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珩为了爱人林云瑶,放弃第二百二十三代天清观天师的身份时。
师父为他种下了一枚忘忧蛊。
如果林云瑶变了心,忘忧蛊就会发作,让他慢慢忘记关于林云瑶的一切。
林云瑶得知后,跪在三清神像面前立下誓言。
“祖师爷在上,我林云瑶绝不会背叛宋司珩,如违誓言,就让我家财散尽,惶惶而终!”
可在结婚的第五年,他体内的忘忧蛊还是发作了。
……
“司珩,你确定要放弃俗世中的一切,回来守山吗?一旦你从为师的手里接过守山人的担子,此生就要断情绝爱,永不出世了。”
宋司珩望着挂在墙上,他与林云瑶的结婚照,声音发哽。
“天清观第二百二十三代弟子司珩,请求归山。”
电话里,师父长长叹了口气:“好,那为师就给你20天时间,让你了结这世俗中的一切。”
“20天后,你就正式接任天清观观主之位。”
“弟子谨遵师命。”
电话挂断后,宋司珩捂了捂发痛的心口。
他从小在天清观长大,唯一和这俗世的羁绊,就是林云瑶。
唯一要了结的,也是林云瑶。
想到这,他不由回忆起三天前,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他去林氏找林云瑶,结果隔着毛玻璃,他清清楚楚看见林云瑶的秘书周川,跪趴在林云瑶的办公桌下,头靠在林云瑶的腿间。
而他的妻子林云瑶双腿大张……
也是那天,在他体内沉寂五年的忘忧蛊,发作了。
他忘了和林云瑶的初见。
到现在,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心口被剜去一块肉,隐隐作痛。
宋司珩按下难受,决定再去林氏一趟,去找林云瑶离婚。
半小时后,林氏集团总裁办。
宋司珩推门而入时,林云瑶正在看文件。
她穿着黑色高定西装套裙,姿容绝美,秀眉微微冷凝着,周身气势泠然。
唯有抬头看到宋司珩时,眉眼间冷意瞬间消融:“司珩,怎么来这儿了?”
宋司珩扫了眼她的办公室。
桌上,她的纸巾换成了婴儿纸巾,办公桌的四个角都贴上了防撞贴。
就连脚下的地毯,也换成了软垫,显然是怕谁伤到。
而这个人。
不是他宋司珩。
宋司珩心口发紧,掐了掐掌心开门见山:“林云瑶……我们离婚吧。”
林云瑶脸色骤沉,随即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我这两天没陪你生气了?司珩,最近真的有些忙,我向你保证,月底我忙完和你去马尔代夫玩好不好?”
月底他就归山了……
宋司珩抿了抿干涩的薄唇,正要告诉她。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推开。
秘书周川身高腿长,将茶放在茶几上:“先生来了,请坐。”
随后,周川刚准备起身,口袋里掉下来一纸孕检单,周川连忙弯腰收好。
还多此一举地朝宋司珩解释:“刚陪我老婆做完产检。”
宋司珩瞥了一眼,声音紧涩:“你老婆怀孕了啊,那记得让她好好休息,别整日忙工作。”
一句话,让总裁椅里的林云瑶动作滞住,脸色骤变。
周川满脸慌乱,却又握紧指节:“好,我会转告。”
顿了顿,又开口:“对了,听说先生算卦的本事通晓天地,能不能帮我算算这个孩子有没有未来?”
宋司珩定定看着他,刚要拒绝。
林云瑶的声音响起:“司珩,你就给算算吧,当结个善缘。”
宋司珩心口微刺。
掐诀算卦是占卜未来,属于窥探天机。
只要开始算,就会对卜卦的人的身体产生影响。
曾经的林云瑶最见不得他掐诀算卦。
而现在,林云瑶却要他这个原配丈夫,给她的奸夫和她肚子里的私生子算卦。
可偏偏他与林云瑶还有羁绊未了,暂时还不能拒绝林云瑶的请求。
宋司珩自嘲一笑,当即抬手看了眼腕表,掐指算卦。
五分钟后,他看着下下卦的坎卦,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林云瑶背叛的报应。
“这个孩子,注定生不下来。”
林云瑶和周川的脸色当即变了。
“不可能!我老婆刚产检完,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周川面色僵硬,“先生,您算错了吧?”
林云瑶也在一旁说:“司珩,你说什么呢?怎么会生不下来,孩子一直都好好的……”
可自学卦开始,宋司珩就没有算错过。
如果不是入世入赘给林云瑶,他会是天清观最年轻的观主。
宋司珩也不想多解释:“卦象从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周川又偏偏对他的本事有了解,脸色变了又变后,一咬牙跪了下去:“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动作间,周川身上的平安符从衣领敞开的脖颈处露出一个角。
宋司珩目光一凝。
瞬间想起半月前,林云瑶陪着自己去观里祭拜祖师爷时,她三跪九叩求了这样一枚平安符。
当时,林云瑶说:“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求的,希望祖师爷保佑他一世安康。”
当时,他还以为,林云瑶是要送给他的。
毕竟以前每年,她都会送一枚这样的平安符给他……
可原来。
她需要送的、想要送的人都是周川。
这样的珍重,也只能说明,林云瑶真的爱上了别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司珩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虫子在里面不断啃噬。
接着,宋司珩就发现,他好像忘了什么。
好在,相爱的时候,回忆是甜蜜的。
现在他们已经不相爱了,过往的甜蜜回忆就成了负担。
而忘忧蛊能让他忘掉负担,也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忘忧蛊的副作用。
宋司珩感觉心很累,身体也累。
他不想再听林云瑶安抚周川,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而那个向来事事围着他转的林云瑶,这一次却毫无察觉。
宋司珩回到家后,沾到枕头的一瞬间,他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就看见守在床边的林云瑶。
她似乎有很多烦心事,眉头紧缩,好像怎么都抚不平。
察觉到动静,林云瑶猛地看过来,见宋司珩没事,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手替宋司珩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老公,是不是今天我说你算错了卦,你生气了?”
她似乎还是很爱他,很在乎他的感受。
可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出轨呢?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很快,他就要离开了。
见宋司珩不说话,林云瑶握住他的手,语气发慌:“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在商场上一向杀伐果决的女强人林云瑶,竟然也会恐惧。
宋司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笑:“没有,只是在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云瑶的手机响了。
屏幕一闪而过,宋司珩却还是看见了上面的备注——小狼狗。
大概也只有周川,能让林云瑶用这样的备注了吧。
林云瑶匆匆去接电话,又匆匆回来:“老公,公司有事,我过去看看。”
说完,她拿上外套就快步离开。
宋司珩看着她离开,听见大门开了又关。
他费力起身,走到窗边。
橙红色的夕阳西下,林云瑶清丽的身影钻进车里,然后伴随着引擎轰鸣声,全都消失不见。
她奔向周川的身影是这样决绝与坚定。
宋司珩眼里都是破碎的情意,正要收回目光。
突然,下体传来一阵剧痛。
他身形一晃,勉强扶住窗台才没跌倒。
钝痛一阵接着一整,宋司珩下意识掐指想算是怎么回事,但他痛到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最后熬不下去,只能强忍着打车敢去医院。
天已经黑了,医院人不多。
宋司珩辗转了几个科室做检查,最后坐在男科诊室里,擦掉肚子上的耦合剂,脸色苍白。
医生看着B超机上的图像,脸色严肃:“你的腹部长了一个肿瘤,必须要做手术切除,不过这个手术,可能会让你丧失生育能力,你考虑清楚……”
宋司珩呆楞一瞬,下意识抚了抚腹部,痛得眼眶酸涩……
他本就命中无子,也从不敢期盼自己会有子嗣上的亲缘。
没想到连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缓和好情绪,他浑噩走出医生办公室。
下一秒,就看到不远处的电梯门开,里面,林云瑶和周川刚刚分开,两个人都嘴唇泛红。
所以,瞒着他来做产检,就是她说的公司有事。
宋司珩扯了扯嘴角,先一步转身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不断捧起冷水洗脸,才压下心口的刺痛。
不料再抬头时,却看到了周川。
他神情挑衅:“先生,您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一个人来医院啊?林总没陪您吗?”
“差点忘了,林总正陪我呢,你不知道刚才在电梯里,她吻我吻的可凶了,还说要不是有了我们的孩子,她一定当场让我要了她,她的身体可想我了!”
“先生,林总有很久没让你碰了吧?我说这些,你不会生气吧?”
宋司珩攥拳,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从前刚和林云瑶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像是不满足一样,两个人待着待着,就会被她勾到床上。
可近半年开始,林云瑶很少让他碰,也很少回家。
宋司珩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过去的甜蜜,却发觉那些曾经清晰的一切,渐渐的都蒙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我不记得了。”
宋司珩不想跟周川浪费口舌,丢下这句话,无视受挫的周川就往外走。
却又在厕所门口见到了林云瑶。
对视间,林云瑶神色诧异:“司珩,你怎么在这儿?”
宋司珩还没回答,背后,周川就走了出来:“林总……”
林云瑶眼神瞬间惊慌不安。
宋司珩心口一刺,全当没看见一般垂眸,抬脚就走。
身后发生什么,他不想管,也没心力管。
不想刚出医院,林云瑶就追了上来。
四目相对。
她一脸恐慌,忙乱解释:“司珩,我回了公司,只是周川突然身体不舒服,我只能先陪他去医院……”
曾经宋司珩哪里不舒服,她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现在,他们在医院相遇,她却从始至终都没问过,他为什么来医院。
宋司珩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林云瑶扯谎。
林云瑶眼神小心翼翼,语气也放得很软:“周川在集团工作这些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不能不管。”
“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反正也只有19天了。
“嗯,我理解。”宋司珩淡淡抽回手,“你去忙吧,我回了。”
他刚准备转身回去,林云瑶的声音却又响起。
“你之前说周川的孩子生不下来,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救一下?毕竟这是一条生命。”
“你不是能改命吗?就帮帮他吧。”
宋司珩愣住,他确实跟林云瑶说有过改命的事情,但也说了,这种事全看天意。
但不论成功与否,逆天改命的人,都要付出生命做为代价!
林云瑶向来过目不忘,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说过的话。
或者说在她心里,她和周川的孩子,比他更重要!
明明已经对她失望,现在心脏却仍旧像是被捅了个对穿。
鲜血淋漓的疼。
许久,宋司珩才从干涩的嗓子里逼出一句:“我救不了。”
林云瑶秀眉一紧:“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了?司珩,你就当积福。或者你算一卦看看,万一可以呢?”
她一副他不算卦就不罢休的模样。
宋司珩忽然有些释然了,那就当还了这几年的情债吧,他抬起冰冷的手指掐算。
只一分钟,卦象已成。
困卦。
诸事不顺,万分凶险,无解。
宋司珩下体又开始坠疼:“无解,改不改命,这个孩子都生不下来。”
林云瑶眉心皱的更紧:“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宋司珩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脱口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孩子?”
林云瑶表情微滞,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她慌乱一瞬,又很快按了下去,无奈抬手抱住他:“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关心周川和他的孩子,只是因为他在集团任劳任怨多年,我作为上司理应关照。”
“但你要是不开心,我就把周川开除,再也不让你看见他,好不好?”
“我真的只爱你……”
林云瑶将宋司珩抱得紧紧的,承诺着,保证着。
看着怀里的林云瑶,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心口酸胀难忍。
他本想推开她,林云瑶却强硬拉着他一起上了车,直到了家,她才松开宋司珩的手。
“累了就先睡吧,我去书房处理些公事。”
她看着宋司珩睡下,还替宋司珩掖了掖被子。
宋司珩没管她。
第二天,他醒过来时,林云瑶已经离开了。
枕旁的手机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林太太邀约去他家看风水的短信。
宋司珩淡然起身洗漱出门赴约。
给林家看完风水后,林太太拿出手机给宋司珩转账,试探的开口:“宋天师,您最近和林总感情还好吗?”
宋司珩不明所以:“什么?”
“我跟你说,女人可一定要看紧了,不然像你家林总这样的,很容易就被外面那些小白脸勾走的!”
说着,林太太把手机递到宋司珩面前:“你看,我老公刚发过来的,说是在私人照相馆看见了你家林总!”
宋司珩垂眸去看。
不料只一眼,就叫他怔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照片上,周川单膝跪地,而他的妻子林云瑶,正掀开衣服,让他吻着自己的小腹!
亲密的接触如刀刺进他的眼里,寸寸剜开他的心。
过去,林云瑶那些承诺的话在耳畔一一闪过。
“司珩,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我只要你在。”
“没有孩子,我也永远爱你。”
……
当时,宋司珩相信了,一直信到现在。
可其实,承诺只在相爱的时候有用。
不爱之后,这样的话也如过眼云烟,做不得数了。
想到这里,宋司珩兀的脑子一空,刚刚在想什么也不记得了,只余下心口一点惆怅,风一吹就散了。
他告别林太,回到别墅。
从和林云瑶结婚开始,他就住在这里,这里都是他和林云瑶这五年的‘回忆’。
但现在,宋司珩看好多东西,都觉得陌生了起来。
反正都要走了。
他将屋子收了收,又将这些都搬到了院子里,拿出打火机,点燃。
火光一瞬而起,灼热着宋司珩的双目。
他往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上刚下班回来的林云瑶。
林云瑶看着那堆火光,眉头一蹙:“老公,你这是在忙什么?”
宋司珩往后退了一步,与林云瑶拉开拒绝:“处理一些不要的东西。”
林云瑶原本不在意。
可扫了一眼后,突然瞳孔一震,快速冲过去,顾不上熊熊火舌,伸手将烧毁一半的素描本拿了出来。
素描本上残留着火星和灰尘。
林云瑶却顾不上,红着眼质问宋司珩:“这就是你说的不要的东西?这是这些年我给你画的全部素描,你一直都很珍藏,别人你都不给碰。”
比起她的激动失控。
宋司珩平淡到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是吗?我不记得了。”
这态度让林云瑶意识到什么,她猛然看向火堆:“难道这里面都是我送你的……”
她再也没办法维持稳重,脱下身上的外套就朝火堆拍打。
可已经晚了,火扑灭后,里面所有东西都已经烧成灰烬,看不出原本样貌。
林云瑶盯着那坨灰许久,才颤抖着手投入宋司珩怀中:“老公,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这样惩罚我。”
宋司珩想了想,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没有,我只是忘了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
或许是已经要走了,他也不想再这种小事上隐瞒她。
林云瑶僵了一下,不敢置信。
她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想要从里面找出撒谎的痕迹。
但宋司珩的神情却没有骗人。
林云瑶眉头蹙起,抬手紧抓着他的手臂:“老公,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总是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知道我最近没陪你,但你也不能说胡话来吸引我的注意。”
她眼底惊慌和无奈交织,是爱他的样子。
可宋司珩只觉疲惫,看来,她是真的忘了他体内的忘忧蛊。
他推开她,再一次郑重地开口:“林云瑶,我是真的想离婚了。”
林云瑶连忙将他扯进怀里,搂得更紧:“我不答应。”
“老公,我爱你,我不可能,也不接受和你分开。”
“这些东西你烧了就烧了,以后我再送你新的,就算你真忘了我们的过去也没关系,我再陪你制造新的回忆。”
宋司珩沉默着,没有多作声。
如果她但凡记得他师傅给他种下的忘忧蛊,那她就该明白,他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这天之后。
或许是心有惶恐,林云瑶每天都提前下班回家,陪在宋司珩身旁,生怕他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宋司珩又提了几次离婚,她都不为所动。
还有13天,宋司珩也不急,慢慢和林云瑶磨。
这天,林云瑶又提早下班,回来陪宋司珩吃晚饭。
以往,他们一起吃饭,林云瑶总是会和他说公司的趣事,会嫌弃下属,会说吃了什么。
但自从宋司珩提离婚以来。
他们吃饭时,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声,再无其他。
这天吃完后。
林云瑶放下碗筷,再一次挑起话题:“司珩,你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我们去看海,我给你讲的故事吗?”
宋司珩顿了一下,抬眼时一片茫然:“不记得了。”
林云瑶一噎。
又把小美人鱼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
“小美人鱼甘愿自割鱼尾化作人,只为了和王子在一起……”
上一次,林云瑶说这个故事时,宋司珩满脸伤感,紧紧抱着林云瑶,说自己不想做美人鱼。
但这次,他放下碗筷,语气算不上太好:“你想说什么?”
林云瑶捏了捏眉心:“你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男美人鱼,如果想要适应这个社会,必定要如美人鱼一样,付出一点什么。”
“我已经开除了周川,但今天我听助理说,她去看了周川,周川状态很不好,医生说他的孩子恐怕生不下来。”
“老公,我知道你有本事能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他和孩子好不好。”
铺垫了这么多。
原来,还是为了周川和她的孩子。
宋司珩心口微刺,紧盯着林云瑶的眼:“如果救这个孩子的代价,是我会死呢?”
林云瑶脸色微沉,扯了扯红唇却没有笑意:“老公,你不想就说不想,不用说这样的话吓唬我。”
“这样吧,你们不是最讲究因果报应吗,之前我救过你,现在你就当还我的恩,救这个孩子一命。”
林云瑶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说。
宋司珩却听出另一重意思:他欠她一条命,这是他该还的。
心像是被林云瑶狠狠拧了一下,痛到痉挛。
他没回答,客厅里安静了很久。
林云瑶又放软了语气哄宋司珩:“老公,我们是夫妻,我们会白头到老,我不想这个孩子成为我们的隔阂。”
“你再好好想想。”
她轻轻吻了下宋司珩发凉的唇,就转身出门。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宋司珩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下去,只剩死寂。
这天后,林云瑶没回来,像是在和宋司珩较劲,什么时候宋司珩低头同意救孩子,她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但宋司珩始终没有低头。
他下山时,师父曾叮嘱过他,爱人要先爱己,不论以后谁要他牺牲什么,他都不能同意。
他答应了师父,自然不可能再答应林云瑶。
日子就这样拖着,转眼,距离离开只剩7天了。
这天醒来,宋司珩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有些陌生。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这是自己和林云瑶的卧室。
那些和林云瑶的记忆,在蛊虫的吞噬下,他已经记不得很多了。
估计再过一阵子,就一点儿不剩了。
这样挺好的,忘的越快,放下的也就越快。
正想着,手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宋司珩掩下没来由的不安,接起就听到电话那头说:“请问是宋司珩先生吗?我们这边是朝阳警局。”
“麻烦请您马上到林氏集团的天台上来一趟,周川指证你诅咒他的孩子,逼他跳楼。”
宋司珩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不想掺和周川的事情。
可话出口的前一秒,他又想起师父的叮嘱。
若要归山必须六根清净,断掉一切红尘因果。
周川如何他不在乎,但如果沾染上周川这条命的因果,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又要引申出多少事端。
“我现在过去。”
宋司珩挂断电话,立刻出门往林氏集团赶。
半小时后,林氏集团天台。
宋司珩刚上来,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林氏的员工,还有不少记者扛着摄像机在直播。
而周川站在天台边,再多往后退一步,就会从这一百层的高楼坠落下去。
宋司珩皱了皱眉,掐了一指。
结果是天地否卦。
意味着,这件事是坏事,但如果处理的好,则会否极泰来,柳暗花明。
宋司珩松了口气,走上前。
四目相对。
周川的双眼一瞬通红,满是怨毒和恨意。
“宋司珩,你现在满意了吗?就因为你的怀疑,我被开除,事业全毁,我的孩子你还要诅咒她生不下来!”
“你不就仗着自己是天清观的弟子吗?”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你也是人,你能不能有点人性放过我!?”
他哭喊着,眼泪横流。
宋司珩抿了抿干涩的唇,还没开口。
匆匆赶来的林云瑶先一步拽住他的手,表情严肃:“司珩,不管怎么样先把他劝下来,周围还在直播,舆论已经炸了,公司的股市也受到影响一直下跌……”
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可见来的有多急。
而且,她说话时,目光也一直落在周川身上,又可见,又有多着急周川。
真是难为她,还要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目标来稳住他。
或许是两人交握的手刺激到了周川,他再度崩溃大喊:“宋司珩,你们天清观不是以普渡世人为己任吗,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死!”
话落,周围人看着宋司珩的眼神都变了。
宋司珩捏紧手机,视线落到旁边正在直播的设备上。
屏幕里的评论,兀的像刀一样插进他的眼睛。
【天清观不是那个隐世不出的神观吗?不是说那里面的弟子都很有仁心?】
【什么仁心?能教出宋司珩这样狠毒的弟子,我看就是一群封建余孽。】
【有没有人知道天清观在哪,看八卦暂停,我现在就去烧了这个地方!】
……
天清观立观至今,一直以行善解困受万人敬仰朝拜,就算是最苦难的时候从没被人这样辱骂过。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宋司珩心口沉痛,眼眶又涩又红。
他强按下翻涌的情绪看向周川:“我们单独聊聊。”
“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
见他退让,周川还没说话。
林云瑶就开了口:“周川,孩子会平安生下来。对吗,司珩?”
宋司珩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终于明白周川做这一场戏的目的。
为了让他救下这个无法生下来的孩子!
林云瑶不惜做局,牺牲他和天清观的名声。
她明知道,天清观和师兄弟对他有多重要!
宋司珩几乎是硬生生咽下嗓子里的涩苦:“周川,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我都能答应。”
他看向警方:“警官,我想和周川单独聊聊,我应该可以把他劝下来。”
警方看宋司珩的安抚有用,连忙将围着周川的人都撤开。
等到所有人都扯到二十米外,不可能再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时。
宋司珩才缓步走向周川。
周川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犹如一头困兽般红着眼问他:“你说只要我下来,你什么都答应我,那你答应我,和林总离婚!”
宋司珩脚步一顿,声音很轻:“只是这样?”
周川想了想,又补了句:“我还要你不告诉林总离婚的原因,而且你净身出户。”
“好。”
宋司珩反正都要走了,答应周川也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上网解释今天的事情,与天清观无关。”
“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当没谈过。”
宋司珩说完,然后转身就走。
急得周川当场就从天台下来,当着媒体的面,解释澄清扭转舆论。
虽然网上还有不少八卦舆论,但天清观的风评已经在慢慢好转。
今日一切,果然如卦象所言。
宋司珩终于松了口气,满身疲倦回了家。
而回到家的第一时间,他洗手焚香,对着正厅供奉的三清神像,屈膝跪地,虔诚叩首。
“弟子有罪,让世人扰了祖师爷的天清观的清净。”
“弟子宋司珩愿余生都侍奉祖师爷,偿还罪孽。”
说完,他缓缓起身,身后传来林云瑶急促的声音:“老公,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回来了,今天多亏了你,周川和林氏才转危为安。”
她的语调上扬,又问:“你在向祖师爷许愿吗?许了什么?”
宋司珩直起身,抬头看向三清神像。
窗外,一缕夕阳照进来,落了神像满身,灿灿金光,像是允了信徒的祈愿。
宋司珩嘴角笑了笑,他许的是——
愿宋司珩和林云瑶,此次一别,再不相见。
直到站起身来,宋司珩才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你送我那个价值上亿的手表,摔碎了。”
“我在求祖师爷,希望工匠能复原它。”
毕竟复原了,他才好把东西还给林云瑶。
林云瑶眉头轻蹙。
想了好一会都没想起来,他说的哪个手表。
她索性不再去想,柔声安慰他:“碎就碎了吧,你没事就行,过几天有场古董拍卖,到时候我给你拍更好的。”
宋司珩一瞬缄默,从没想到过。
原来不用种忘忧蛊,只要不爱了,她也能忘记,那手表是曾经他们定情时,林云瑶送的。
他抿唇自嘲,缓缓开口。
“是啊,坏就坏了吧。”
“坏了的东西就该丢掉,无论是什么。”
林云瑶身形陡然一僵,连忙抬手投入他怀里。
“老公,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六周年礼物、七周年、银婚金婚……”
“我还有一辈子的礼物可以送给你。”
林云瑶字字深情,好似已经开始憧憬他们变成老头、老太太的生活。
全然不知道,宋司珩还有7天就会离开她,回天清观去守山,永不出世。
宋司珩心口微滞,抬手推开林云瑶。
“林云瑶,我们还是离婚吧。”
林云瑶脸色一变,无奈中夹杂着愠怒:“宋司珩,你最近为什么几次三番提离婚?”
“平心而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宋司珩皱了皱眉,下意识去想。
这五年和林云瑶有关的记忆却断断续续,仿佛隔雾看花。
他也和林云瑶学会了不再去纠结,脱口而出:“你对我好与不好,我都已经忘了,只是我为什么提离婚,你真的不清楚吗?”
林云瑶一噎,心口猛跳了几下,以为宋司珩发现了什么。
她太过心虚,甚至都没注意到这已经是宋司珩第5次说他忘了。
“老公,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哪里让你不开心,你就告诉我好吗,别说离婚让我难受。”
宋司珩静静看着她,许久才说。
“你忘了吗,我命中注定无子,再这样下去,不会耽误你吗?”
林云瑶紧绷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
她劫后余生般,小心翼翼握住宋司珩的手十指紧扣:“孩子的事,你完全不用担心。”
“其实我没告诉你,我也怀孕了,月份很大了,只是我不显怀。”她说着抚摸自己的肚子,“本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给你个惊喜,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宋司珩僵了一瞬,接着手指都忍不住发颤。
他瞥了一眼林云瑶的小腹,心里发寒。
他答应周川的只有离婚和净身出户。
他不管这个孩子究竟能否生下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妻子,如此欺骗自己的丈夫,竟然还让他养她和奸夫的孩子?!
宋司珩不断默念清心决,试图让自己的情绪静下来。
林云瑶却握紧了他的手,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老公,你也高兴坏了吧!”
她出轨,宋司珩可以假装不知道。
她在外面的人有了孩子,宋司珩依旧可以装聋作哑。
毕竟反正他都已经决定离开。
但宋司珩决不能认下这个孩子,连名义也不可以,这是往他的因果上强加羁绊。
眼看林云瑶要走。
宋司珩按下情绪,连忙下楼,打车跟上林云瑶。
却不想一路跟着林云瑶后,眼睁睁看着她在城南一栋别墅面前停下。
接着周川开门,搂着林云瑶入怀。
两人毫无顾忌,一边接吻一边进了车里。
不一会。
林云瑶的迈巴赫就开始轻轻摇晃震动,而后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猛……
宋司珩就在后面的车上看着。
这种场面,明明他不久前就在她的办公室见过。
明明,他脑子里,关于了林云瑶的记忆也都被抹去大半。
可再次直面背叛时,他的心仍旧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捅进去,痛到让人红了眼眶。
莫名地,一段残存的记忆涌上来。
半月前,他与林云瑶去观中祭拜祖师爷。
自己曾无意问了句:“林云瑶,如果将来你变了心……”
“不会,我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如果我变了心,就惩罚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懊悔痛苦一生,再凄惨死去。”
那么林云瑶,希望你还能记得你的誓言。
宋司珩把目光从那辆震动的车上收回来,对着司机说:“师傅,走吧。”
宋司珩回了家。
别墅也仿佛觉察到了他们的感情变化,变得冷冷清清,毫无暖意。
宋司珩没有感伤,只是从衣柜最深处,找出了自己的长袍。
他洗澡净手,换上长袍,又回到正厅,对着正中间的三清神像上香,虔诚跪下。
他自小被父母抛弃,是师父捡了他,把他带回观中抚养,悉心教导。
他这条命,就算要给,也要还给师父,而不是她林云瑶和周川的孩子。
宋司珩三叩头后,静心开始准备符咒和林云瑶做最后的了结。
一切忙完后,他就盘腿静坐在客厅中,等着林云瑶回来。
晚上12点,林云瑶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宋司珩穿着白色道袍,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时,他的长袍飘扬而起。
四目相对时。
宋司珩的眼里更是一片薄凉,空得吓人。
林云瑶突然有一种,宋司珩好像马上就要离开的感觉。
她心头猛然跳了跳,喉结急促滚动:“我记得你好久不穿道袍了,今天怎么又换上了?”
宋司珩避而不答,伸出两指将桌上的薄纸,往林云瑶那边推了推:“珠宝、股份、房子、钱,我都不要,你签了吧。”
林云瑶垂眸扫了眼,心被那文件上的离婚协议四个字狠狠刺了一刀。
情绪在心口翻涌,她强行按下:“我不同意,司珩……”
宋司珩从没想过。
有一天,林云瑶深情款款的模样,在他看来竟然会变得这样陌生和面目可憎。
“你还打算演下去吗?你和周川的关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林云瑶,这些真相我早就知道,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闹,只想离婚。”
林云瑶脸上的表情终于寸寸龟裂。
她脸色苍白,惊慌地握住宋司珩的手:“不是的,司珩,老公,你听我解释!”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啊!”
“我一直没有孩子,虽然我不在意,但林氏总要有人继承,我不爱周川,我只爱你,这个孩子,是我找周川借的种。”
“我向你保证,这个孩子生下来我立刻抱回来给你养,以后他就是你的亲生孩子,他永远只有你这一个爸爸!”
“司珩,你相信我好不好?”
看宋司珩不为所动,林云瑶拽着他直直走到三清神像前。
“我可以向神像发誓,我林云瑶只爱宋司珩!”
宋司珩听着,依稀想起,好像曾经她也是这样,拉着他到三清神像面前,虔诚下跪。
“祖师爷在上,我林云瑶绝不会背叛司珩,如违誓言,就让我家财散尽,惶惶而终!”
他心口微微胀痛一瞬,再仔细去想,却什么都想不起了。
宋司珩抽回手,在林云瑶错愕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符咒。
“你随身戴着它,或许能保他一次。”
林云瑶心中还是一喜,伸手正要去接。
不想下一秒,宋司珩却收回手:“只要你签字离婚,我就把符咒给你。”
林云瑶脸色骤然变了:“你威胁我?”
宋司珩不置可否。
归山的日期越来越近,他只希望能尽快了结和林云瑶之间的因果。
他拿起离婚协议,递到林云瑶面前。
眼见着她伸手来接,他松了一口气。
不想下一秒,“刺啦”一声,林云瑶直接将离婚协议撕成两半,扔在空中。
“宋司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否则我们永远不可能离婚!”
紧接着,她伸手抓住宋司珩的手,掰开手指,拿走里面的符咒。
“司珩,我也是为了让我们有一个孩子,我相信你会理解我。”
扔下这句话,林云瑶就走了。
宋司珩站在原地,指尖被掰开的痛,隐隐约约传入心口。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他伫立许久,才回了房。
距离离开只剩下3天时,宋司珩出门去了特殊管理局。
一见到主任,他就表明身份,说明来意:“主任,我想要销户,注销宋司珩这个俗世身份。”
像他们这样的修行之人,有很多都会选择注销身份来脱离。
主任并不意外,只提醒了一句:“你想好了?身份一旦注销,宋司珩这个人将彻底消失,你的户口,你的身份都将被定义为‘无’。”
“我想好了。”宋司珩脱口而出,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林云瑶不同意离婚。
那么他就让俗世再无宋司珩,只剩天清观的司珩修士。
主任见状也不再劝,开了份证明给宋司珩,就让人去户籍处办理。
一个小时后,宋司珩从户籍处走出来。
手里销户证明上的红色盖章,就像是一只大手,挪开了压在他心中的巨石。
自从和林云瑶结婚以来,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轻松。
只等归山日期一到,他就能走了。
宋司珩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收好销户证明,回了家。
他没什么要带走的,只需要处理到与自己用过的,有羁绊的东西。
床单被褥什么的,也都交代了保姆,等他离开,保姆就全部换上新的就行。
而林云瑶……在他们吵了一架之后,她就再没回来过。
宋司珩掐指算了算,卦象显示,他与林云瑶,还有最后一面要见。
果然,离开的前一晚,林云瑶回来了。
看到她,宋司珩有一瞬间的茫然。
好半天才想起,他们结了婚,她是自己的妻子。
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宋司珩心里却没有了那时的起伏跌宕,只剩下平静和陌生。
林云瑶也特别淡然,她像从未和宋司珩争吵过一样,张开手臂就要抱他。
“老公,你别生气了。”
宋司珩后退一步避开。
林云瑶脸上的温柔笑意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柔情。
“对了,你的银行卡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我一直给你转账却都显示失败。”
“打电话去银行查,他们居然说,从来没有你这么个人。”
他都销户了,以宋司珩这个身份办理的银行卡自然也会停掉。
宋司珩随便找了理由搪塞她:“可能银行那边出故障了吧。”
以往林云瑶给宋司珩送礼,即使他不喜欢,也会表现得很开心。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理不睬。
林云瑶只以为他还在生气,又放缓了声音哄他。
“没关系,你之前不是说湖春路那套别墅的冬景很好看吗?眼看着秋末了,明天我让助理把房子转到你名下,等冬天到了我就陪你搬进去看冬景。”
宋司珩想,那她可能又要失望了,因为他过了今晚就要走了。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别说冬天一起看雪景,他们连明天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了。
“不用了。”宋司珩淡声回她。
林云瑶脸色微沉,垂在身侧的指节缓缓收紧。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而已,而且她都已经这样伏低做小,他为什么还不满意、还不原谅她!?
她有点生气,可看到宋司珩此刻身着道袍,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超脱俗尘之外,又莫名想到了还没下山时的他。
那时候他无依无靠,只有她。
林云瑶蓦地有些心软:“老公,我也不逼着你接受了,明天我就把周川送走,孩子我也找人打掉,我们回到从前,行不行?”
听到这话,宋司珩只觉可笑。
如果在一开始他发现一切时,林云瑶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许会信。
可现在,蛊虫发作,噬心吞噬,她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更何况,那些从前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更何谈回去。
“林云瑶,我们没有过去可回了。”
林云瑶从没见过他这么铁石心肠的样子,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像是突来的救赎浮木。
她连忙接起,朝阳台外的院子走去。1
宋司珩看着她的背影,漠然收回视线,准备找个干净箱子,把三清神像装好。
可刚走两步,门铃突然被摁响。
宋司珩只好调转方向,先去开门。
不想这个时间找上门来的,竟然是周川。
他看着宋司珩,眼里满是嫉妒和怨恨。
“你不是答应我会和林总离婚吗?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还是说为了一个女人,你连你天清观的名声都不在乎了?你是想让你的那些师兄弟再陷入舆论吗?”
宋司珩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第三者,脸色一瞬冷了下来。
“答应的事我会做到,但你如果再敢牵扯到天清观和我的师兄弟,哪怕损坏阴德、修行尽毁,我此生坠到阿鼻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周川从没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样子,气得挥拳过来就要打他。
宋司珩眸眼一寒,侧身躲开。
周川一个用力过猛,直接往尖利的桌角撞去。
只听到惨叫一声,周川感觉自己的下体就像是被人割断一样的疼。
他脸色惨白:“痛……”
宋司珩愣了一瞬。
他按下情绪,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20。
刚和医院说明完情况,挂断电话。
林云瑶的声音就自身后传来:“周川,你么样?!”
“疼,云瑶,我下面……好疼……快送我去医院,我怕以后再也不能让你快乐……”周川捂着下体,泪如雨下,“是先生,是先生干的!”
林云瑶愤怒回头看向宋司珩,却对上他漠然的双眸。
他说:“我已经打过120了。”
周川死死拽着林云瑶的西装外套不放。
“云瑶,和我一起去,和我一起……”
好像林云瑶不跟他去,他就宁可死在这里。
林云瑶没办法,只能握住他的手,歉疚地对宋司珩说:“司珩,你在家等着我。”
“等周川做完手术,我会把他和孩子的事情全部解决,再来找你。”
“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陪着周川一起离开。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
今天,也是宋司珩归山的日子。
看着汽车尾灯远去,宋司珩心脏一缩,眼角莫名掉下一滴热泪。
而等他抹去那滴泪水时,也意味着他与林云瑶的情缘、与这个俗世的羁绊,全部都断了。
一阵秋风吹来,他淡淡收回视线,回到屋内,将三清神像装好。
午夜12点,一辆红旗在门口缓缓停下。
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修士下车,说了句。
“司珩师弟,我来接你归山了。”
和师兄久别重逢,宋司珩心口一暖,缓缓走出林家。
踏出林家的那刻,他的心猛然刺痛一瞬,脑袋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开始莫名模糊,直至消逝。
他知道,是师傅种下的忘忧蛊,将他与林云瑶最后的记忆也抹去了。
从今往后。
这个世界,只有天清观观主司珩修士。
再无红尘俗世的林云瑶之夫,宋司珩。
寂静的夜里,车辆缓缓朝着东方驶去。
只有车上的播放的经文,远远从空中传来:“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