在闹什么性子?
你妹妹只是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格偏激,一个不如意就自残,只能顺着她来。”
“要不是因为你高考出门不等她,导致她没考上大学,她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沈幼楚要挣脱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来,高考那天,沈如烟借口拉肚子一直躲在厕所不出门,也不让自己出门。
沈幼楚实在没办法,最后是翻窗出门参加的考试。
可等她考试回来,沈如烟居然就开始装疯!
她哭喊着把一切都怪罪在沈幼楚身上,说因为沈幼楚没等她,自己才没能按时进入考场!
可实际上呢?
别说沈如烟没去高考不关沈幼楚的事,就算沈如烟参加了高考,她那每科平均30分的成绩,还考大学?读技校只怕人家都不收!
但沈父沈母却从此恨透了沈幼楚,连大学的学费都一分没给沈幼楚。
这件事,沈幼楚曾完完整整跟陆景琛说过。
曾经唯一站在她这边,说她没错的就是陆景琛。
可现在,他竟然也跟着沈家人开始责怪她……
沈幼楚煞白了脸色,陆景琛却像没看见一样抱怨着:“再说了,你们长得实在太像了,我会认错不是很正常么?”
沈幼楚死死攥紧了手。
她红着眼问:“是吗?她穿上衣服你认不清,那下次脱了衣服,你是不是也认不清?”
陆景琛脸色瞬间变了,厉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
“我和你妹妹清清白白的,你乱造谣什么?”
造谣?
可这一切,都是上辈子真实发生的。
沈幼楚嗤笑起来:“那好,既然是清白的,你写个协议给我,一旦和沈如烟有染,就净身出户,你和她以后绝不可能在一起。”
陆景琛迟疑一瞬:“这……”
正在这时,沈如烟发疯一般冲了出来,手中拿着剪刀就要往沈幼楚身上刺。
“你这个贱女人!”
沈如烟那冲过来的架势像是对待仇人。
沈幼楚立即往旁边一扑,才堪堪躲过,但手臂还是被划了一个口子。
手臂刺痛传来,鲜血立即染红了她整个手臂,看着很是骇人。
陆景琛吃了一惊,挥开沈如烟,怒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如烟被推的一个踉跄。
她没看陆景琛,反而愤恨的瞪了一眼沈幼楚,下一瞬,竟就直直往墙上撞了过去。
“嘭”地一声!
沈如烟的额头也流出了血。
听到动静沈父沈母才冲出屋子的就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抱住沈如烟,惊天动地喊着:“如烟!你没事吧?你别吓爸爸妈妈呀!”
见沈如烟两眼一闭好似昏迷了,沈父立即抬头怒骂沈幼楚:“你这畜生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推你妹妹?要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沈幼楚僵在原地。
心脏被利刃搅动着,痛不欲生。
明明是沈如烟要伤害她,她躲过去了,就成了她的错吗?
可她也受伤了,父母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一样。
为什么呢?
这个疑问,沈幼楚清晰地知道答案
因为他们的心是偏的。
上辈子,沈如烟故意撞她摔倒,导致流产再也无法生育。
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说:“流产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怪不到沈如烟头上来,你老是揪着这一点说有什么意义?”
“你生育不了,是你自己的问题,跟那次流产有什么关系?别人怎么流完还能生几个娃呢?就是你的问题。”
现在想,还是心痛到窒息。
那边,沈父抱着沈如烟就往外走,又喊陆景琛:“景琛,快,送我们去卫生所。”
陆景琛立即跟着沈父沈母走了。
沈幼楚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医院。
沈幼楚独自去寻医生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就来到急症室。
她站在门口,默默看着沈如烟悠悠‘转醒’,握着陆景琛的手开始哭诉:“姐夫,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姐姐的,我脑子发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了过去。”
陆景琛任她握着,好声好气安慰着:“没事,你姐姐会理解你的。”
沈幼楚木然看着。
不管前世今生,沈如烟都没变。
只要做了什么事,就把问题往精神病上引,让众人不忍斥责她。
但沈幼楚知道,沈如烟就是在装病。
不然,为何每次发疯,沈如烟不伤害自己,反倒每次都精准地扑向她呢?
沈幼楚也是这时才想起来,前世里,每一次出现这样的事,陆景琛都是站在沈如烟那一边的……
又深深看了眼病房,沈幼楚便离开了医院。
这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只会对她敲骨吸髓的沈家人和只会嘴上爱她的陆景琛。
但要怎么离开呢?
沈幼楚自从工作后,制衣厂的工资全部被沈母管着。
她现在一没钱,二没有落脚处,要走,当真是寸步难行。
越想,她的心越发沉重,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自己的家。
正想着出路,沈幼楚视线一扫,骤然停住落在了书架上,一本本小说映入眼帘。
近几年。
琼瑶、金庸小说等小说陆续进入大陆。
她是个老书迷,上辈子也成功投稿过小说,但因陆景琛说要她陆家,那本书写了一半就腰斩了。
而今,她或许可以重新提笔,为自己找出一条生路来。
现在是1984年,她的脑子里还有许许多多之后会大火的故事。
她并不需要去抄袭,只是她已经很清楚什么样的小说一定会过稿,能最快速的帮她得到离开的初始资金。
沈幼楚目光一亮,拿出了纸笔。
写了一夜,陆景琛也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天明,门才被推开,陆景琛脚步声逼近。
坐在桌前写作的沈幼楚回头,就见陆景琛面色疲倦地走进来,高大的身躯显得客厅有些逼仄。
见她还在家,惊讶道:“你怎么还没去上工?”
沈幼楚放下笔,看了眼左臂的纱布,淡淡回应:“左手受伤了,抬不起来,便请假了。”
陆景琛这才反应过来,坐在沈幼楚旁边,心疼地握住沈幼楚的手:“抱歉,老婆,我以为你只是轻伤,没想到这么严重。”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沈幼楚平静抽回手,静默不语。
掌心温度抽离,陆景琛心中莫名一慌,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是有事要说吗?”
沈幼楚轻声问着。
自看到她起,陆景琛就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有话要说。
闻言,陆景琛沉默一瞬,无奈开口:“你妹妹说,她有病在身,想要一个孩子当个依靠。”
这话……
沈幼楚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手瞬间攥紧了衣摆,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陆景琛有些迟疑说着:“她说,想要一个我和她的孩子。”
沈幼楚气的心抽搐般的痛。
这一世,许是蝴蝶效应,陆景琛竟然和她说了孩子这件事。
那接下来呢?
是不是又跟前世一样,自己养孩子,他们出去潇潇洒洒。
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良久,从喉间吐出一句话:“你怎么想的?”
陆景琛面色迟疑:“现在不是有试管婴儿吗?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我和她不会发生关系的。”
心脏揪紧。
沈幼楚死死盯着他,眼里沁出了红:“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同意,但我有一个条件。”
闻言,陆景琛松了一口气:“什么条件?”
沈幼楚冷冷吐出两个字:“离婚。”
陆景琛脸色大变,立即拒绝:“不行!”
沈幼楚笑了下,用没有情绪的眼神看他:“既然你和她要生孩子,我当然要走,成全你们一家三口。”
陆景琛顿时无言以对,立即上前紧紧拥住她,语气坚决:“我不离婚!老婆你放心,我不会做的。”
接下来的几天。
陆景琛都没有回家,听说,是在医院照顾沈如烟。
沈幼楚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很快,到了发工资的时候。
结婚前,都是沈母来领钱的;结婚后,她本想将钱要回来,陆景琛却‘大方’地说就当孝敬岳父岳母了。
这次,沈幼楚率先找会计领了钱。
会计有些诧异,随后欣慰一笑:“你终于想通了,钱这东西,肯定还是要自己管着啊,还有你男人的钱也是。”
“你不用,有的是人会用。”
一语成谶。
上辈子,沈幼楚不就是白白把钱花在了沈如烟的孩子身上吗?
沈幼楚压下心口堵涩,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下工后,沈幼楚回到家写作。
不一会儿,门却‘嘭’的一声被大力打开了。
沈幼楚转头望去,入目是怒发冲冠的沈母和不怀好意的沈如烟。
陆景琛皱着眉跟在后面劝:“妈,你别生气……”
沈幼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人。
下一刻,沈母便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嘴里怒斥她:“沈幼楚,钱呢?会计说你把钱领走了。”
沈幼楚不想和他们闹,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快入冬了,我打算给陆景琛买个大衣,这钱我当然要留着。”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沈母一下哽住,不好发作了。
陆景琛面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一旁的沈如烟眼珠一转,又道:“妈,还有孩子的事呢?”
沈母反应过来,随即理直气壮说道:“对了,你妹妹刚做了试管,从今天起就搬到你这里住了,你给我好好照顾好她。”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沈幼楚瞬间僵住了。
她目光直直地望向陆景琛,见他目光躲闪,沈幼楚失望透顶的同时又觉得意料之中。
沈幼楚什么都没说,进了屋,拿上离婚申请书递给陆景琛。
“签字吧。”
看见纸张内容,陆景琛脸色一变:“你来真的?”
沈幼楚心口在痛,面上却笑的淡然:“你都出尔反尔来真的了,我不该离婚吗?”
陆景琛坚决不肯答应:“沈幼楚,我不会离婚的!”
沈幼楚只淡淡说:“如果你不签,那我只能去街道处让街道干部替我做主了,只是那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件‘丑事’了。”
闻言,除沈幼楚外,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陆景琛还想说什么,这时,沈母忽然冲上前,狠狠一巴掌就扇在沈幼楚脸上:“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妹妹只不过要一个孩子,你就这么容不下她?真是恶毒!”
猝不及防,沈幼楚被打得摔在地上,连带着桌上的‘小说’都散落在地上。
耳朵一阵阵的轰鸣中,沈幼楚怔怔抬眸,就见陆景琛拉住了盛怒中的沈母劝道。
“妈,你不要冲动!你们先走吧。”
陆景琛将人推了出去,沈母临走前还在骂:“一点做姐姐的肚量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你,你妹妹早就读大学了!”
辱骂的声音消散在门后。
沈幼楚艰难从地上爬起,麻木地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稿子。
陆景琛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语气轻缓:“痛不痛?”
沈幼楚本想躲开,却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忙推开他冲进厨房。
听见动静,陆景琛忙跟了上来拍着她的背。
他先是疑惑,而后想到什么,眼睛骤然一亮:“沈幼楚,你是不是怀孕了?”
沈幼楚心中一惊。
她决不能被发现怀孕了,不然,沈如烟肯定会害她流产的!
想到这里,沈幼楚抬头,装作随意的口吻说着:“没有,刚刚吃了放久的菜,可能吃坏肚子了。”
陆景琛扶着她,神色担忧:“那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
沈幼楚恍惚一瞬。
她和陆景琛,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候。
处对象时,他像个毛头小子样,满心欢喜的把最好的都给她。
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过的偏爱。
但那是以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和沈如烟越走越近,这份爱也如同沈父沈母一样偏向了沈如烟。
沈幼楚回过神,有些喃喃的问:“你还记得,结婚时许诺的誓言吗?”
陆景琛目光悠长,显然还记得:“当然记得,若是背叛了婚姻……”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沈幼楚替他接下那句话,嗓音沉沉:“便永不再相见。”
陆景琛太阳穴跳了一下,女人眼中的决绝令他无比心慌,他下意识说道:“沈幼楚,我和沈如烟什么都没发生,你要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家庭和睦。”
沈幼楚只觉荒唐极了,一口气堵在胸口。
好一个家庭和睦,这样的家庭,她压根就不想要。
沈幼楚笑了下,眼眶却红了:“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她挣脱开陆景琛的臂弯回了房间。
这一夜。
许是愧疚,陆景琛抱得她很紧,沈幼楚一动不动,熬到了天明。
次日一早。
沈幼楚先是将稿件寄出,就怀着忐忑的心去了制衣厂上工。
一到工厂,就听女工们正欣喜讨论着:“你知道吗?咱们工厂要改制了,按件计薪!我算过了,做得快的,一个月大概能比以前多赚10块呢。”
“是啊,现在咱们这个工位可值钱了,外人都想进来做活呢。”
沈幼楚听了一耳朵,没有放在心上。
下了工。
一出门,沈幼楚就看到了等在树荫下的陆景琛。
看见的人纷纷打趣她:“陆营长可真疼媳妇,每天来接人,这都等半个钟头了。”
沈幼楚回过神,走到了陆景琛的面前。
他俊朗的面孔很是温柔,语气带着一丝讨好:“沈幼楚,你还在生气吗?”
见沈幼楚不回话,他献宝似得从身后拿出一盒糕点:“别生气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你最爱吃的芙蓉糕。”
沈幼楚注视着芙蓉糕,又看了一眼陆景琛期待的眉眼,巨大的无力和疲惫席卷而来。
他又忘了。
自己不爱吃芙蓉糕,这是沈如烟爱吃的。
她不想再重复说了,神色平淡接过,沙哑吐出两个字:“谢谢。”
见状,陆景琛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以为这事翻篇了,开始说起了其他:“对了,你爸妈说让你回去一趟,有事要跟你说。”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妈是太着急了才打了你,但就算父母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该一直不去见,不然要被说不孝了。”
沈幼楚不想去。
去了无非又是对她吆五喝六罢了。
但不去,怕是又要折腾出事来。
现在这个阶段,她才怀孕,又刚打算离开,她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两人一进门,就见沈如烟、沈母和沈父等在客厅。
沈如烟率先迎了上来,一脸喜气洋洋地挽上陆景琛的手。
“姐夫,医生说怀上了,十个月后,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了。”
跟在身后的沈幼楚停下了脚步。
陆景琛小心看了一眼沈幼楚,正想说什么,就被沈如烟拉走坐在了沙发上。
“姐夫,我给你倒水。”
说着,沈如烟就要去厨房,沈母听到,赶忙阻止:“你怀着孕,不要烫着了,让你姐姐去。”
随后,瞪了一眼杵在原地的沈幼楚:“愣着干什么,快去倒水,跟个木头一样,喊一下动一下,倒完水就赶紧做饭!”
沈幼楚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做完饭菜。
众人围在一起吃饭,沈如烟嚼了一口菜,就面色难看的吐了出来。
陆景琛下意识问道:“怎么?不和口味吗?”
沈如烟喝了口水,眼珠一转就噘着嘴道:“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感觉口味变了。”
“这菜太淡了,我想吃点酸的,都说酸儿辣女,姐夫,我们的孩子估计是个男孩。”
陆景琛神色柔和一瞬:“是嘛?那你好好养胎。”
沈幼楚听着一阵恶心。
她正强忍着反胃,沈如烟又理直气壮对沈幼楚道:“姐姐,我吃不惯,你再去做点酸口的吧。”
沈幼楚抬眸,看了沈如烟几秒,没有动弹。
迎着沈幼楚的视线,沈如烟撇着嘴,红着眼看向了陆景琛:“姐夫,你看姐姐都不动,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呢。”
陆景琛只迟疑一瞬,就朝沈幼楚说道:“你是姐姐,体谅一下妹妹,再去做一碗吧。”
沈幼楚岿然不动。
见状,沈母把筷子一砸:“真是翅膀硬了,话都不听了,你这是要一心和我们作对了?”
“既然这样,不给你一点教训是不会听了,从今天起别去上工,你就呆在家好好伺候你妹妹养胎。”
沈幼楚如遭雷击。
她‘噌’地一下站起,眼里浸出了红:“凭什么?”
沈母拧眉:“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女儿,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的沈幼楚浑身发抖:“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想当你的女儿。”
她不懂。
明明是双生子,为什么区别对待这么大?
过生日的时候,沈如烟可以得到整个蛋糕,而自己只能得到一块边角料。
上学的时候,沈父会特意骑自行车送沈如烟去学校,而自己,要在大雪天里独自一人行走。
沈幼楚考了100分,得到只是敷衍的一句不错,但沈如烟考试及格了,却能得到一份礼物。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那边,沈父听到沈幼楚大逆不道的话,怒气冲冲上前:“有你这么和你妈说话的吗?进房间好好反省一下。”
说着,他竟是一把攥住沈幼楚的手腕,拖着她就往房间里一关,“咔嚓”一声落了锁。
沈幼楚被推的差点摔倒,回身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能拍门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无人回应。
她只能喊陆景琛:“景琛,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陆景琛没有回话,沈幼楚却听见沈如烟满不在乎的笑声。
“姐夫,不用管姐姐,她口无遮拦是要受点教训,关一晚上就老实了。”
又听到沈母的附和声:“是啊,让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而陆景琛只迟疑一瞬,便同意了:“好,那明天要记得放她出来。”
沈幼楚浑身发凉的僵在原地。
这次是关禁闭,那下一次不听话,会是什么呢?
她紧紧攥紧了拳头,这一刻,她心里那个念头无比清晰:她要走,哪怕没有钱,她也要离这些人远远的!
沈幼楚坐在门后想了一夜,直到早上,她听到外面传来走动的动静。
这才拍了拍门:“爸妈,我知道错了,放我出来吧。”
她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等他们松懈了,自己才能逃出去。
门被打开。
沈母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屑和轻蔑:“知道错了就好,去做早饭吧。”
沈幼楚乖巧地去了。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沈父满意地点头:“还是我们沈幼楚手艺好,你妈做的真的吃不下。”
沈母白了一眼他,但也顺着话夸赞着沈幼楚:“那当然,大家可都知道我女儿手艺好,这厨艺都够开餐馆了。”
沈幼楚几乎是麻木的听着。
吃完早饭,沈父沈母都走了。
家里只剩下沈如烟和沈幼楚两个人。
沈幼楚脚步动了动,想要去大门看看。
沈如烟坐在客厅打开黑白电视机,优哉游哉道:“姐姐,你别想着逃,钥匙在我身上,你出不去的。”
“我要洗脚,快去打水来。”
见沈幼楚站着不动。
沈如烟转了转手中的钥匙:“不听话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沈幼楚死死咬住牙,挪动脚步去厨房,端了盆洗脚水放在她的面前。
沈如烟还觉得不够。
得意一笑,扬了扬脚:“替我洗脚!”
沈幼楚一下攥紧了手,难以理解的质问:“沈如烟,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爸妈、陆景琛都站在你这一边还不够吗?”
她真的不明白。
明明是姐妹,她对待自己却像是个仇人,从小到大,她就格外喜欢抢自己的东西。
而现在,更是要践踏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沈如烟嚣张一笑:“不够!我要你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都得伺候我!”
说着,抬了抬脚,不耐烦道:“快点,给我洗脚!”
沈幼楚沉默了许久。
最终,好似认命一般,低下了头。
见状,沈如烟扬起轻蔑的笑,下一瞬,就见沈幼楚猛然上前抢走了钥匙,而后头也不回地开门冲了出去。
沈幼楚从未跑过如此之快。
眼见着快要到楼梯口了,身后传来沈如烟的一声尖叫:“姐夫,快抓住姐姐!”
沈幼楚心中一惊,一抬眼,就见陆景琛站在不远处。
她想跑,然而陆景琛伸手一捞,便将她控制住了,男人的力气太大了,沈幼楚完全无法抵抗,只能发出无力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许是沈幼楚神情癫狂,他神情松动几分,正打算放手,身后的沈如烟就跑了过来。
指着自己的脸说:“姐夫,你看,姐姐打了我一巴掌!她打完还想推我,想把我的孩子推掉,她真的好坏……”
说着,竟‘嘤嘤’哭了起来。
陆景琛看了一眼沈如烟脸上的印痕,立即信了。
他转头呵斥道:“你怎么可以打你妹妹?跟我回去道歉!”
沈如烟知道,一旦回去可能就出不来了,她几乎是绝望的在挣扎:“陆景琛,放开我!我没有打她。”
然而最终,陆景琛还是将她拖回了沈家。
沈幼楚又被关起来了。
临近中午,她听见陆景琛说着:“我去给你姐姐送吃的。”
不等他过来,沈如烟便痛苦喊着:“姐夫,我肚子痛,不知道是不是被姐姐吓到了……”
接下来,便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声。
这中饭,沈幼楚自然没能吃上。
直到晚上。
陆景琛才打开了房门,一进来便开始责备沈幼楚:“你怎么可以打你妹妹呢?我一个下午都在替你说情。”
见沈幼楚没有回应,陆景琛有些慌了,凑上前问道:“沈幼楚,你怎么了?”
沈幼楚一动不动,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般。
陆景琛迟疑一瞬,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你的信,好像是出版社寄来的,你要看看吗?”
如同木头人的沈幼楚终于有了反应,她正要接,就见一只手拿走了陆景琛手中的信。
是沈如烟。
她拆开了信,“咦”了一声:“怎么有50块钱?”
沈幼楚浑身僵硬。
这个钱,应该是她的稿费。
沈幼楚伸手想要夺回,沈如烟一扬手,落了个空。
她很快看完信,嗤笑一声:“姐姐,原来你还会写文章呢?这钱我先替你保管,以后要用了我再给你。”
沈幼楚试图去抢,沈如烟当即拽着钱倒下,捂着肚子痛呼出声:“哎,好痛……姐夫救我……”
陆景琛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她,朝沈幼楚呵斥道:“不过是50块,你至于吗?”
不等沈幼楚回答,他拦腰抱起沈如烟就往外走:“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沈幼楚扑了上去,却是来不及了。
眼见着房门被嘭的关上。
曾经唯一站在她身边的人,终于,也不见了。
沈幼楚听着门口响起反锁的声音,心中的最后一点留恋彻底消散,心如死灰。
……
自那之后,沈幼楚格外的乖巧。
每天准备一日三餐,做家务,也不再说着出去的话。
就这样过了一周,沈家人渐渐放心了,沈幼楚也终于可以出门了。
借着买菜的名义。
沈幼楚去了制衣厂,想要把工位卖出去拿些钱。
得知沈幼楚来意,厂长一脸诧异:“你说什么?你的工位早被你妈妈卖掉了,卖了三百块呢,你不知道吗?”
沈幼楚僵住了。
她没想到,沈家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沈幼楚蹲在台阶上,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前路茫茫,她该何去何从?
命运为什么总是如此苛待她呢?
不知何时,雨滴淅沥沥落下,冰冷的雨丝落在沈幼楚的身上。
她只能浑噩噩回到沈家。
做好一家人的饭后,陆景琛进了门,这段时间,他也搬到了沈家。
沈幼楚缓缓抬头看着他陆景琛,哑声问:“妈把我工位卖了300块,你知道吗?”
谁知陆景琛压根不在意,无所谓道:“卖了就卖了,我可以养活你,只要你不闹事,我们一家人可以过得很好。”
好一个过得很好,他们所谓的好,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厨房外,响起了沈如烟不耐烦的声音:“饭怎么还没好?我快饿死了!”
陆景琛回应一句:“快了。”
随后,朝沈幼楚不耐道:“端菜出去吧,你不要总是想这些事,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照看一下你妹妹。”
沈幼楚心中一刺。
这一段时间,就连陆景琛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温柔转变成了不耐烦。
她深深看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的表情刻印在脑海中。
随即,沉沉道:“好,我知道了。”
一家人看似和和美美地吃完饭。
沈父满意地点头:“一家人就是要这样,和睦美满才是,等孩子出生了,还要麻烦沈幼楚好好照顾了。”
这话像一记重棍打向沈幼楚。
她狠狠攥紧的手,想要拒绝,但想到反抗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沈幼楚只能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我会的。”
吃完饭,沈幼楚就去厨房洗碗。
凉水浸透她的手,也顺着血液,冷到心脏骨髓。
“姐姐,是不是很伤心啊?”
身后传来沈如烟的冷嘲热讽。
沈幼楚转身,就见她身子悠然靠着,神色却格外阴郁:“出版社又寄了信过来,说你的文下个月会在北上报纸发行,你可真是厉害。”
沈幼楚的心动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获得了认可。
她垂眼,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沈如烟眼一冷,眉眼满是讽刺:“姐姐,你从小就比我优秀,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考满分,我却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后来,我发现压根就不需要那么费劲。”
“我只要哭一哭,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沈幼楚死死攥紧了手。
她很想说:如果自己不努力读书,就什么都得不到,那是她当时能够改变人生的唯一机会。
可最终,她还是一言不发,只埋头洗碗。
沈如烟讽刺一笑,用尖锐的指甲戳了戳沈幼楚的头:“你就是太蠢了,连哭都不会。”
随后,话音一转:“就算你从小比我优秀又怎么样,只要我想要,什么东西都是我的,就比如你的笔名,现在也是我的。”
沈幼楚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质问:“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看到沈幼楚失态的摸样,沈如烟才满意了。
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姐姐,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以你的名义和出版社签约了,今后,我就是藤蔓。”
藤蔓是沈幼楚的笔名。
也是她今后逃离的可能,而这最后的希冀,也被沈如烟夺走了。
沈幼楚上前攥住她的手,红着眼质问:“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的什么东西都要抢?”
她的情绪几乎要失控了。
但还没做什么,沈如烟却是突然‘啊’了一声,痛呼出声:“姐夫,救我!”
下一瞬,沈幼楚的手被扯住甩在一边。
措不及防下,沈幼楚被甩的跌倒在地,下半身子猛然传来疼痛。
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心中慌乱不已,朝正在安慰沈如烟的陆景琛伸出手,艰难说道:“陆景琛,送我去医院,我怀孕了……肚子好痛……”
视线模糊中。
沈幼楚看见陆景琛想要上前,却被沈如烟拉住了手,她惨叫一声:“姐夫,我的肚子好痛!”
随即,沈如烟红着眼看向沈幼楚,语气凄厉:“姐姐,你不要说谎了,刚刚明明是你在伤害我,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负责的。”
胡说!
沈幼楚张了张唇,但疼痛令她气若游丝,完全说不出话。
而陆景琛看不到沈幼楚的煞白的脸,看不到她的冷汗,也看不到她痛苦的神色。
他信了沈如烟的只言片语,用极为失望的眼神注视着沈幼楚,说。
“沈幼楚,你别装了。”
这句话不亚于刮心之痛。
曾经,陆景琛会记得沈幼楚的委屈和难过。
他知道她从小被忽视,便会记得她的所有喜好。
她喜欢吃面,他便会自己去学刀削面做给她吃。
她喜欢花,他便会时常送花给她。
她喜欢看书,他只要一出任务,回来一定会带一本书籍给她。
往事历历在目。
而这一切,都在此刻变得模糊。
男人眼里的失望清晰地倒影在沈幼楚的眼底,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是她爱的那个人了。
她早已不再期待,只希望好好养大孩子,她等了两辈子的孩子,不该就这样没了。
难以忍受的疼痛令沈幼楚浑身紧绷,她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上,极为费力地挤出几个字:“陆景琛,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走了,我绝不会原谅你……”
陆景琛没有听见,沈幼楚红着眼,眼睁睁看着陆景琛扶着沈如烟走出了门。
沈幼楚的手一点点垂下。
一片麻木的剧痛中,她感觉有什么从身体里剥离。
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喊着:“妈妈……我好痛……”
沈幼楚眨了下眼,一行清泪突然流下。
眼前黝黑一片,沈幼楚晕了过去。
意识沉沦之际。
沈幼楚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孩子抱着她,低声呢喃着:“妈妈,我等着你,我们换个爸爸,好不好?”
沈幼楚几乎要激动落泪。
她哭着笑,笑着哭,答应了下来:“好。”
“妈妈,快回去吧。”
沈幼楚慌乱地想要留下,却依旧抵不住意识,醒了过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皮,就见陆景琛坐在病床旁。
他紧紧攥住沈幼楚的手腕,言语间满是歉意:“老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怀孕了。”
沈幼楚反应过来了,艰难问道:“我的孩子怎么样?”1
陆景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干涩的话语吐出:“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沈幼楚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白了。
心脏像是被撕裂一般,痛得她呼吸困难。
她期待了两辈子的孩子,还是被人害死了,这一次,是被他的亲生爸爸害死了。
沈幼楚绝望地闭眼,一言不发。
女人脆弱的模样,让陆景琛内心一刺,他尝试安抚:“但你放心,等沈幼楚生下孩子,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
话还未说完,沈母着急喊了陆景琛一声:“景琛,你快去看看如烟,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陆景琛犹豫不决:“可沈幼楚……”
“别可是,沈幼楚我来照顾就好。”
陆景琛看了一眼病弱不语的沈幼楚,最终,还是在沈母的催促声中出了门。
见人走了,沈母来到沈幼楚的病床前,没好气的说着:“流个产这么矫情!我们那个时候怀着孕还要插秧呢,也不见得要住院,你知道住院费多贵吗?”
见沈幼楚没有回应,沈母撇了撇嘴:“行了,你别躺着了,赶快出院,给你妹妹熬个汤送来!”
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样扎在沈幼楚心脏上。
沈如烟明明一点事都没有,却可以好生生躺着。
而自己,流产了却被骂矫情。
身体内所有的呐喊和痛苦,都令沈幼楚的脑子无比清醒。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沈幼楚下了床,双眼空洞,只回了一句:“好,我这就出院。”
沈母不耐烦的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幼楚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没有办出院,而是拖着虚弱的身子上了大巴。
一个小时后。
沈幼楚拖着虚弱的身子,进了当初投稿的北延出版社的柳主编办公室。
柳主编是个女性,瞧见她惨白的脸,忙上前扶住她:“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沈幼楚摇头,攥住她的手,眼底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我才是真正的藤蔓,真名叫沈幼楚。”
这是什么情况?
柳主编愣了一下,下一瞬,就见沈幼楚跪了下来:“求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柳主编赶忙将沈幼楚扶起来:“能帮的我一定帮,你说吧。”
眼前的女人面色惨白,好似想到什么,眼底流露着极致的苦楚。
她凄厉一笑:“我希望用我的故事换点钱。”
……
两天后。
昏暗的天空雨滴淅沥沥。
陆景琛走在雨幕中,神色倦惫,喃喃道:“沈幼楚,你在那里?”
他特意去买了沈幼楚爱吃的芙蓉糕,想着给她赔罪。
但沈幼楚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他找了两天,却一直没有消息。
一路上,巷子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陆景琛察觉到奇怪,但他无力再去思考,提着芙蓉糕,淋着雨回了沈家。
一开门,沈如烟便靠了过来:“还没找到姐姐吗?”
陆景琛眸色一黯,摇了摇头。
沈如烟顺势挽着他的手臂,柔弱无骨地靠着他,安抚道:“姐夫别担心,姐姐不会有事的。”
陆景琛看着这张和沈幼楚一样的脸,神色柔和一瞬:“幸好还有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楼下传来喊声:“陆营长,首长找你!”
陆景琛神色顿时一肃,连忙推开沈如烟,大步赶往军区大楼。
走进大楼,不知为何,陆景琛心中越发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的窒息感,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传来首长压制着怒气的声音:“进来!”
陆景琛进门后立即敬礼:“首长,有什么指使?”
首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陆景琛,你是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前程?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将手中的报纸扔了出去。
陆景琛抿了抿唇,捡起报纸一看,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只见黑字加粗的标题醒目写着。
【我的丈夫和我的双胞胎妹妹,有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