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父母双亡,从高门贵女沦落至街边乞儿。
众人纷纷对我落井下石,太子却牵起我的手,宣告我是他唯一的太子妃。
宴会上,我被众人起哄灌酒。
太子挡在我面前,喝了一杯又一杯:“婉舒身子弱不易饮酒,我来替她喝。”
我原以为遇上了真爱,却在厢房外亲眼看见喝醉的他双目清明,和我唯一的手帕交在房中翻云覆雨。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我最重视的两个人早就背叛了我。
当晚我哭着进宫面圣,求皇帝下了一道赐婚圣旨。
太子听到消息衣衫不整赶来,质问道:“我不是说了成亲的事情先不急吗?你怎么擅自做主让父皇赐婚。”
可他不知道赐婚圣旨上的名字不是他的,而是当朝无根丞相秦昭阳。
……
“这酒可是祝你和太子的,宋小姐不喝可不行。”男人不怀好意把酒往我嘴边灌。
旁观的人都是太子顾景深好友,却没有任何人阻止。
就在我认命准备接过酒杯时,一只手先我一步:“婉舒身子弱,这酒我替她喝了。”
顾景深安抚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仰头喝下。
所有人都立刻赞叹太子疼人,望向我的眼神愈发厌恶和嫉妒,觉得我一个乞丐何德何能被太子如此疼爱。
男人不屑:“太子既然要替宋小姐喝,这一杯恐是不行,得把这些都喝了。”
看着桌上那好几坛烈酒,我明白了这人是来找麻烦的,立刻想让人把他赶出去。
顾景深却阻止了我的动作:“这是刑部的人。”
在喝下第四坛时,顾景深已经身形不稳,眼神迷蒙。
我按住他的手,对着男人厉声道:“哪怕你们刑部再得皇上器重,也容不得在这撒野!”
随后立即让人把顾景深送回房间,等我端着亲手熬好的解酒汤返回时。
没想到厢房里正上演一场旖旎的画面。
女人媚眼如丝,抚在男人健壮肩膀上的手指轻轻颤抖。
熟悉娇媚的声音传出:“你什么时候跟婉舒说我们俩的事情啊,我不想这样偷偷摸摸了。”
我心头俱烈差点站不稳,小翠及时扶了我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原来跟太子苟合的居然是我的手帕交孙娇娇。
太子顾景深身子一僵,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现在摊牌太早,被人知道你会被戳脊梁骨的,我舍不得。”
孙娇娇颤声质问:“景深是你说早就不爱她了,是你说她用救命之恩逼你的,你说过你要娶我当太子妃的。 ”
四年前,大将军父亲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母亲知道后重病身亡。
族人趁机吞并家产,把我赶出将军府。
是顾景深从乞丐群里把我救了回来,流着泪说娶我当太子妃。
我从未要挟过他,是他自己给我的承诺。
顾景深久久不语,过了一会表情坚定:“娇娇你放心,在你生辰当天我一定会解决掉一切,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太子府。”
眼角的泪在听到这话以后终于忍不住滚落在地。
解决掉一切。
原来,在顾云深看来我只是个麻烦。
返回途中,小翠边气愤边给我擦眼泪:“太子真不是人,枉小姐对他那么好!”
小翠是陪我长大的丫鬟,她看着我从进了府以后就一心一意扑在太子顾景深身上。
为了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亲自下厨只为他能多吃点。
为了他,不善交际的我逼着自己去参加宴会只为给他维持人脉坐稳太子之位。
为了他,我亲自跪爬寺庙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只为给他祈福。
只要是有关顾景深的事情,我都亲力亲为,不敢假借他人之手。
多次心力交瘁到病倒,太医严厉告诫我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因为劳累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当晚我就莫名高烧,太医说我是气急攻心导致的。
顾景深心疼的喂我喝药:“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
我被他脖颈上的痕迹刺痛,假装不经意开口:“景深,你脖子怎么了?”
他慌张的捂着脖子:“最近蚊虫太多,应是被咬了。”
我苦涩道:“那景深还是先去涂药吧。”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我的泪水终究还是滴到药里,仰头喝下发现这次苦得我心脏抽疼。
我从床底拿出盒子打开,里面是顾景深送我的东西,有亲手为我做的画,有重金为我寻来的玉簪……
往常我看着这些东西觉得很幸福,如今却像刺一样扎得我眼睛发红,眼泪源源不断的顺着脸颊落下。
孙娇娇推门而入,焦急的上来摸我的额头:“婉舒,你怎么样了!”
我撇过头躲避她的手,孙娇娇低声温和道:“婉舒这是我前几天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福,你戴上一定不会再生病了。”
可她手中那枚明明是我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为顾景深求来的,我一口鲜血喷出。
孙娇娇吓了一跳,大喊太医。
我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这到底是哪来的?”
孙娇娇沉默半晌,开口依然道:“这是我亲自求来的。”
我狠狠给了她一巴掌:“骗子,滚!”
病得昏昏沉沉当中,我似乎看到顾景深抱着孙娇娇站在床前满眼心疼:“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孙娇娇撒娇道:“不疼,这是我该受的,只要和景深在一起吃再多苦我也愿意。”
顾景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份心,婉舒脾气暴躁难堪大任,方才我已决定好在成亲当天让她乘小轿从侧门进来,以后让她待在院里保她衣食无忧,只当还了宋大将军的救命之恩。”
乘小轿从侧门进,那是出自青楼的贱妾才会被这样对待!
原来这么多年,我在顾景深心中连妓子都不如。
但我是宋家的嫡女,绝不会自甘堕落!
醒来当天我就拖着病体进宫面圣,求皇上为我赐婚。
皇上面色凝重:“可你父亲是保护国家战死的,还对太子有救命之恩,贸然把你许配他人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像我们这种高门贵族,婚姻都是利益绑定的一种方式,连高高在上的皇家都难逃。况且父亲对朝中的武官们大多都有举荐之情,联姻更加有助于巩固皇权。
我语气轻柔但坚定:“我自知如今已配不上太子,不敢耽误太子,求皇上成全。”
皇上看我心意已决,无奈道:“如今你在太子府待了那么多年,把你许配给谁都不合适了。”
我缓缓道:“民女有一人选,当朝丞相秦昭阳。”
皇帝拧眉:“你可知秦昭阳他是个无根之人,你嫁过去可彻底断了子嗣缘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正是因此民女才要嫁他,丞相虽是无根之人,可朝中不少大臣都想攀上这棵大树而联姻是最好的法子,把民女许给丞相可斩断那些人的念头。”
果然,皇上听到我这话脸色巨变,我越发表现得恭敬顺从。
半晌,皇帝悠悠道:“既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我提起来的心,终于落地。
这一局我赌赢了。
我是个烫手山芋扔给秦昭阳,朝中的大臣不仅会对皇室更加忠心,也彻底断了丞相结党营私的可能。
这一石二鸟的计策,皇上当然乐见其成。
我刚走出宫门,顾景深就衣衫不整的堵在路上。
“我不是说了成亲之事不急吗?你怎么擅自做主进宫求了赐婚圣旨呢!”
看着顾景深眼中的厌恶和不耐,原以为不会痛的心竟还是刺痛了一下。
我咽下嘴里的苦涩,吐出一句:“这赐婚圣旨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无关。”
明明是否定的话,顾景深却皱眉自顾自的道:“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还有我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
刚入太子府时,我经常晚上做噩梦惊醒,顾云深知道后就强行宿在我房中的小塌上,只为在我惊醒时能第一时间安抚我。
他的好友知道后暗示他我可能是欲擒故纵,只为早日坐实两人间的关系让他小心别被我赖上。
顾云深闻言温柔笑道:“婉舒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她真是欲擒故纵那我也吃她那一套。”
“毕竟不喜欢的人的心机才叫心机,喜欢的人的心机那叫撒娇。”
如今的我在他心中却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了。
我苦笑着牵起嘴角:“这世界上我能嫁得人多了去了,不是非你顾景深不可!”
一直睥睨众人的顾景深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勃然大怒:“行!我倒是要看看成亲那天我不出现你能嫁给谁!”
回到太子府时,孙娇娇正焦急的张望。
我刚想避开她,她却挡在了我面前:“婉舒,听说你进宫让皇上赐婚了?”
我点点头平静道:“成亲日子就是我生辰那天。”
孙娇娇脸色苍白,我只当没看见转身离去,她却毫无预兆的倒在了我身旁。
我的步伐顿住,刚想伸手把孙娇娇扶起来。
下一秒就被来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顾景深异常冷漠:“宋婉舒,我从前就不该惯着你,让你如今无法无天,都敢当街打人了!”
可我性格一直恣意,反倒来了太子府以后处处忍让。
忍受着顾景深好友的鄙夷,忍受着太子府下人的刁难,忍受着京城贵女们背后的嘲笑。
我捂着红肿的脸颊:“你放心,今晚我就离开太子府,你再也不用忍受我了。”
顾景深听到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说不得你了。”
“宋婉舒你父母双亡,是我把你从乞丐群里面救出来的,离了我你又能去哪呢?”
他从未在我面前如此咄咄逼人,丑话说尽。
好像我真的是个只会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虫子,离了他只能被人碾死。
我和小翠收拾好,准备今天就离开。
谁知我们背着包袱走到门口时,就被侍卫团团围住,其中一人冷声道:“主子说宋小姐不得离开半步。”
看着我们返回的身影,顾景深冷笑:“我就知道她也只敢嘴上说说。”
在院中这几天,我开始笨拙的尝试绣荷包。
大婚前,新娘子要绣满九只荷包,在成亲当晚送给夫君,表示两人以后会长长久久。
当我把针线收起来,准备明天再继续时,谁知顾景深竟不请自来。
我没搭理他,自顾在那把这两天绣好的荷包数了又数,还差三个。
顾景深伸过手准备拿过荷包,我避开他:“这不是给你的。”
顾景深本想冷笑,但看到我被扎得通红的手指下意识放松了语气:“婉舒,别闹脾气了,是我不好,那天不该说那么重的话。”
我恭敬道:“太子何错之有,本就是我不识抬举。”
被我阴阳怪气的话一刺,他直接把荷包扔到地上,用脚使劲碾:“我就不应该对你这种蛇蝎女人心软,还准备跟我长长久久,真是痴心妄想!”
随着他的动作我感觉被踩的不止是那几个荷包,还是我之前深爱他的心。
他以为我还会跟之前惶恐的讨好他,让他分给我那么一丁点爱,可我只是弯腰捡起荷包拍了拍:“又得重新绣了。”
顾景深看我这冷漠态度,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嬷嬷们上门给我量尺寸,准备给我缝制新婚礼服。
正量尺寸时,顾景深推开门语气冷硬:“不用给她量了,她用不着。”
嬷嬷们虽领了圣旨,但不敢得罪太子,只好听从顾景深的吩咐拿着东西跟他走。
小翠气不过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发现顾景深竟然是把人带去给孙娇娇量尺寸去了。
本已熟练的针法这次竟然扎进了我的手里,鲜血瞬间滴落在荷包上。
小翠自责道:“就怪我多嘴,才害得小姐受伤。”
我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没事,是我太在意而已。”
在意就会受伤,以后我会学着不在意。
没想到其中一个嬷嬷临走时竟悄悄跑到后院给我匆匆量了尺寸。
“奴才不敢忤逆主子们的话,只得让宋小姐委屈了。”
原来连外人都看出来我受了委屈啊,可顾景深只觉得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自从那天以后,太子不断收罗奇珍异宝,众人都说那是给我的聘礼。
只有我知道那些东西全去了孙娇娇的院中,而我连个最廉价的木簪都没有。
在大婚前一天,孙娇娇穿着华丽的衣裙来到了我的院中。
见到我,她目光闪躲,我若无其事叫她进去。
她是提着食盒来的,打开里面是熟悉的长寿面,是她亲手所做我吃了二十年。
可如今物是人非,我平静道:“不用了,你拿走吧。”
孙娇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眼含泪:“婉舒,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我已经尝过庶出的苦了,我的孩子不能再是庶出,我必须为他搏个前尘。”
我叹了口气:“其实不必这样的,我之前已经为你谋了一份好姻缘,可惜你……算了祝你得偿所愿。”
她走后,我正准备把门合上,一只手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抬眼看向顾景深语气平静:“有事?”
顾景深蹙眉不悦:“明天你在房间里等着,会有人带你出去。”
我冷笑出声:“你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我从小门迎进来让我做妾是吧?到时候哪怕皇上追究下来也只能将错就错,顾景深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景深被我拆穿不但不慌,嘴角反倒勾起一抹冷笑:“宋婉舒给我做妾都是抬举你了,你别不识好歹!”
我没说话,把门合上彻底斩断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感情。
第二天顾景深派来的人推开房门时,我已经消失不见。
4
此时,我穿上缝制好的大红礼服被人从侧门接走。
坐在花轿里,我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什么不断撒在地上的声音,周围人不断高声说着恭喜。
后面我才知道,秦昭阳这个败家男人那天撒的居然是银币!
轿子停稳按规矩是需要新娘自己下去的,没想到秦昭阳径直掀开帘子把我抱了下去。
周围又是一片起哄声:
“秦相这还没进门呢,就宝贝得连路都不让新娘子走了?”
“可不是!听说新娘这身裙裳还是秦相专门从江南让一百个绣娘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身上这布料确实与常见的布料不一样,可我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贵重。
跨过火盆以后,我以为秦昭阳应该把我放下来了,没想到他竟一路把我抱到大堂。
随后才轻声跟我解释:“刚刚地面有点滑,我怕你摔了。”
之前的顾景深从未在这种小事上关心过我,哪怕我屡次和他提及,多了他反而不耐烦了说他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别烦他。
没想到同样日理万机的秦丞相却如此体贴。
我跪下去时没想到膝盖却触到软绵绵的蒲团,我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后接过喜婆手中的茶盏向两位长辈敬酒。
半晌座位上的妇人都没有接过茶盏,我以为自己不得秦昭阳母亲的喜欢,正想以后的日子会难过时。
没想到秦昭阳低声警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小娘我可不想现在就让人把你锁去后院。”
一直故意冷着我的妇人哆嗦着手赶忙接过茶盏,然后掏出厚厚的红包放在我手里:“以后和昭阳好好过,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这哪是脾气不好,这是随时能索命的阎王吧。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被皇上重用。
秦昭阳把我送回房间,临走时小声说了句:“我不是。”
过了一会儿,我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跟我解释他脾气没有不好,可……这关我什么事呢?脾气好不好日子照样过,大不了脾气不好我以后躲着他就行。
正当我觉得有点闷,准备先悄悄掀开盖头准备等秦昭阳进来之前在盖上时,房门被人突然推开。
我慌张的把盖头盖上:“不好意思,有点难受我才掀了盖头的。”
谁知来人半天没说话,我踹踹不安以为是秦昭阳生气了。
直到那人向我靠近,我的心缓缓落地时,顾景深的话却击碎了我的心:“宋婉舒,我从来没觉得你这么下贱过,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可以自甘堕落!”
我忍住眼泪,尽量平静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太子现在应该在陪着新进门的美娇妻,而不是来这指责我。”
顾景深一把扯下我的盖头,强硬拽起我的手:“你不是要太子妃的位置吗!你跟我回去,我给你!”
我用力挣脱钳制,神色也冷了下来:“顾景深你没必要为了一个救命之恩如此委曲求全,我承受不起。”
听到这话,顾景深身子颤了颤,随即慌张解释:“婉舒,我不是为了救命之恩,我……”
我不解皱眉:“你该不会要说你喜欢我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够恶心的,毕竟我从未听说对待爱慕之人是把人踩进泥泞里。”
顾景深脸色苍白,半晌苦涩道:“我之前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自己的心,但婉舒我是真心喜欢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我冷笑道:“我宋婉舒从不吃回头草,太子还是赶紧走吧,等我夫君来了看见你在新房我不好解释。”
我头一次发现顾景深如此的听不懂人话,见我拒绝竟然想直接把我掳走。
我在顾景深肩上拼命挣扎,如果今天真被他带走了,明天盛京就会传出我新婚当晚不守妇道与太子藕断丝连的丑闻了。
在即将离开门口时,秦昭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冽冷厉:“太子这是要把我夫人带去哪?”
顾景深身子一僵,转身冷硬道:“丞相和婉舒还没有亲密到这种份上吧?”
秦昭阳被这样毫不客气的回怼,手紧紧握成拳,语气更加逼人:“婉舒是皇上指给我的夫人,虽现在还不亲密,但我认为关系是可以培养的。”
顾景深瞳孔地震,随后侧头追问我:“他说的难道是真的?父皇真把你许配给了他!?”
我嘲讽冷笑:“顾景深从宫里出来我就告诉过你,是你一直觉得,除了你,我无人可嫁。”
“希望你看在我之前对你付出的份上,让我们好聚好散。”
秦昭阳望向我的眼神似水:“夫人,我们回去洞房吧。”
顾景深听到这话立刻抓紧我的手腕哀求:“婉舒,求求你别过去。”
我亲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苦笑道:“顾景深,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转身奔向秦昭阳,不再管身后顾景深的痛苦嘶吼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