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金血玉骨的妖怪。
却意外搭救了太子和小将军。
还怀了太子的孩子。
可成亲当天。
太子的花轿却径直停在相府门前。
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弃妇。
小将军江策安却跪在我面前。
认下了这个孩子,十里红妆迎娶我。
出嫁三月。
妖族一脉突遭大火。
无一活口。
看着满目灰烬。
我痛不欲生。
孩子也没留住。
江策安衣不解带地陪着我。
用了好长时间才让我走出阴影。
我再次有孕。
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时。
却无意中听到他和旁人的对话。
“知道你爱惨了顾云瑶,但你也没必要屠了整个妖族吧?”
“谁不知道金血玉骨价值千金?”
“不杀了他们,怎么用他们的尸骨给云瑶添嫁妆?”
我才明白。
这看似幸福的三年。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
“策安,太子如今这般打压你,你不委屈吗?”
“当年你为了他,不仅娶了沈棠,还认下了那个不属于你的孩子。”
江策安嘴角却勾起释然的笑。
“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云瑶。”
“她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和一个妖怪共侍一夫。”
同僚语气担忧。
“刚才将军府的婢女来过,被侍卫拦住了。”
“不过我好像听到她说,沈棠有孕了……”
江策安手上一紧。
茶盏差点滑落。
但他向来自持。
很快就平复下来。
“我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江策安冷笑一声。
“她肚子里怀过别人的种,我嫌脏。”
“再说了,像沈棠那样的血脉,孩子就算能生下来也是怪胎。”
说完。
他吩咐身边的侍卫。
“让彩萍把藏红花掺在夫人的饭菜里。”
“做事仔细点,别让她发现。”
同僚叹了口气,感叹。
“沈棠也是怪可怜的……”
江策安失神一瞬。
眼神晦涩地看着茶杯。
“我会让她安安稳稳做一辈子将军夫人。”
“就当做是补偿。”
我捂着嘴,跌坐在地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
连滚带爬地回了将军府。
黑暗的房间里。
我独自垂泪。
当初与我一夜春宵的人不是江策安。
可他还是愿意为了顾云瑶。
迎娶我这个不洁的女人。
甚至去接受一个和他毫无血缘的孩子。
记忆里。
大火封山那天。
江策安看着我身上灼烧出的伤口。
哭得不能自己。
他跪在我面前立誓。
“阿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族人枉死。”
“更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白牺牲。”
他说到做到。
只用了七日便寻到了放火的叛贼。
把他们屠杀殆尽。
这么多年。
我一直对江策安感激涕零。
却不曾想。
到头来一切都是他的自导自演。
门外响起彩萍的声音。
“夫人,该用膳了。”
我尽量保持冷静。
“放那吧,我现在不想吃。”
掺了藏红花的饭菜。
我也不敢吃。
郎中给我诊脉时告诉我。
我体虚宫寒。
孕中要好好养着。
如果这次再流产。
恐怕就一辈子做不成母亲了。
我很想要这个孩子。
之前是为了江策安。
现在是为了那些因我而死的族人。
我救不活他们。
除了能让金血玉骨继续传承下去。
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
又过了许久。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门外的彩萍急急跪下。
“将军您回来了。”
“无论奴婢怎么劝,夫人就是不肯吃东西。”
江策安叹了口气。
“我来吧。”
我匆匆擦干眼泪。
但红肿的眼眶还是出卖了我。
他蹲在我面前。
抬手轻抚我的眼睛。
心疼地问。
“又哭又不肯吃饭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夫君为你主持公道好不好?”
我故作甜蜜地靠在他怀里。
“当然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了。”
江策安愣了一下。
惊喜地抱住我。
“真的?”
“我要当爹了?”
我点头。
心却冷得如坠冰窖。
“策安,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将来我就自己把他养大,绝不让你心烦好不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却还是强颜欢笑。
“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棠,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
“你身子不好,如今怀孕了更应该好好吃饭。”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
我抗拒地别开眼。
江策安夹起蟹粉放在我碗里。
柔声道。
“多少吃点。”
“吃饱了孩子才能长得好。”
他看起来这么深情。
哪里像是在演戏。
可我知道。
那都是假象。
“我真的吃不下。”
闻言。
江策安失去了耐心。
皱眉不悦。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
“你还要矫情到什么时候?”
他狠狠捏住我的下巴。
想把蟹粉直接塞进我嘴里。
我用力挣扎。
但也明白了他的决心。
强忍着眼泪拿起筷子。
“我自己吃。”
见饭菜都进了我肚子。
江策安的眉眼才柔和下来。
“阿棠,我是心疼你。”
“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么会害你呢。”
我平静地看着他。
心里只觉得可笑。
到了半夜。
我身体发冷,腹痛越来越剧烈。
下体流出的血渐渐染红了床榻。
江策安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李太医便推门而入。
倒像是一直等在外面的一样。
我的意识已经疼到模糊。
却还是听到李太医小心翼翼地告诉江策安。
“夫人之前流产已经伤了身子。”
“这次要是再不用药,恐怕……”
沉默了片刻。
江策安才淡漠地开口。
“没关系,照我说的做。”
“等将来云瑶有了孩子,认她做干娘便是。”
李太医点头。
“臣明白。”
听着江策安轻飘飘地决定了我的生死。
我残存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灰飞烟灭。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原来。
他嫌我脏是真的。
不想和我生孩子也是真的。
正当李太医尽力给我施针止血时。
东宫的婢女匆匆闯了进来。
声泪俱下地跪在江策安面前,。
“将军,求求你救救我们太子妃吧。”
“太子妃夜里突发高热,求您请李太医过去瞧瞧!”
江策安神色大变。
想也没想。
拉着李太医就往外走。
我的陪嫁婢女秋月一把抱住他的腿。
苦苦哀求。
“您这时候带走李太医,不就是要了我们夫人的命吗?”
“东宫里那么多太医,怎么会找不出一个医治太子妃。”
“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夫人……”
江策安一脚踹在她的心口上。
“混账!”
“太子妃金尊玉贵,岂是你一个奴婢可以安排的。”
他看了眼浑身银针的我。
冷冷地吩咐下人。
“煮些补汤给夫人吊着命。”
“等太子妃无事,我立马带李太医回来。”
秋月被踹到在地。
呕出一口鲜血。
还想追上去。
却被我制止。
我虚弱地拉住她的胳膊。
摇摇头。
“不用追了。”
秋月哭得眼睛红肿。
可还是不住安慰我。
“夫人,您等着。”
“我这就去请郎中,您一定会没事的……”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
把止血的针拔了出来。
血落在玉碗里。
成了流动的黄金。
“秋月,你进宫把这个交给陛下。”
“就说沈棠求一纸和离书。”
当初皇上亲自来山下。
接太子回京时。
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当场承诺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我一直不敢用这个机会。
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江策安带着李太医回来。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秋月找来的郎中正要离开。
他拉住郎中问。
“夫人怎么样了?”
郎中惶恐地回答。
“夫人命是保住了,可惜……”
江策安难得因为我而慌乱。
“可惜什么?”
郎中无奈地摇头。
“上个郎中只用了一半的针,就不知去向。”
“拖垮了夫人身子,余生恐怕都要受病痛折磨了。”
江策安有些愧疚。
抱住气若游丝的我。
“对不起阿棠,我不是不想管你。”
“只是太子妃怀着身孕,又高热严重,实在耽误不得。”
我忍着疼痛。
把身体从他怀里抽出。
“没关系。”
“将军累了一夜,去歇着吧。”
江策安想抚摸我的手僵在半空。
声音嘶哑。
“阿棠是在怪我吗?”
我闭上眼睛。
平静地回答。
“民女不敢。”
“民女?”
江策安听出了我话里的异样。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从前恩爱时。
我总是自称阿棠。
如今改了口。
便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是,民女出身卑微,自然不敢和太子妃相提并论。”
“所以将军做的没错,民女也不敢责怪。”
说完。
我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江策安欲言又止。
却也不再多问。
他一边轻拍我的背。
一边柔声哄我。
“阿棠向来最识大体,是我多疑了。”
“你好好休息,夫君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我眼前发黑。
再也没有推开江策安的力气。
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
颤颤巍巍地扶墙走到门口。
就看见秋月趴在院子中央。
浸透盐水的藤鞭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
她全身已被血浸透。
眼看进气多出气少。
太子妃顾云瑶坐在一旁冷眼看着。
慢悠悠地吃着糕点。
见我醒来。
江策安也不解释。
直接按住我的肩膀。
“太子妃教训下人,阿棠你看着就好。”
本以为是多大的事。
没想到仅仅是因为秋月在请了和离书后。
顺道替我找了郎中。
因为太子悔婚。
帝后本就对我心存愧疚。
在知道了此事后。
狠狠斥责了顾云瑶。
说她心如蛇蝎。
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
顾云瑶碍于帝后,不敢动我。
便想到拿秋月出气。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秋月。
眼泪止不住地流。
腿上的力气一松。
跪在江策安面前哀求他。
“将军,求你救救秋月。”
“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
“秋月只是担心我罢了。”
江策安声音冰冷。
“阿棠,一个下人而已。”
“让云瑶出了这口气就过去了。”
“你要是舍不得,我再去给你挑两个手脚麻利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策安。
忽然发现相伴三年的枕边人。
竟变得如此恶毒。
就因为我们出身卑微。
所以性命就只能供他们出气吗?
我是这样。
秋月是这样。
山上的族人也是这样。
我再也忍不住,厉声质问。
“将军当初放火烧死我族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过是一群取乐的罢了!”
江策安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双眼通红。
“沈棠,你胡说什么?”
我用力想挣脱。
身下的伤口却又被撕裂。
血顺着台阶流下。
江策安霎时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抱住我。
“阿棠,别再乱动了。”
我一点一点掰开江策安的手。
冷笑一声。
“江策安,骗了我这么多年。”
“有意思吗?”
“几百条性命,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你不会夜夜难安吗?”
江策安的手悬在半空。
脸色惨白。
“你都知道了?”
见我不说话。
他慌乱地解释。
“阿棠,我是没有办法。”
“你的族人见过你和太子在一起,你有孕的事情要是传出去。”
“朝堂会翻了天的。”
我漠然地看着他。
“是担心朝堂翻了天,还是怕你的云瑶丢了名声?”
“你这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和妖怪共侍一夫。”
江策安眉头皱起。
原本的不安瞬间转成恼怒。
“这都是我的主意,和云瑶无关。”
“别扯上她。”
事到如今。
他还在偏袒顾云瑶。
我心灰意冷。
“那我的孩子呢?”
“就算第一个怪我伤心过度没护好,那第二个呢?”
江策安见我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索性全盘托出。
“没错,是我让人在饭菜里下了药。”
他的声音迟疑一瞬。
却还是选择对我撒了谎。
“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到当爹的准备。”
“阿棠,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享尽荣华富贵,这还不行吗?”
我不想听他空口白牙的承诺。
“江策安,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放弃一切跟你和离。”
“如果你担心残害族人的事情暴露,我的命你也可以拿走。”
“我只求你救救秋月,她是无辜的。”
我本以为。
几百条性命压在心里的愧疚感。
怎么都能换回一个秋月。
可我还是低估了江策安的无耻。
他转过头。
声音冷硬。
“阿棠,别再说了,这回我帮不了你。”
“云瑶的心里不好受,她又向来敏感胆小。”
“要是秋月不死,她会睡不着觉的。”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我所有族人的性命。
在江策安心里。
抵不过顾云瑶的一个好觉。
我看着神色如常的顾云瑶。
彻底绝望。
拖着残破的身子,爬到她脚边恳求。
“太子妃,求你饶了秋月吧。”
“都是民女的错,民女给您磕头谢罪。”
顾云瑶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错在哪了?”
我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留下可怖的血痕。
却依旧忙不迭地回话。
“民女低贱,不该把事闹到陛下面前。”
“更不该惹太子妃不高兴。”
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算了,看你浑身血污,真让人恶心。”
她嫌弃地踢开我。
转身朝江策安伸出双手。
“策安,我累了。”
“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江策安的视线看向趴在地上的我。
犹豫片刻。
却是还抱起了顾云瑶。
我拼命爬到气息微弱的秋月身边。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住江策安。
“将军,民女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劳烦太医。”
“看在我们三年夫妻情分上,能帮我寻个郎中吗?”
江策安刚想吩咐下人。
却被顾云瑶打断。
“我看谁敢动?”
“本宫已经饶了这个贱婢一命,剩下能不能活着都看她自己的造化。”
江策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抿唇扬长而去。
我所有的崩溃都在一瞬间爆发。
朝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大喊。
“江策安,我们和离吧!”
刚走到门口的顾云瑶闻言笑出声。
涂着豆蔻的指甲轻轻划过江策安的后背。
“策安,你听到了吗?”
“沈棠要跟你和离呢。”
江策安不耐地瞪了我一眼。
“不用理会,都是气话罢了。”
“出了将军府,她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妖怪。”
“再说了,她流过两个孩子,除了我,还有谁要她?”
是啊。
出了将军府。
我也许只有死路一条。
但留下来。
只会更生不如死。
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
爬起来将御赐的和离书放在桌上。
找了一辆推破烂的推车。
带着重伤昏迷的秋月离开将军府。
这一次。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江策安送完顾云瑶回府的路上。
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城外走去。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却依旧看不清楚。
转头问侍卫。
“那是阿棠吗?”
侍卫顺着江策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空无一人。
“将军,您是眼花了吧?”
“夫人怎么可能自己离开京城呢。”
离开京城?
江策安的心底一沉。
有些喘不上气。
如果他没看错。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我之前提的和离。
是真的。
他浑身被恐惧笼罩。
成婚三年。
江策安从未曾想过。
我真的会离开他。
现在我不再将军府。
他连去哪能找我都不知道。
江策安声音颤抖。
“立刻回府。”
可刚到将军府门前。
他就看到顾云瑶的婢女伸着脖子。
焦急地朝门内张望。
江策安赶紧上前。
担忧地问。
“你怎么在这?”
“是不是云瑶……太子妃出了什么事?”
婢女赶紧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痕。
抽抽搭搭地回话。
“将军,是李太医给娘娘配的药方里差一味雪莲。”
“宫里寻遍了也没有,就想来将军府上碰碰运气。”
将军府的管事听到哭声。
出门查看。
江策安一个箭步冲过去。
开口问的却不是雪莲。
“夫人在府里吗?”
管事毕恭毕敬。
“夫人出去了。”
“去哪了?”
“这……老奴不知。”
管事说完。
抬手朝婢女行了一礼。
“老奴都找过了,实在是没有。”
“府里最后那钱雪莲昨日给夫人炖了补汤。”
婢女满脸惆怅。
喃喃自语。
“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胎像本就不稳,身子还弱……”
江策安神色复杂地看向我的卧房。
有些犹豫。
侍卫看出了他的为难。
宽慰开口。
“将军,先去帮太子妃找草药吧。”
“夫人血脉和别人不同,哪里都接纳不了她。”
“等她四处碰壁,知道您的好,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江策安也说服了自己。
“也对,除了这,她根本无处可去。”
“想闹就先让她闹着吧,大不了等她回来,我再好好哄就是了。”
……
我走了很久。
直到回到了翠山脚下。
让我意外的是。
那场大火之后。
竟然还有人住在那里。
少年身姿高挑。
左半张脸却烙下可怖的烧伤。
他见我推着秋月。
抬手拦住了我。
“她什么时候伤的?”
“这么严重,必须马上用药。”
“阿棠,你相信我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
尘封的记忆开始松动。
试探着叫出那个名字。
“容戚,是你吗?”
容戚抱起秋月放在榻上。
闻言。
抬头笑着应了一声。
“是我。”
“大火封山那日,我去找过你。”
“结果我被烧成这样,还担心你再见我会认不出来怎么办。”
“这三年总算没白等,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被烧死。”
我忽记起。
其实江策安不是我救回来的第一个人。
容戚才是。
只不过他伤好后。
说什么也不留下。
信誓旦旦地说为了谢我的救命之恩。
他要用毕生医术救更多的人。
便毫不犹豫下了山。
却没想到。
那天火烧得那么大。
容戚依然冒死回来找过我。
可反观江策安。
同样的救命恩情。
结局却全然不同。
我有些哽咽。
还没等道谢。
原本昏迷在榻上的秋月手指却动了动。
我急忙扑到她身旁。
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