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兼祧两房后,把名分给了我,把地位给了大嫂。
他高中状元后,说我身子虚弱,经不起舟车劳顿。
于是带着大嫂上京赴任,把我和孩子留在乡下。
整整五年,除了十三封报平安的家书,夫君没寄一个铜板回来。
灾荒年,大嫂的孩子在赌场一掷千金。
我的孩子却因为抢野菜被人活活打死。
我也因为要给孩子讨公道被打断一条腿。
好不容易等到夫君回乡。
他却不是来接我去京城,而是要跟我和离。
“惜枝,沈家主母不能是个废人,我只能把大嫂扶正。”
“你放心,我会在旁宗找个孩子过继给你,保你晚年无忧。”
我被活活气死。
再睁眼,我回到两个孩子被打死那天。
我拦住他们去挖野菜,回家收拾好包裹,决定带他们上京告官。
......
“找死啊!也不看看是什么人的车,冲撞了贵人,十个脑袋你也赔不起。”
小厮一边骂我,一边暴力推搡着我。
车里的乔念听到声音,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吵?”
小厮厌恶开口,“夫人,有三个乞丐闹事。”
我及时喊了她一声,“是我,乔念。”
车里的人瞬间僵住。
片刻,乔念下了车。
看到她,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曾经的那个乡野村妇变成了京城贵妇,穿金戴银,头顶的一颗珠子顶寻常百姓家三年的伙食费。
跟她相比,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活脱脱一个要饭的。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惜枝,你怎么来京城了?也不写封书信,我好叫人去接你。”
看她伪善的模样。
我感觉恶心。
前几天去沈府敲门的时候,门房小厮说要去通传一声。
等再回来就带着几人拿了棍子。
被乱棍赶出的时候,我瞥到了她的身影。
沈府进不去,我听说沈夫人每月初五会来青山寺给沈大人祈福。
便在青山寺等了几日。
倒真把人等来了。
刚准备揭穿她的真面目,身后传来马蹄声。
回头望去,沈宴云一身华服乘马而来。
在我们面前停稳之后,下马,自然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乔念身上。
温柔的声音我只有在床上听他发出过,“这么大风,怎么不上马车?”
乔念颔首,示意他有外人在。
沈宴云看到我那一瞬间,笑容僵在脸上。
他慌乱将我拉到一边,语气跟刚才天差地别,“惜枝,你何时来得京城?我不是写信告诉过你,你的身子不适合走这么远的路,你是不是偏要我担心。”
我眯起眼睛,“你生气是因为我糟蹋自己的身子,还是因为我到来打扰了你和沈夫人?”
我把沈夫人三个字咬得极重。
沈宴云瞬间变了脸,“这是个误会,我和大嫂什么也没有。”
大嫂在一旁插话,“是啊惜枝,你还不知道宴云有多爱你吗,这么多年,陛下多少次想要给他房中添人,都被他拒绝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尽沈宴云对我感情至深。
直到马车上的帘子再次被人掀起,一个如玉的四岁小女孩下了马车。
沈瑶抓着乔念的衣袖,“娘,抱抱,爹你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
大嫂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将人抱上车,我听见她说了句,“爹爹在谈事情,我们不要打扰他。”
我冷笑,“大哥已经去世八年了吧,大嫂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沈宴云白了脸,讨好一样地抓住我的手,“惜枝,你听我跟你解释,大哥生前最想要一个女儿,我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遗愿,我和大嫂就越界了这一次。”
见我眼神越来越冷。
他更慌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沈府问问,我和大嫂都是分房睡,也从未承认过她是我的夫人。”
沈宴云确实没有承认过乔念是沈夫人,可他也从未否认过乔念的地位。
八年前,沈宴云的大哥意外落水。
临死前,他把自己妻儿托付给了沈宴云。
可那是沈宴云一心考取功名,每日都在考试院读书。
别说照顾大嫂母子,就连我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为了养家,我在城北开了一家早点铺子。
虽辛苦,却好在生意不错。
我用这个早点铺子养活了我们一家四口以及大嫂母子二人。
还凑够了沈宴云上京赶考的盘缠。
只是没想到,沈宴云高中那年,衣锦还乡,要带走的是大嫂。
他说去往京城一路险恶,我身体承受不住。
告诉我他会早日调任回老家,跟我双宿双飞。
上一世,我相信了他的话。
苦等他五年。
等来得却是一封和离书。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沈宴云早就跟大嫂有了夫妻之实。
他把所有的俸禄交给大嫂打理。
大嫂和她的孩子锦衣玉食,而我的孩子因为跟人抢野菜被活活打死。
经历过那些事,我现如今已经不计较他跟大嫂有没有产生真感情。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有那样的下场。
我刚准备说什么,大嫂声音再度传过来,“宴云,外面风大,来马车上叙旧吧。”
马车很大。
我们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坐在一起都不觉得拥挤。
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坐上去舒服让人发困。
而我两个孩子在看到车上精致的点心后,眼睛放了光。
这一路,我是带着他们乞讨过来的。
碰到好心人会吃到窝头,碰不到好心人就只能在垃圾堆里找腐烂的食物以及喝雨水。
尽管肚子饿极了,两个孩子也只是紧握双手,眼睛盯着食物,不敢开口要。
乔念拿起一盘糕点,施舍一般地递给他们,“吃吧。”
得到我的允许后,两个孩子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躲在乔念怀里的沈瑶皱眉,“吃相好难看啊。”
乔念蹙眉,“瑶瑶,不准这么说哥哥!”
沈瑶被吓到,往沈宴云怀里钻,“爹爹,娘凶我。”
沈宴云安抚她,“瑶瑶说得对,他们确实没......”
我看向他。
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就到了沈府。
下了马车后,乔念吩咐人带着我的两个孩子沐浴换衣服。
沈宴云拉着我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门,他直接扑上来抱住我,“惜枝,我好想你。”
他像五年前那样跟我撒娇,诉说这几年的辛苦。
沈宴云说过,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放下所有的防备做自己。
我任由他抱着,直到他说出那句,“惜枝,既然你来了京城,就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到时候我派心腹送你回去。”
我被气笑了,“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沈宴云解释,“你不知道京城险恶,我一没背景,二不攀炎附势,得罪了很多人,你和孩子是我的软肋,有你们在京城,很多事我不能放手一搏。”
他这个借口破绽百出。
我冷笑,“你是觉得我们是阻碍你和大嫂一起生活的累赘吧,有我们在,你就不好跟大嫂琴瑟和鸣了才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沈宴云暴怒,“顾惜枝,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和大嫂关系清白,你不要自己心脏,就看什么也是脏的。”
我怕嘲讽道:“孩子都搞出来了,还什么都没有呢。”
“你!”
沈宴云高举巴掌。
却在触碰到我冷漠的目光后,将手放了下来。
“惜枝,你到底怎样才肯回去?”
“我要银子。”在他高举巴掌那一刻,我对他最后一点情谊也消失了,“沈云宴,今年老家旱灾,我和孩子们差点被活活饿死,你如果还有良心,就尽点你做父亲的义务,给我和孩子点银子。”
“惜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花钱了。”沈宴云不满道,“我每个月都会寄银子给你,怎么会被饿死?”
我愣住,“你每个月都寄银子给我,我怎么一个铜板都没收到。”
沈宴云也傻了眼。
他沉默半晌,明白了什么。
大步走出去,
没多久,有丫鬟来给我沐浴换衣服。
做完这一切,有人带我去吃饭。
路上,听到有下人讨论,夫人被老爷喊去书房,是哭着回的房间。
餐桌上,只有沈宴云。
他招呼我道:“惜枝,快来,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淮扬菜,我让孩子们去小厅吃了,咱们夫妻之间说说心里话。”
我坐下来后,问他:“银子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沈宴云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他入朝为官后,得到了皇帝赏识,事务太多,便把俸禄交给了大嫂打理。
他曾吩咐过大嫂每个月给我寄银子。
但是沈府初设,大嫂忙着打理府内大小事务,还要到处走动关系。
便把这件事忘记了。
“惜枝,这五年苦了你了,你放心,我已经让账房给你备好了银子,到时候跟你一起回去。”
我冷笑一声,“一句忘记了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惜枝,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不要阴阳怪气。”沈宴云冷下脸,“大嫂帮我打理沈府不容易,你不在她这个位置,你不知道她有多忙,各家权贵要结交,京城贵妇要走动,她是做了本该你做得事,你应该感谢她才是。”
我声音也大起来,“好啊,那你现在让她把这个位置让出来,我断不会五年不给她一个铜板。”
也许是我态度太过强硬,沈宴云再次将语气放软。
“惜枝,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一切都是我不好,可我也知道,你向来最烦趋炎附势,这人情往来,你不擅长,还是交给大嫂做吧。”
他一心为我着想的模样,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不擅长人情往来?
他好像忘了,我就是因为太过擅长,才把早餐铺子开得那么红火。
如果不是那时候他觉得我开店给他这个状元丢人,我也不至于让两个孩子去挖野菜。
饭还没吃几口,有小厮来禀报,说大公子跟人打起来了。
沈宴云瞬间起身,到了地方一看。
跟大嫂大儿子沈庭打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儿子。
说是打架,其实是我儿子单方面打沈庭。
沈庭平日里锦衣玉食,不学无术。
而我们这一路过来,遇到不少坏人。
儿子也是跟这些人打架练出来的。
“别打了!给我放手!”
在沈宴云怒吼中,儿子放开手。
这时,乔念也闻声赶来。
看到自己孩子受伤严重心疼不已,捧着脸问了几句。
忽而掉头向我跪下,“惜枝,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不满就冲我来,不要欺负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把沈家主母的位置还给你,今天我们就搬出去。”
我还没开口。
沈宴云惊呼一声,“大嫂,你说什么,要走也是他们走。”
乔念摇头,“宴云,这么多年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庭儿去收拾东西。”
她拉着沈庭离开。
沈宴云紧跟着追了出去。
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儿子眼里都是愧疚,“娘,爹不会讨厌我们吧,可是沈庭先挑事的。”
儿子说,沈庭一进门就骂他是不要脸的乞丐。
还轻薄我的女儿,甩给她银子让她今晚上去自己房间。
话音刚落,沈宴云去而复返,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你这竖子,竟如此恶毒,想出这个借口污蔑你哥。”
儿子诧异,“我没有污蔑他,所有人都听到了,不信你问问他们。”
小厅站满了仆人。
因为沈庭在这个家的地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指认。
沈宴云忍无可忍,再次抬起手,“你还敢撒谎。”
我及时拦住他要落下的巴掌,“沈宴云,你疯了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
他看了我几眼,忽地开口,“顾惜枝,你们走吧。”
我皱眉,“你让我们走?”
“对,你们还来不到一天,就要把大嫂逼走了,我怎么能容忍得下去。”他喊来府中总管,“从账房支三十两银子,安排她们离开。”
说完,沈宴云头也不回离开。
他嘴上说得是安排,眼底的厌恶却显而易见。
没有沈宴云的撑腰,那些下人瞬间变了脸。
我们像之前三次那样,被人乱棍赶了出去。
“既然是来讨钱的,就应该识时务一点,夫人是老爷心尖的人,竟然也敢得罪,活该你们被赶出来。”
小厮趾高气扬地对我们啐了口水。
然后关上了沈府大门。
儿子眼中带泪,“娘,我们怎么办?真的要回去吗?”
就连一个下人都看出来沈宴云对乔念的不一般。
他还口口声声说两个人是清白的。
我牵起孩子们的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见沈宴云之前,我告诉自己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既然他不仁,那我也只能不义了。
我带着孩子去了将军府。
当朝大将军是我的竹马闻醉。
本来我俩定得娃娃亲,因为我对沈宴云一见钟情跟他退了婚。
退婚后,他参了军,用了五年时间建功立业。
成了赫赫有名的西北大将军。
上一世,我被沈宴云抛弃之后,悲愤跳河。
临死前看到他在我跳水那一刻跟着跳下来。
而且一直喊我的名字。
本以为将军府会赶我们走。
谁料听了我的名字,侍卫像迎接贵客一样把我们迎进去。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闻醉赶了回来。
身上的盔甲都没卸。
看到我,他眼睛都红了,“惜枝,你怎么瘦成这个模样?”
我们坐下来后,我将自己的处境全盘托出。
闻醉募地红了眼,“这个沈宴云,竟是如此混账,我现在就替你讨回公道!”
他拿起佩剑就要走,我拉住他。
“闻醉,公道我可以自己讨,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刚才在沈府的时候,我听到丫鬟说乔念最近一直在找公主成婚要穿的衣服。
想来是公主成亲邀请了她。
我希望闻醉能带我去那里。
闻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公主大婚那天,全京城的权贵都去了。
乔念平日里借着沈宴云受宠,没少跟京城位高权重的小姐夫人打交道。
她站在人中央,不留余力地吹捧某个夫人首饰好看。
就在这时,我带着两个孩子出现。
喊了她一声,“乔念。”
她看到我之后,瞳孔瞬间变大。
慌张地上前两步,想要拉我离开。
我却没有给她任何触碰我的机会,直直跪了下来。
当着一群达官显贵的面,我大喊了一声,“乔念,求求你给我和孩子们一条活路吧!沈夫人的位置你来做,我只要能吃饱饭就好!”
乔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惜枝,你怎么来这里了,赶紧起来,今日公主大婚,你这么闹事不怕掉脑袋吗?”
她吩咐人要将我拉走。
我毫无尊严地在地上跪着不起,嘴里一直喊着让乔念给我和孩子一条生路。
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直到吵闹声把在公主和皇后喊了出来。
皇后站在我面前问我是谁,在闹什么。
我连忙跪得笔直,“皇后,请您为我做主啊,我是当今太傅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他高中那年,却将我和孩子丢在家里,带着乔念来到京城,他当时告诉我,不出三年就会回来看我,可我等了他五载,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我来之前,闻醉告诉我。
公主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她最讨厌的就是臣子宠妻灭妾。
更何况乔念连沈宴云的妾都算不上。
所以当我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后,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说沈夫人不是沈大人的正妻,那她平日里还跟咱们平起平坐。”
“沈大人怎么回事,把自己真正的夫人扔在乡下,宠一个妾都不算的女人。”
乔念平日不以沈夫人自称,却也是以沈夫人身份跟这些人来往。
被我拆穿身份后,当即恼羞成怒,“顾惜枝,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是沈夫人。”
我看向她,“你确定吗,皇后在这里,欺君可是砍头的大罪!”
她吓得后退两步,身子发软。
还没倒地就被赶来的沈宴云接住。
沈宴云黑了脸,“确定。”
乔念稳下心神后。
沈宴云跟皇后磕头认罪,“皇后娘娘,此女子不是臣的妻,是臣的妾,是臣没处理好家事,惊扰了娘娘,我现在就把她带走,希望娘娘不要怪罪。”
说完,他起身大力将我拉起,想要带我离开。
他在我耳边低语,“顾惜枝,你胆子太大了,竟然在今天闹事,快跟我走,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我抬脚照着他传子孙的地方踢了一脚。
在沈宴云呲牙咧嘴的时候,再次跪在皇后面前。
我从怀里拿出我和沈宴云的婚书,“皇后娘娘,我没有撒谎,婚书在上,我就是沈宴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