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军区大院。
程司衍给3岁的儿子阳阳讲着睡前故事:“坏人还想跑,军人叔叔一把将他按住……”
阳阳津津有味听着,发出“哇”地一声:“军人叔叔好厉害,长大后我也要像妈妈一样当个军人。”
程司衍笑了笑继续下去,等孩子睡着后,才悄悄出了房间。
刚关上门,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孩子睡着了?”
程司衍被吓了一跳,转目看到了一周未归家的顾清欢。
她一身军装,脸庞冷硬端正,眉宇间的冷冽带着军人的不怒自威。
程司衍恍惚一瞬,直到这一刻,他才确认自己真的重生回了40多年前。
“你怎么了?照顾孩子累了?”顾清欢的声音拉回了程司衍的思绪。
他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复杂万分。
上一辈子,他们因为意外结婚,婚后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相敬如宾。
程司衍以为她天生就是这个性子,却没曾想,她死后,竟要求和另一个男人合葬在一起。
到那一刻他才明白,顾清欢为什么得了绝症后一再要求离婚了。
如今重来一世,他还要过这种丧偶式的婚姻吗?
见他发呆,顾清欢没有再问,开门瞧了一眼阳阳就转身去了浴室。
程司衍叹息一声,回了房间。
等她洗漱完进来,程司衍才淡淡开口:“走廊灯泡快坏了,你明天去换一下。”
顾清欢闭目应了声,程司衍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明天带孩子去检查身体,你有没有空?”
她依旧没有睁眼,淡淡说道:“有,明天你喊我。”
程司衍看她眼底青黑一片,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作为营长,每日任务繁重,早出晚归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交谈过了。
……
第二日。
等程司衍醒来,床边早已冰凉一片。
他苦涩一笑,起身到了走廊,发现灯泡还是原来那个。
他心口堵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阳阳坐在餐桌上吃着红薯。
餐桌太高,他只能拿在手上吃,掉的全身都是。
程司衍皱着眉赶忙上前,将阳阳抱下来。
阳阳花着一张脸,嘿嘿笑:“妈妈给的红薯好好吃。”
程司衍勉强笑了一下。
检查身体不能吃东西,又得约明天了。
从以前开始顾清欢就一直是这样。
等阳阳吃完,程司衍就将他送去了保育院。
回来后又开始打扫卫生,准备午饭。
这样的日子,让程司衍有些心累。
上一辈子,程司衍做了十年的家庭煮夫。
直到孩子离家读书,才得以自由,后续创业投入到了餐饮行业。
等饭做好了,程司衍才发觉自己竟做了两人份的。
上辈子,只要顾清欢没出任务,程司衍便会去送饭,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想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心很是迷茫。
重来一世,自己真的还要再继续这样的生活吗?
回过神,拿着铝制饭盒,程司衍还是准备去给顾清欢送饭。
程司衍走在大院的绿荫大道上,一路上还能瞧见一队队军人背着背包在操练。
口号喊得格外响亮振奋人心。
很快到了顾清欢的办公大楼。
刚到门口,程司衍就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欢,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你。”
程司衍脚步顿住。
这是谁?
他站在门口,探出身子一看。
就见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正站在顾清欢的面前。
男人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顾清欢,程司衍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时,男人又开口了:“当年,你母亲逼我离开你,我真的很痛苦,我到现在都不能释怀,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顾清欢此刻的声线有些沙哑,昭告着她心中的不平静:“贺景年,都过去了。”
贺景年?
那不是顾清欢要求死后一起合葬的男人?
程司衍的心仿佛被什么攥紧了一般。
他还在发愣,就见贺景年伸手僵顾清欢紧紧抱住,放声大哭起来。
顾清欢震惊一瞬,将贺景年一把推开,呵斥道:“贺景年,这样不好。”
虽然顾清欢推开了他,但程司衍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深沉的情愫。
这一幕,让程司衍死死捏紧饭盒,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
对峙的两人顿时望了过来。
顾清欢眼中慌乱一瞬,很快掩盖下去,神态自若地打招呼:“你来了?”
程司衍看了一眼顾清欢,又看了眼在一旁还红着眼的贺景年。
不由语带讥讽:“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顾清欢皱起眉,沉默一瞬才吐出一句生硬的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程司衍讥讽笑意顿消,唇角残留一丝苦涩。
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但顾清欢心底有贺景年,那就足够了。
精神出轨不也是出轨吗?
想着,程司衍越过两人,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
轻飘飘留下一句:“你们继续吧。”
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程司衍一步步走出军营门口,顾清欢都没有追上来。
他自嘲一笑,心中有了更多的动摇。
过了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夫妻还不够吗?
与其重走一遍老路,不如放手,各自安好。
可是孩子……
阳阳的面孔骤然浮现在他眼前。
他咬了咬牙,想着再忍忍吧,至少得等孩子再大一些。
……
回到家。
程司衍看着时间快到了,准备去保育院接孩子。
经过一栋栋筒子楼的家属大楼,程司衍的目光有了一丝怀念。
再过十年,这里就会被拆掉,建起一座座高楼大厦,整个城市如同被按了加速器般发展。
将孩子接回家,吃饭,洗澡,哄睡,一下子就到了九点。
一出阳阳的房间,就见顾清欢推开大门,大步垮了进来。
两人的视线碰撞到一起,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顾清欢率先移开视线,低声问:“孩子睡了?”
看她一脸面无波澜,程司衍紧了紧手。
他没有去提贺景年的事,只是冷冷问:“你答应过我,今天要送孩子去医院的。”
顾清欢动作顿住,语气有些歉意:“我忘了。”
“最近太忙了。”
说完,她脱下外套,越过程司衍就要往浴室走去。
一句太忙了,让程司衍骤然想起上一辈子,顾清欢推掉任务也要送贺景年的孩子去学校报道。
那时,他还单纯的认为,她只是尽军人的职责……
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滚着,程司衍的语气顿时变凉了:“是不是只有贺景年找你,你才有时间?”
顾清欢脚步顿住,语气严肃起来:“你不要乱想,他的妻子刚死不久,是殉职军人的丈夫,现在遇到了困难来求助,我自然要管他。”
说完,她重重踏步进入浴室。
程司衍看着紧闭的门,一口气堵在心口,坐在木椅上瞬间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
“爸爸,不哭。”小小的手轻轻擦拭着程司衍的低着的脸。
他抬眸,看到阳阳懵懂的心疼眼神,心突的软了下来。
程司衍伸手摸了一把脸,抹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
“爸爸没事,吵到阳阳了吗?”
程司衍抱起孩子,将孩子放回床上。
阳阳却拉着爸爸的手不肯放。
程司衍无奈坐在床边,看着阳阳迟疑许久,才小心问道:“阳阳,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会伤心吗?”
没等阳阳回答。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你在跟孩子乱说什么?”
程司衍一惊,回头便见顾清欢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空气一下寂静。
两人对视着,直到阳阳的声音打破局面:“爸爸,什么叫分开?”
程司衍回过神,若无其事:“没什么。”
哄睡完阳阳,站在门口的顾清欢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程司衍直接越过她走进房间,顾清欢跟了进来。
她关上门,一开口就是指责:“你平常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程司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顾清欢见此皱起了眉,冷硬的表情缓和几分,突的提起了贺景年:“我和贺景年没什么。”
程司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微微一颤。
接着,就听她又说:“我准备帮贺景年找份工作,我看你一个人在家也是胡思乱想,也一起出去上个班吧。”
微颤的心一瞬刺痛。
程司衍攥紧了手,从齿缝挤出一个字:“行。”
他拿衣服去浴室。
转头一瞬,心头酸涩瞬间蔓延,眼尾通红。
次日。
一大早顾清欢又离开了。
程司衍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带着阳阳去了卫生院。
前世阳阳就是在三四岁的时候,查出了川崎病。
当时医疗不发达,阳阳预后不好,导致了后天性的心脏病。
现今重生一世,他想要早早预防,这才一直想着带孩子做检查。
一系列体检做完。
医生通知他:“孩子很好,没什么事。”
程司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问:“医生,你们这里有丙种球蛋白吧?”
这是治疗川崎病的首选药,程司衍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见医生摇头,程司衍的心提了起来:“您能帮忙买一些吗?我可以预付钱的。”
医生的神色有些为难,程司衍找了个理由:“之前我亲戚家的孩子就是得了川崎病没药治,我也是担心我儿子,您能帮忙想想办法吗?”
恳求了一翻,医生才答应会帮忙。
程司衍感激的交完钱,这才带着孩子回家。
谁知刚走到医院大厅。
阳阳突然喊了一声:“妈妈。”
程司衍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顾清欢和贺景年互相搀扶着,急匆匆闯进大厅。
贺景年和顾清欢都是脸色苍白,顾清欢更是捂着腹部,好似要晕过去一般。
程司衍跟了上去。
他抱着阳阳站在角落,静静看着顾清欢焦急的脸色。
这是程司衍两辈子,第一次看到顾清欢如此失态。
以前。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是沉着冷静的。
就连阳阳做手术时,她都是面无表情的。
原来。
她在遇到真正爱的人的时候,也会这般情绪外露。
程司衍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又闷又痛,却无处发泄。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程司衍转身正要走,就见医生走了出来:“孩子保住了,你这妈妈怎么当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句话,像寒冰一样冻住了程司衍即将要离去的步伐。
孩子?妈妈?
程司衍猛地转过头,狠狠盯着顾清欢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态。
他在心底默默说着,否认否认啊……
可顾清欢只是张了张嘴,连声说着:“谢谢。”
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程司衍只觉从头凉到脚。
他不敢相信,他想去质问,他想去确认事情的真相。
脚却千斤重似得抬不起来。
“爸爸……”
阳阳的声音拉回了程司衍的思绪。
程司衍回过神,发现顾清欢正跟着去缴费窗口。
他顿了顿,还是将孩子交给护士照看,抬脚走进了贺景年的病房。
贺景年坐在那里,见程司衍进来,眼中划过一丝惊疑。
两人沉默良久,程司衍率先开口:“这个孩子是谁的?”
贺景年顿了下。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很是愧疚:“对不起。”
程司衍咬紧牙,颤着声不死心地问道:“是你和顾清欢的?”
贺景年叹了口气:“你别问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清欢的前途。”
贺景年这似是而非的态度,相当于做实了两人不正当关系。
程司衍心中有些怀疑他话中真假,想要去问顾清欢,心中却又恐惧着答案。
最终,他努力说服自己。
将来也是要离婚的,这重要吗?
顾清欢和贺景年如何,以后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程司衍沉着脚步走出病房,一抬头就见阳阳盯着黑白电视机,连程司衍走到身边都没察觉到。
他喊着:“阳阳。”
阳阳惊喜回头,甜甜喊着:“爸爸。”
程司衍伸手抱她,阳阳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电视机,然后乖乖地窝在程司衍怀里。
看孩子这么乖巧,程司衍的心都化了,他抛掉杂乱的想法,笑道:“咱们家也安个电视机好不好呀?”
阳阳热烈回应:“好。”
……
过了一周,顾清欢都没有回家,不知道是出任务还是在照顾贺景年。
程司衍整天忙,不想去想这件事。
不过,刘医生给了好消息。
说药已经到了医院,正在保存着。
听到这个消息,程司衍露出了这段时间的第一个笑容。
这日,顾清欢罕见的在晚饭点回家了。
她走进来坐在饭桌上,看了一眼餐桌上分量少的可怜的两个菜,皱眉道:“你在家就吃这么点?”
程司衍没理她,把阳阳的小碗放在小桌子上,喊道:“阳阳过来吃饭了。”
阳阳从房间里跑出来,见顾清欢在家,眼睛亮晶晶的喊道:“妈妈。”
顾清欢应了声。
接着她撇了一眼冷着脸的程司衍,皱眉更深了,几乎形成一个川字。
阳阳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左右瞟了瞟,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
程司衍见状,眼眸暗了暗。
阳阳才这么小就会察言观色,都是父母关系不好造成的。
一想到这,程司衍的心头很是酸涩。
为了孩子,他缓和下脸色,对着顾清欢说道:“吃饭了吗?没吃饭我去做。”
顾清欢点了点头,眉间松散了些。
接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据递给程司衍:“这是这个月的津贴。”
程司衍看了她一眼才接过,见数目和往常一样,心里莫名好受些。
饭菜做好后,又过了半个小时。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相顾无言。
原本该是最亲密的夫妻,却一直相敬如宾,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其实上一世,程司衍就偶尔会羡慕那些腻歪的情侣。
他们的生活是有爱的,不像自己,每天都是一潭死水的活着。
“军区保育院那边缺个厨师,你看想不想去?”
顾清欢的声音拉回程司衍思绪,他停下动作,深深看了一眼反常的顾清欢。
不对劲。
记得上辈子。
他当了十年的家庭煮夫后,想要出去找工作,但被她以麻烦为由搪塞过去。
最后还是自己瞒着顾清欢,拿着家里积蓄开了一个饭店。
而且现在的厨师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会轮得到自己?
都说偷腥的人会心虚,反而对老公或者老婆越发的好。
程司衍好似随意的问:“这工作这么好,怎么不给贺景年?”
顾清欢咽下嘴里的饭菜,淡淡道:“他现在不适合干这么重的活。”
程司衍抓着筷子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他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这段婚姻还有忍耐的必要吗?
想要马上离婚的念头,又浮现了出来。
第二日。
程司衍带着阳阳来到保育院,一抬眼,竟然看到贺景年在教室里弹钢琴。
他愣了几秒,紧接着听到保育员们羡慕的讨论声。
“好羡慕贺老师,每天弹弹琴,唱唱歌就行了。”
“是啊,不像咱们还得照顾孩子吃喝拉撒。”
“听说,他是顾营长推荐过来的?”
程司衍听到这,脸色白了几分。
就听一人神神秘秘开口:“顾营长最近不是获得了一等功吗?听说得到的奖金都花在了这上面呢!”
程司衍的身形有些不稳。
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估计会一直蒙在鼓里。
阳阳的小手攥紧了程司衍,小声问道:“爸爸,他们是在说妈妈吗?”
程司衍立即回神,不希望阳阳听到这些,他连忙抱着他走到角落处。
正想着怎么回答。
阳阳蹦出一个炸弹:“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嫁给贺老师?”
程司衍脸色大变,连忙问:“阳阳,谁跟你说的?”
见他脸色难看,阳阳吓到不敢说话了。
程司衍深吸一口气,压住上涌的怒火,笑着对阳阳说:“没事,阳阳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在乱说的。”
安抚好阳阳的情绪,程司衍便往军营大楼走去。
他想去要个说法,却被站岗哨兵拦住:“姐夫,顾营长出任务了,大概要一周后回来。”
程司衍站在那儿,一下子就哑了火。
……
一周后正好是周日。
程司衍再次来到军营大楼,又一次被哨兵拦下:“姐夫,顾营长不在。”
“不是说今天回来吗?”程司衍皱眉问道。
哨兵只好说:“一个叫贺景年的男人喊营长走了,说有急事。”
又是贺景年?!
程司衍憋着一口气回家了。
顾清欢这晚还是没有回家。
晚上11点。
程司衍却猛地从床上坐起,一头的冷汗。
他刚刚做噩梦了,梦里阳阳不停地哭着。
程司衍心中莫名地不安,起身就冲到了阳阳的房间里。
只一眼,他便亡魂大冒。
阳阳小脸通红,一摸额头,更是无比滚烫!
程司衍立马抱着孩子跑去军营找车。
门口的哨兵已经换岗了,他是个新人,不认识程司衍。
哨兵当即拦下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程司衍着急不已:“我是顾清欢的爱人,孩子发热了,我来申请用车。”
哨兵看了一眼发着高热的孩子,安抚道:“你等下,我先打电话确认一下,立马就帮你安排。”
程司衍点头,站在那儿心急如焚。
可哨兵连续呼了几个电话,顾清欢都没有接。
程司衍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突的,阳阳睁开了眼,哭着喊:“爸爸,阳阳想吐……呕”
一说完阳阳就偏头就吐了。
哨兵见状,也顾不上联系顾清欢,直接申请了用车。
五分钟后,就到了卫生院。
程司衍抱着孩子跑进去,大喊着:“医生,快来看看我的孩子。”
医生一查看计,才发现居然已经烧到39度。
程司衍想起上一辈子,阳阳也是一直高热不退。
那个时候川崎病才刚刚被发现,很多医生还没去研究这个病例,导致医生误诊为感冒,生生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
程司衍又去看了看阳阳的眼睛,红色的,又看了看舌头,是杨梅舌。
经历过一次的程司衍无比确定,这就是川崎病。
医生已经开了药:“先输抗生素退热吧。”
程司衍连忙急切说道:“医生,我儿子是川崎病,用抗生素没有,我之前找刘医生买了球蛋白,能先打那个吗?”
医生迟疑一下:“你等下,我去问问刘医生。”
说完,他连忙联系刘医生。
刘医生很快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孩子,沉声道:“的确是川崎病。”
随后,他一脸为难地说着:“只是……那个药可能还要等一等。”
程司衍惊讶无比,声音大了几分:“您不是说药已经到了,让我放在医院保存的吗?”
刘医生一脸尴尬:“这个药,今天被军队紧急征用了。”
这个消息让程司衍不能接受,想到孩子又要遭罪,他白着脸:“这明明是我买的药,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用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医生也无比尴尬:“真的不好意思,你再等等,还有三天药就到了。”
“先用别的药,看能不能把烧退了。”
事到如今,程司衍也没了别的办法。
他就算哭破了天,药也没了,只能抱着孩子打着点滴等着药。
阳阳一直烧着,程司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心里不断向上天祈祷着:求求老天爷,赶快让阳阳好起来吧。
半夜。
阳阳的身体突然抽搐了起来,程司衍吓得惊慌不已,连忙喊道:“医生,医生。”
医生赶过来,喊道:“快放床上去,护士,准备镇静。”
程司衍慌得不行,将孩子放在床上,就被医生和护士隔开了。
小小的阳阳躺在病床上,口唇青紫,浑身抽搐。
程司衍心痛不已,眼睛都哭肿了。
直至天明,阳阳的烧终于退下去一些,但还有些低热。
程司衍稍微放了一点心,就见阳阳睁开了眼睛,小声说着:“爸爸,阳阳好饿。”
能吃饭就说明好转了。
程司衍鼻尖一酸,连忙应下:“好,阳阳乖乖在这,爸爸去给你买粥哈。”
阳阳乖巧点头。
程司衍一夜没睡,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但他顾不上许多,休息一下就跑去食堂打了白粥。
回来的途中,经过一个病房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睿睿,来喝粥了。”
程司衍的脚步顿住,这是……顾清欢的声音。
越过病房门口的身体,又退了回来,程司衍通过半掩的门往里一看。
入目便是顾清欢端着碗,神态温和地给一个男孩喂着白粥,一旁坐着的则是贺景年。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程司衍的眼。
阳阳还在床上躺着,发着高烧。
她这个亲生母亲,居然在照顾别人的孩子!
怒火在心中翻滚着,程司衍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大力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
屋内的人望了过来,顾清欢见是程司衍眉头一皱,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程司衍冷冷的视线扫过他们,然后定在顾清欢的身上,冷言道:“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昨晚阳阳烧了一夜,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没想到是在这里照顾别人的孩子。”
顾清欢一愣,拿出BB机看了一眼,接着脸色难看了起来:“我没有注意看。”
说着,她起身走向程司衍,带着歉意问道:“阳阳怎么样了?”
一说到阳阳,程司衍眼眶禁不住湿润一圈,他哑声道:“烧一直退不下去。”
“走,带我去看看。”
程司衍见顾清欢走出了病房,抚了下眼尾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阳阳的病房,就看到一群医生围着阳阳的在插管。
而阳阳白着脸,紧闭着双眼,不知生死。
程司衍心跳瞬间停了一瞬,扑了过去:“我的孩子怎么了?我才走了十分钟呀?”
在外围的刘医生拦住他:“阳阳呼吸困难,必须要插管,不然会窒息而死的。”
程司衍瞬间哭出了声:“刚刚还好好地,怎么就要插管了,到底是谁把我的药征用了,这不是要我们父子俩的命吗?”
“要是阳阳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追责到底!”
说到后面,程司衍的神色变得狠厉起来。
刘医生闻言表情一变,余光不经意瞟到了顾清欢,连忙指着她说:“就是这个军官征用的。”
这句话一出。
宛如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程司衍的头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清欢,眼中布满血丝:“是你?!”
顾清欢闻言身形颤了下,这才沉声道:“当时睿睿情况紧急……”
一字一句都狠狠刺激着程司衍的神经。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上前发疯般扯着她的衣领,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那我的孩子呢?你看我们的阳阳,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顾清欢制住程司衍的手,试图让他冷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阳阳的事情,我会去想办法。”
顾清欢的话程司衍听不进半分,他只知道阳阳还在抢救,生死不明。
程司衍悲痛欲绝,他一把甩开顾清欢的手,用拳头狠狠地锤向顾清欢的身体:“你凭什么用我的药,凭什么……”
顾清欢站在那儿,承受着程司衍的怒火。
直到打累了哭累了,程司衍瘫软着身体半响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他擦了擦眼泪,看向顾清欢的目光是最后一点希冀。
“我信你最后一次,顾清欢。”
程司衍等啊等。
从天亮着等到了天黑,等到阳阳又一次送进了抢救室。
都没看到顾清欢的影子。
程司衍坐在抢救室外面,眼泪都已经干涸。
绝望之际,不迷信的他,也开始跪着向医院的墙壁求神拜佛。
“佛祖保佑,希望阳阳赶快好起来,希望顾清欢赶快把药送过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程司衍起身望过去。
就见贺景年一副柔弱模样地走过来,脸上状似歉意。
“对不起,我的孩子出了点问题,清欢帮忙送去都城医院了……”
这些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一句一句往程司衍心里钻,钻的他生疼不已。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虚伪的嘴脸,冷着脸,忽地平静地吐出三个字:“你真贱。”
贺景年愣住了。
程司衍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你跑来告诉我这件事情,无非就是想炫耀,想拆散别人的家庭,觊觎别人的女人。”
“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不怕你死去的老婆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你吗?”
贺景年脸色一变。
脸上又红又青,几经变换,精彩极了。
接着,他却是轻蔑一笑:“你说这个,也不能改变清欢她就是在乎我,在乎我的孩子。”
“贱的不是我,是你。”
“明知道她不喜欢你,还死扒着不放。”
说完,他便趾高气昂地转身走了。
程司衍看着他的背影,死死的攥紧拳头,用力到指甲都掐进了肉中。
……
在抢救室的外面。
时间好似过得很慢很慢。
慢到程司衍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阳阳才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程司衍赶往迎了上去,却听见了医生沉重的告知——
“抱歉,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短时间连续发作两次,可能诱发心脏病了。”
程司衍踉跄一下,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为什么?
又是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他只是想让阳阳和正常孩子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难?
三天后。刘医生购买的药到了。
虽然晚了,程司衍还是怀着最后一点希望用上去了。
好在,阳阳的病情稳定下来了。
这个病,是长期战,程司衍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刚到家门口,程司衍就看见了顾清欢,她似乎也才刚回来。
程司衍霎时顿住了脚步。
顾清欢下意识回头,两人目光交错。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凝滞。
半响,程司衍才率先开口:“你从哪回来的?”
“出任务回来。”
“出任务?”
程司衍嘴里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随即,看也不看顾清欢,直接越过她走进家中收拾衣物。
顾清欢跟在他身后,好似要说些什么。
程司衍察觉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直直地看着她。
一双眼冷得像冰,又像刀子。
他一字一句道:“医生说,阳阳没有及时用药,诱发心脏病了。“
“这个病会跟随一生,他再没办法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奔跑,也永远都当不上梦寐以求的军人。”
顾清欢怔住了,半响都没有回话。
程司衍见状勾起一抹讥笑:“这一切,原本不会发生的。”
顾清欢语塞许久,才回过神来解释:“这个任务很紧急,阳阳的病我会去想办法,一定能治好的……”
程司衍彻底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想办法?”
格外嘲弄的笑声,让顾清欢没了声音。
压抑的气氛在室内慢慢发酵。
半响,顾清欢沉沉说道:“你要是怪我……”
程司衍不想再听她讲这些废话。
直接打断:“你说的紧急任务,就是送贺景年的孩子去都城医院吧。”
顾清欢抿了抿唇,还是那套说辞:“我知道你怨我,但你是军属,他是我已故战友的丈夫,你要理解人民群众的困难。”
程司衍霎时红了眼,死死攥紧了手中的衣物。
理解?
他要理解什么?
理解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害了他的孩子吗?
他直接打断她:“我不理解!”
“我也不想理解!”
“你们营那么多军人,非得你一个人去送人吗?”
“你敢说,你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丝龌龊吗?”
顾清欢脸色骤然一变:“够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这一刻,程司衍对她的失望到达了顶峰。
只要是贺景年一句话,她抛下任何东西,哪怕是任务,哪怕是家庭。
程司衍闭了闭眼,心如刀绞。
努力压制住上涌的鼻酸。
再次睁开,他的语气很是坚定:“顾清欢,我不想跟你过了。”
此话一出。
顾清欢瞳孔骤然一缩:“胡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司衍一把丢开手中的衣物:“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1
他直视着顾清欢的瞳孔,一步步逼近,声音大了几分。
“反倒是你,你清楚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吗?”
顾清欢又一次沉默了。
程司衍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拿出纸笔写好离婚报告。
“阳阳的病需要十几万,介于过错方在你,钱和孩子都给我。”
说着,程司衍把纸递给她:“签字吧。”
阳阳的病需要钱。
程司衍不会傻不愣登什么都不要,便宜了贺景年那个畜生。
顾清欢盯着这张纸,目光冷冷的,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不会离婚的。”
程司衍笑了一下,故意讥讽她:“怎么,舍不得给钱吗?”
往日老干部的她最听不得这种话,这次却罕见的没有斥责。
两人僵持片刻,顾清欢都没有动作。
突的,她抢过程司衍的包,利落地收拾好行礼,提着就往外走。
这过程很迅速。
程司衍错愕地看着,见她走远了,拿着报告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卫生院。
程司衍一路上都在念:“签完就赶紧交到队里去。”
顾清欢只当没听见,走得更快了,
直到到了阳阳的病房,程司衍担心阳阳,这才禁了声。
病房里。
阳阳戴着呼吸机,小脸煞白的望着他们,虚弱喊着:“妈妈,爸爸……”
程司衍忍了忍泪,应了声:“阳阳有没有听医生的话?”
阳阳点头:“医生伯伯说我可听话了,他说阳阳好了就可以去大厅里看电视了。”
“大英雄超级厉害,但是都没有妈妈厉害。”
阳阳稚嫩纯真的话语,眼里满是对顾清欢的自豪。
可阳阳却不知道,他最崇拜的妈妈却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他。
程司衍原本忍耐的泪,瞬间浸湿了一圈眼眶。
顾清欢上前抱了抱阳阳,程司衍想要拉开她,却在看到阳阳的笑脸时停下了脚步。
罢了……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别影响到了他的病情。
住了几天院。
阳阳的情况终于控制住了。
医生开了许多药,交代道:“暂时控制了,但还是建议你们去京市,那边医疗设施完善,一旦阳阳出现什么情况,也能及时救回来。”
顾清欢和程司衍一起点了点头。
两人兵分两路,程司衍正办着出院手续,拿住单子四处找着窗口。
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贺景年嚣张的声音:“呦,你家得了心脏病的儿子还没死呢?”
程司衍猛地回过头,怒视他:“你说什么?”
贺景年气定神闲看他:“我有说错吗?心脏病治不好,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呀。”
怒火瞬间喷发到了头顶,程司衍冲上前,直接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贺景年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大厅。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贺景年惊骇地捂着脸,刚想撒泼,骤然看向程司衍的身后,脸上露出了一贯的怯懦:“清欢,他打我……”
说着,他瞟了一眼程司衍,眼里藏着一丝得意。
程司衍愣了一下。
意识到贺景年是故意挑衅自己,程司衍嘲讽一笑。
随即,他竟是再度抬起手,“啪”“啪”又是两巴掌,声音大的大厅都安静了一瞬。
再即将要给第三个巴掌时,他的手被扯住甩在一边。
程司衍被甩的跌倒在地,仰头看着顾清欢挡在贺景年的身前,厉声呵斥他:“程司衍,你疯了是不是!”
地上很凉。
九月的天却程司衍感到浑身都冷透了。
顾清欢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定罪论刑了。
程司衍嘲弄一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冷冷盯着矫情垂泪的贺景年,吐出三个字:“他该打!”
顾清欢见他执迷不悟,顿时更愤怒:“你打人还理直气壮了?现在向贺同志道歉。”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讨伐的队伍里。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呀,瞧把人打的,巴掌印都出来了。”
“这个男人也真是的……”
程司衍却是冷笑,指着贺景年大声说道:“我怎么不能打他?我恨不得撕了他。”
“我家孩子因为他抢了药错过治疗,才得上了心脏病!”
“他得了好处还卖乖,咒我家孩子死,要是你们,难道不会打他吗?”
舆论瞬间反转,众人谴责的目光转向了贺景年。
顾清欢的眉间更深了,她转向贺景年问道:“你说了什么?”
贺景年脸色白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清欢,你知道的,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咒孩子呢?我是去表达歉意和沈意,可他却二话不说就直接打我……”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支钢笔,哽咽道:“这个是我准备送给姐夫的。”
看到这支钢笔,顾清欢的神色变得柔和了,的确这是贺景年说要送给程司衍的。
她信了,接着对程司衍横眉道:“你不要再疯言疯语了!赶快道歉!”
顾清欢的站队,给程司衍盖上了一个疯子的帽子。
这时,有人认出了他们:“这不是顾营长和她老公吗?”5
“真的,他们孩子的确得了心脏病,好像还挺严重的。”
“真可怜,是不是受刺激了才乱打人呀?”
“啊,那不是得送去疯人院?”
程司衍站在那儿。
如同一条落败的犬,遭受着顾清欢谴责的目光和众人同情的话语。
程司衍红着眼,气的浑身颤抖:“我没错。”
顾清欢用更加失望的眼神看他,接着低头对贺景年说着:“走吧,不要管他,你脸肿了去冰敷下吧。”
贺景年捂住脸,点头,两人肩并肩离去。
程司衍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心如死灰。
……
办完出院手续。
程司衍一个人领着阳阳回了家。
做饭,吃饭,打扫卫生,在阳阳面前不敢暴露一丝的负面情绪。
直到,顾清欢推开了家门。
她脸上有点迟疑,好像要说什么。
程司衍的心沉了沉,先将孩子抱进了房间。
再出来时,顾清欢果然还在客厅等着。
程司衍硬邦邦地问:“你有什么事?”
迟疑半响,顾清欢还是沉声问道:“钱,你放哪里了?”
程司衍瞬间警惕起来:“你要钱做什么?”
这语气让顾清欢皱起了眉,她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就拿1万……”
一万?
顾清欢一开口就要了家里全部的积蓄。
程司衍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不知道阳阳现在需要钱治病买药吗?”
“你要钱到底要做什么?”
这般逼问下,顾清欢才吐出实情:“贺景年的孩子需要这一万救命。”
极致的可笑。
程司衍怎么都没想到,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做出更无情的事来。
贺景年孩子的命是命,自己亲生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想到这,程司衍气的心钻心般的痛。
他深吸一口气,从喉间挤出一句极致压抑的话:“我要是不给呢?”
顾清欢沉默不语。
程司衍死死盯着她,眼里沁出了红:“你要是真想要钱,那我给你一个办法。”
顾清欢皱眉看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看她这般态度,这钱是一定要了。
程司衍的手紧紧攥住,冷冷吐出两个字:“离婚。”
“只要离了婚,你就能拿到一半的钱。”
顾清欢沉默了很久。
再度开口时,声线异常的冷漠:“那就离婚。”
这句话一落地。
室内陡然陷入一片寂静。
程司衍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冷漠的顾清欢。
而后,又升起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痛到眼尾都泛起了红。
他白着脸,再也不想和这人说什么:“好。”
程司衍起身就进了阳阳的房间。
顾清欢死死攥紧手,坐在客厅内愣愣出神。
房间内。
看着阳阳沉睡的脸庞,程司衍再也压制不住上涌的酸楚,抱着他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阳阳,从今以后,你就当从没有这个妈妈吧。
程司衍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阳阳的手臂上。
在他没有注意到地方,阳阳小小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下。
程司衍几乎没睡,通宵写好了离婚报告。
薄薄一张纸,承载了一个家庭的重量。
顾清欢拿到手后才发现这一点。
她沉默着,良久才开口:“如果……”
程司衍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清欢,打断她:“签吧。”
顾清欢闭了嘴,拿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自为之。”
程司衍将报告和钱一起推给顾清欢,起身没再看她一眼。
程司衍带着阳阳又来了卫生院。3
刘医生看着检查结果皱了眉:“这个有点问题,再不处理可能会导致心肌缺血,那个时候就无力回天了。”
程司衍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连忙问:“那怎么办?”
“我建议你尽快去京市,正好有一个国外知名专家在第一医院会诊,你现在去还能赶上。”
程司衍脸都白了,只能颤着唇连说:“好。”
当即,他便买了去京市的火车票。
程司衍抱着阳阳回到家,快速收拾着衣物和证件。
等他收拾完,看见阳阳在写着什么。
程司衍没有过多注意,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他喊着:“阳阳,我们该走了。”
阳阳应了声:“好的,爸爸。”
接着,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缓步走来。
阳阳不敢跑,因为他一跑就会感觉胸口痛痛的。
就这样。
程司衍背着儿子,手里拿着行礼,一个人如同超人一般赶往京市。
……
团长办公室门口。
顾清欢拿着报告在门口站了许久,脚步都没有迈进去。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程司衍的果决让她怎么都提交不了这份报告。
最终,她还是没有进去,而是拿着钱到了都城医院。
她想,等睿睿的病好了,就跟程司衍讲清楚,相信他会理解自己的。
顾清欢走到病房门口,正想进去,却看到原本应该病殃殃的睿睿,此刻却在病床上肆意地跳动。
这时,一个小孩跑到睿睿面前,说道:“睿睿,他们说你妈妈去世了,之前来看你的不是你妈妈吗?”
以往乖巧懂事的睿睿,此刻却是满脸嫌弃:“她才不是我妈妈,我爸爸说了,她就是个冤大头,只要找她要钱就可以了,爸爸,你说是吧?”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向了顾清欢的头顶。
她站在那儿,怔怔的看着贺景年脸色大变地把那个小孩赶走。
又揪着睿睿的耳朵呵斥:“睿睿,这种话不能在他面前讲知道吗?”
“等她回来了,你就继续装病,等拿到钱了就把那对父子俩赶走,以后咱们就吃喝不愁了!”
无耻恶毒的话语让顾清欢捏着钱的手骤然握紧,青筋暴起。
接着,贺景年给了她最后致命一击:“就是那个小兔崽子还活着,真是命大,怎么还不病死呢?”
顾清欢彻底懵了。
她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脚步沉重地走了。
她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不知怎么的,竟然回到了家。
一进门,顾清欢便呆住了。
屋里空了很多东西。
顾清欢冷硬的脸上有了片刻的茫然,心中被剧烈的恐慌占据着。
她往房间走,一眼就瞟到桌上有一张纸,纸上压着的一把手枪模型。
那是她送给阳阳的三岁生日礼物。
刚刚还死沉的心霎时间活跃起来。
她快步走近,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良久,她才缓缓拿起了那张纸。
纸上,是阳阳用力且稚嫩的字体。
【妈妈,我和爸爸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