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资助的贫困生来找我做心理咨询。
她为情所困,说:“男朋友是我的老师,是有妇之夫。”
“但我们两情相悦,是知己,是情人,更是灵魂伴侣。”
她眉梢眼角,难掩得意之色,一脸挑衅:“怎么才能让他的妻子主动退出,成全我们的爱情?”
我正斟酌要怎么正确的引导她,却见她戴着的项链光芒熠熠,和我昨天在老公书房看到的一模一样。
……
我定定神,嘲笑自己怎么突然疑神疑鬼。
周时夜和我青梅竹马,相恋七年,结婚五年。我们的整个青春都缠绕在一起,不可分割。
身边的朋友都说,周时夜爱惨了我,劝我别辜负他。
“抱歉,方小姐。这个我帮不了你。”
本以为是同名同姓。
本人一来,更确认了她是我资助五年的贫困生方可可。今年才十九岁,我不想她误入歧途。
出于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我不会对来访者进行道德审判,只能引导她多谈谈近况。
方可可的叙述很奇怪,不像为情所困,反而隐隐有种炫耀的味道。
“他起初是不愿意的。可我太爱他了,没有他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我们在大学图书馆无人的角落中接吻,在酒店中疯狂地做爱。甚至在他妻子亲手布置的家
中纵情沉沦。”
“我比他的妻子更懂得如何爱他,欣赏他的才华,倾听他的灵魂。我们年龄差了十二岁,可我们的心在一起。霍医生,我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听完她的讲述,我反而放下心来。
周时夜是大学物理教授,可他最爱向我吐槽的就是师生恋。
他不懂一个有着多年成熟社会经验的人是如何和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谈得来的。
每次他在课堂上看到学生稚嫩的眼神,批改他们的论文,恨不得扒开脑子,把知识给灌进去。
近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很快结束了,方可可从榴莲形状的包包中掏出手机,微微一笑:“霍
医生,要不要看看我男朋友?”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看着眼神亮晶晶,浑身散发着青春光芒的方可可,我摇了摇头。
“方小姐,你还年轻,也许无法分清仰慕和喜欢。”
“他征服你如探囊取物。你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有年龄,还有阅历和对生活的体验。”
叮铃铃。
方可可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来电头像是一只苹果。
她的脸登时红起来,低头盯着手机,眼神羞涩,完全是一副陷入热恋的模样。
我起身离开座位,示意她可以在办公室接电话。
关门的一刹那,方可可的手机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儿化不开的鼻音。
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声音好像周时夜。
想给他打个电话,我才想起咨询之前把手机锁在抽屉里了。
方可可打完电话后,低声道谢,说男朋友来接了。
离开前,方可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霍医生结婚了吗?”
我点了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结婚五年,感情很好”。
方可可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随机堆起微笑:“真好!羡慕你们。不说啦,拜拜!”
手机开机后,周时夜的消息接二连三不断地蹦出来。
“宝宝,老婆,开组会好无聊。你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不理我。戳戳你,你好狠的心!”消息后还附带他的自拍制成的表情包。
我心中一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走到窗前。
百叶窗徐徐升起,方才的艳阳天此刻下起雨来。
方可可站在楼下的那辆黑色奔驰车前。
车门打开,高大的男子撑着黑伞露出精致的下颌角,将方可可拥入怀中。
啪的一声。
我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伞下之人是周时夜。
我脑中轰然作响。
方可可的话语字字句句清晰地在我脑海中放大。
周时夜载着她驱车离开。
我浑身发抖,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手机屏保上的周时夜笑容已四分五裂。
我深呼吸一口气,拨出了电话。
周时夜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总是在响一声后就立刻接起。
他说永远不会让我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一个人。
这次,电话仍然被立刻接起来。
“喂!宝宝,怎么啦?你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
听筒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好听,还带有一丝丝喘息。
“你在哪儿?”
“我在开车啊。有个学生出事了,我送她去医院。”
他的呼吸声略有些不稳,即使他极力压抑,我仍然捕捉到了那一丝慌乱和放纵。
从我们初尝禁果那日开始,他释放欲望的声音带着一丝勾人的暗哑和强势。
“是吗?那你开车小心。”我声音冷淡。
“老婆你怎么了?别担心,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家。不说了,我要专心开车了。”
挂断电话前,我听到了女生的娇喘声。
我的五脏六腑碎在一起。
他怎么能一边沉溺于情人的爱欲中,一边又对我的情绪体察入微?
真是游刃有余,毫无羞耻之心。
只有我还傻傻陷在他织成的美梦中不自知。
僵坐许久,我摘下了手上的钻戒,拍拍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儿,拨了通电话。
“喂,老师,之前心理学进修的学习机会我还可以申请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之前不是拒绝了吗?这次要在英国进修三年。你和小周舍得分开那么
久?听说他申请了美国的暑期研讨……”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会好好准备资料。一个月后见。”
当年为了支持周时夜的科研,照顾他的衣食住行,我放弃了出国进修的机会。
我打开另一个微信。
“姐姐,我申请到了美国的暑期研讨机会。谢谢您一直资助我!”
这是方可可上周末发来的信息。
原来,周时夜早已背着我偷偷计划和情人出国浪漫幽会了。
挂断电话,关掉手机,我瘫在座位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痛如绞。
当夜窗外电闪雷鸣,雷雨交加。
小时候我被父亲打得背后皮开肉绽。负气离家出走,躲到家旁边的小公园中。
是周时夜撑着伞,冒着风雨找到了我。
他一脸焦急地向我伸出那双手,我就再也没有放开。
如今我才明白,我们的爱情早已千疮百孔,爬满了虱子。
书房的项链不见了。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也是我的生日,周时夜迟迟没有回来。
下午他发消息说要加班不能陪我。
后一秒,他的情侣酒店预约提醒发送到了我的手机。
当时我觉得甜蜜又无奈,以为他准备的小惊喜不小心提前剧透了。
情侣酒店的信息还静静躺在手机里,它此刻已变成一头庞然大物将我吞噬。
口中的蛋糕在胃内翻涌。
可我仍然忍不住往嘴里塞满蛋糕,只有食物才能压抑我的恶心。
这是情绪性进食,对身体伤害极大。
只有身体足够痛,我才能稍稍不去在意心上烂掉的缺口。
周时夜前几天订蛋糕时突发奇想:“老婆,不然我们试试榴莲口味的吧!”
我诧异地盯着他,我最讨厌榴莲。
他怎么连我的口味都忘了?
我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方可可榴莲造型的包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新欢喜欢榴莲啊。
咔嚓——门开了。
“宝宝,你怎么坐在这儿?”
他撂下外套,扑过来将我拥入怀中,头埋在我的颈侧仿佛有无限依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指,“怎么没带婚戒?”
他身上一股淡雅的茉莉香。
他肯定洗过澡了。这香味其实很淡很淡,对气味不敏感的人根本闻不出来。
偏偏我对一切的香水过敏,稍一激动就会休克。
他以前回家沾了什么气味,全身上下消毒三遍,才敢触碰我。
他不是忘了,是早已不在意了。
我开始呼吸急促,身上又痛又痒,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静妍!你怎么了?我马上叫救护车!”周时夜惊慌失措。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微笑地看着周时夜,用尽力气在他耳边说:“我们离婚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试图睁开眼,但是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有人似乎在握着我的手,无比温暖。
一瞬间,我恍惚以为回到了以前和周时夜刚刚开始恋爱的时光。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
周时夜看都不看地按掉了电话,起身摸摸我的额头,无奈叹息,“快点好起来吧”。
门开了。走廊的冷风猛地灌进来。
周时夜快步走到门口,声音极低:“你怎么来了。”
继而传来一股轻微的抽泣声和亲吻声。
我死命掐紧手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病房的厕所门被关上了,传来隐隐约约的暧昧声。
我浑身颤抖,想拼命大喊,又生生忍住了。
过了许久,周时夜走到病床前凑近,想要亲我。
一想到他刚刚的行为。恶心感迫使我睁开了眼睛。
似乎没料到我突然清醒,他一阵错愕,继而露出微笑:“昏迷了一天,你终于醒了?”
他脖子上暧昧的红色印记刺痛了我的双眼。胃内翻涌不止,我哇的一声吐了干净。
整整两天,周时夜温柔细致地伺候我,不耐其烦地帮我测温度,按摩和照顾饮食。
除了手机时不时亮起的屏幕。他似乎还是之前完美的爱人。
晚饭后,我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慢慢坐起来。
周时夜注意到我情绪低落,讲起了学院里的趣事儿。
“有你喜欢的女生吗?”我冷不丁地问他。
周时夜一愣,心虚地避开我的目光,挤出一丝笑意,“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师生恋。我心里只有你。”
我看着窗外,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老婆,你说什么呢?”周时夜试图抓住我的手,却扑了个空。
“离婚协议,我已经请朋友拟好了。你签字就行。”
周时夜脸色阴沉下来,盯着我。
“你生病了,我不和你计较。这种伤人的话不要提了。我——”
话还没说完,我用尽力气甩了他一个巴掌。
红痕在他的脸颊上浮现。
我捏紧被子,低声说:“你滚吧。我不要你了。我嫌你脏。”
周时夜眼神错愕,不可置信:“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么说我?”
正在这时,婆婆来看我。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儿子脸上的红痕,又忍不住念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静妍,你的脾气太大了。小夜抛下工作照顾你,你也不体谅他。”
是啊,他真是忙。既要照顾病床上的我,还得照顾小情人。
我懒得敷衍她,闭上眼睛假装昏睡过去。
周时夜开口阻断了她:“妈,你先回去吧。静妍累了需要休息。”
他下楼送婆婆。
病房里他的手机却响了。
我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密码。这是我第一次查周时夜的手机。
我曾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背叛我,他也不会。
可现实甩了我一个狠狠的耳光。
无数他和方可可的聊天信息蹦了出来,触目惊心。
“我不是想去打扰你妻子。可是见不到你,人家想你嘛。”
“我爱你,不打算拆散你的家庭。”
“我在医院楼下。”
最后一条信息是刚刚发送过来的。
隐藏相册中他和方可可去游乐园、泡温泉、去灵境寺祈福,逛庙会,俨然一对爱侣。
我把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用自己的手机录屏保存了起来,发送给朋友备份一份。
法律或许不会审判他,但是道德和舆论可以。
在那之前,我会保存好所有的证据,毕其功于一役。
我给父亲公司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取消后续对方可可的资助,改为设立奖学金。
出院那天,周时夜开车送我。
以往我都会坐副驾驶,可这次我径直走向了后座,闭目养神。
周时夜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隔着后视镜打量我的神色,试图打破沉闷的气氛。
“过几天,去你爸妈家吃饭吧。顺便去老宅看看,找找我们少年时的回忆。我陪你补过一下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那个学生是方可可吧。”我转移了话题。
也许这么多年,周时夜已经厌倦了和我的点点滴滴。
连和我出去玩都要复习旧日的甜蜜。
如果他移情别恋,爱上了方可可,大可以告诉我。我会成全他的爱情。
可他实在不该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来骗去。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结婚纪念日那天,她发消息说想不开,要自杀。我才去救她的。
她毕竟是我的学生。你也是心理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你可不可以体谅我,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多么完美的借口。他还是不向我坦白。
周时夜的电话又响了,听筒那边是哭泣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转头看我:“学生那边出事了,我必须去看他。你先下车。”
我点点头,“你做得很对。人命关天。先帮我签个字吧。”
我顺手将包里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周时夜着急赶去见她,看都不看签完名字递给我。
“你还有事吗?”
我强撑着身子,突然像是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用脚轻轻一勾,是一条深紫色的蕾丝花纹
内裤。
下车后,我在寒风中裹紧自己,摇摇头:“没事儿。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