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舟有个人尽皆知的秘密,那就是爱上了她的小叔。
八岁,她被同学差点勒死时,是顾千帆救下她,坚决要严惩闹事的富家子弟。
十二岁,她初来月经,顾千帆误会她患病受伤,惊慌失措丢下几千万大单子,赶回来送她去医院,两人尴尬地在医生面前接受科普。
十五岁,因为顾千帆没及时赶回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她负气离家出走,答应了男同学的告白。
顾千帆在酒店找到她,大发雷霆,发疯似的摔碎了客厅里价值不菲的摆件。
十八岁成人礼,她向顾千帆坦白心意,顾千帆黑着脸一句话没说。
第二天却召开记者发布会,在大屏上轮播她的告白视频,当众斥责她罔顾人伦,无视纲常。
而她在热搜上被骂三天三夜后,被顾千帆无情送进德行矫正所。
经历了一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刚出来,顾千帆便要求她给未婚妻捐赠肾脏。
曾经因为顾千帆的桃色新闻,而把整个顾家闹得鸡犬不宁的宁晚舟,此刻却乖乖点头。
她想,她不欠他了。
……
“我捐。”
宁晚舟话落,顾千帆眼里闪出光芒,满意点头:“看来你这一年的确懂事了不少,行,那就这样决定了。”
一旁的苏瑶也露出笑容:“晚舟,谢谢你。”
宁晚舟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对方的怂恿,她才在地狱里挣扎了一年,如今却要给对方捐肾。
她咬着牙齿,好半天才得以开口。
“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顾千帆脸色不由一沉,下意识的将苏瑶护在身后。
“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瑶瑶。如果你的要求是让我娶你,你想都别想!”
宁晚舟自嘲一笑,打断他的话。
“第一个要求,我要换房间,换到二楼客房。至于第二个要求……三天后我会告诉你。”
三天后,是舞蹈比赛初赛,拿到冠军能免学费,而顾千帆是这场比赛的评委。
顾千帆有些狐疑,但因为苏瑶病情耽搁不得,最终还是答应了。
宁晚舟在捐赠协议上签下名字,顾千帆随后便安排了手术。
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时,医生却拿着报告跑过来。
“顾总,宁小姐因身上伤口过多,身体虚弱,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各项指标都不达标,无法进行手术。”
顾千帆眉头一皱,这才发现她浑身是伤,上下打量一番后淡淡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等医生离开,他才施舍般给了她一个眼神。
“宁晚舟,把你以前的歪心思收好,养好你的身体,七天后必须动手术!”
宁晚舟望着顾千帆搂着苏瑶离开的背影,心脏狠狠一抽。
他竟然以为无法进行手术是她的把戏。
可她这一身伤,不就是拜他所赐吗?
矫正所的一年,那些人让她睡在马桶旁,吃排泄物混合的饭菜,心情不好时便对她随意打骂。
抓起她头往墙上撞,更是常有的事,以至于她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一处。
一出矫正所,她便被一群保镖粗鲁塞进车里,带到医院。
不仅得知他有了未婚妻,还让她给苏瑶捐赠肾脏。
到头来,这一切却都是她的错。
宁晚舟想,或许她真的错了。
她不应该爱上顾千帆。
她脱下身上又脏又臭,混着血迹的改造服,换上了护士给的干净衣衫。
在烈日炎炎下,她走了整整三小时才走到家。
推开门,迎接她的却是无尽的冷漠。
顾家的佣人和保安都换了一批新的,见到她来,皆是一惊。
随后立马抄起家伙,一齐对着她。
“哪儿来的叫花子,这里是顾家,要饭滚其他地方去。”
宁晚舟被他们推搡着出门时,顾千帆恰好听到动静从楼上探出头来。
保安头子见状恭敬解释。
“少爷,是我们办事不力,打扰了您和苏小姐,我们这就把这叫花子赶走。”
说着,他用力推了宁晚舟一下。
宁晚舟没防备一脚踩空,摔下台阶。
顾千帆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一脸被打扰到的不耐。
“让她进来吧,她是我几年前收养的女孩,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顾千帆居高临下安排着她的一切,眼神却始终未曾落在她的身上。
宁晚舟默默从地上爬起,跟着佣人去了对面客房。
这个房间,离顾千帆房间最远,也是她要换到此的原因。
洗过澡后,宁晚舟拨通了一通电话。
“老师,我同意以舞蹈交换生的身份去国外学习。”
2.
“晚舟,你确定要去?虽说是作为舞蹈生去交换学习,其实是为期三年的封闭式集训,那可是被称为‘舞蹈界矫正所’的存在!每年都有人因为承受不住中途退出。”
“一旦我将你的名额上报到学校就撤回不了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面对老师的询问,她依旧坚定点头。
“老师,我想好了,我去。”
只要能让她离开顾千帆,刀山火海她都去,更何况再苦能有一年牢狱之灾苦吗?
老师轻叹口气。
“好,那七天后出发。”
七天后?
宁晚舟一怔。
“对了,这件事你小叔知道吗?从前你的事都是他跟我交接的,这次去国外他也跟着去吗?”
她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沉默许久,才低声回应。
“他去不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宁晚舟眼疾手快挂断了电话,对上顾千帆的眼神。
他端着一杯热牛奶和晚餐进来,放在了茶几上。
“我去不了?去哪儿?”
宁晚舟倒扣手机,惊吓起身,却在看见饭菜那刻,条件反射地扑过去跪着将牛奶倒进碗里,然后又悉数倒进口袋。
接着对着顾千帆连磕三个响头,嘴里不住地说着:
“求你别打我,我已经一周没吃饭了。”
顾千帆被此景吓了一跳,厌恶出声。
“宁晚舟!你又在干什么!”
“要不是为了养好你的身体,尽快给瑶瑶捐肾,就你现在这样,我绝不会让你出来!”
“你难道还想再进去吗?”
顾千帆摔门而出,心中翻涌的怒意差点冲破他的理智。
其实今天看到宁晚舟的第一眼,他就心疼不已。
曾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女孩,如今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完全没了往日可爱模样。
可他不能允许那种有悖纲常的事情发生,所以他狠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他想,等他和苏瑶完婚,一切尘埃落定,她还是他最宝贝的女孩。
顾千帆走后,宁晚舟才逐渐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矫正所,她已经回家了。
宁晚舟按部就班入睡。
对面房间却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不用想,她也知道里面有多激烈。
或许是故意让她听到,女人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可宁晚舟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没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一醒,便闻到楼下香喷喷的饭菜香。
她刚在餐桌坐下,苏瑶便微笑着倒了一杯酒。
然后在她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苏瑶身上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绯红,不断地冒出一个又一个红点。
宁晚舟担忧看向她。
“你不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吗?我去叫家庭医生过来。”
苏瑶意味不明地对着她笑,下一秒惊呼出声。
“千帆,救命!”
顾千帆赶到,苏瑶的泪水随即大颗滚落。
“晚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逼我喝酒。我明明说了我对酒精过敏,一滴都喝不了。”
宁晚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顾千帆愤怒的打断。
“我昨晚就警告过你,把你的龌龊心思收起来!万一瑶瑶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给我把她看住,等我回来!”
顾千帆焦急的将苏瑶抱起冲出门外。
眼前一切发生太快,她来不及反应。
直到对上苏瑶挑衅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苏瑶的陷阱。
苏瑶断定顾千帆当下不会听她任何解释,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
宁晚舟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
到底要有多有恃无恐,才会毫不犹豫喝下那杯酒。
入矫正所的一年,顾千帆已彻彻底底属于了另一个女人。
宁晚舟不再留念,起身上楼收拾行李。
3.
宁晚舟花了一下午才将所有与顾千帆有关的东西搬到别墅外空地。
最上面的那本故事书,是顾千帆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初到顾家,她整晚做噩梦。
是顾千帆捧着这本故事书,讲故事哄她睡觉,里面的每个故事,她都能倒背如流。
旁边的小自行车,是顾千帆惹她生气后给她的补偿。
顾千帆觉得自行车太占地方,提出要扔掉时,她执意要留在房间。
顾千帆开玩笑说:“恐怕不久之后我就要再买栋别墅,专门放这些礼物了。”
宁晚舟想着想着,眼角微红。
自行车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顾千帆教她骑车,她从不怕摔倒,因为她背后始终有一双手护着她。
等到能上路骑行,顾千帆便开着车,紧挨着自行车道,龟速慢行保护她。
脚边是顾千帆亲手做的陶瓷杯,紧挨着的是她画的他的肖像图,旁边是一封送不出去的情书。
十一年的陪伴,占据了她大半生命。
说舍得是假的,可宁晚舟知道,再固执下去,伤的终究是自己。
她和顾千帆,永远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擦去眼角泪水,点了一把火扔上去。
火焰越烧越高,过往一切如同燃尽的灰烬,随风飘散。
回来给苏瑶拿补汤的顾千帆,恰好看见这一幕。
火光烧的比宁晚舟还要高,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顾千帆见状冲过去,一把拉过宁晚舟抱进怀里。
“宁晚舟!你不要命了!”
跌入熟悉的厚实胸膛,宁晚舟从回忆中收回思绪。
下一秒,顾千帆将她猛地推开,脸孔冰冷。
“你真是好手段,我竟然再次上了你的当!如果你再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我会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顾千帆转身离去的瞬间,宁晚舟看到他的眼神冷的像淬了冰。
回到别墅,宁晚舟上楼练习舞蹈。
明天就是舞蹈比赛初赛,为了免学费,她必须拿到这场比赛的冠军。
她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在舞蹈室翩翩起舞。
时间流逝,夜幕降临。
结束练习的宁晚舟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
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可她却觉得每分每秒都充满希望。
“明天我送你过去。”
直到顾千帆出声,她才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我虽然答应了你的要求,但你身体如果不行,我会立刻叫停。”
宁晚舟眼神微暗,点了点头。
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止痛针放进包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举动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第二天比赛现场,顾千帆作为评委出席。
比赛前,他搂着苏瑶站在人群中央,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天哪!郎才女貌,两人好配!苏小姐早年一舞封神,拿奖无数,这次一定会夺冠的!”
“她想夺冠,难道也是为了交换生名额?要真如此,她大可以直接跟顾总撒个娇,以正式学生的身份进去,那样就不用吃交换生的苦了!”
“苏小姐这么正直,怎么会走这些歪门邪倒。她要是想出国深造,多的是学校抢她。”
苏瑶在顾千帆怀中巧笑嫣然。
宁晚舟静静看着这一切。
苏瑶舞蹈有天赋,她不得不承认。
顾千帆也正是因为在台下看了一场苏瑶的古典舞表演,而开始关注她。
两人越走越近,逐渐发展为男女朋友。
而顾千帆以为宁晚舟坚持学习舞蹈,是因为要效仿苏瑶,夺得他的芳心。
十八岁成人礼,宁晚舟恰巧选了顾千帆初见苏瑶时,跳的那曲古典舞。
于是顾千帆勃然大怒,将她送进矫正所。
这样一个恶毒女,却让顾千帆以为遇见了真爱,真是可笑。
比赛前十分钟,宁晚舟悄悄躲在一处,给自己打了一剂止痛针。
然后回到换衣室,穿上舞蹈服。
轮到她上台时,药效上来,她并未觉得痛,稳定发挥。
一曲舞罢,宁晚舟谢礼打算离台。
脚下却传来难以承受的剧痛。
下一秒,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直直倒在地。
低头看去,舞鞋不知何时已被血染色,渲染出刺眼的红。
她脱下,脚底赫然出现一根针!
4.
顷刻间,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对上苏瑶得意的眼神,宁晚舟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出声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未得罪过你!”
苏瑶见状躲在顾千帆身后,眼泪瞬间掉落。
“晚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怀疑在你舞鞋里放针的是我吗?”
她抬头看向顾千帆,不住摇头。
“千帆,不是我。”
宁晚舟被气笑。
“那间休息室除了我,只有你能进来。不是你,难不成是我自己吗?”
苏瑶一听,哭的更大声了。
边哭边偷偷抬眼看顾千帆反应。
“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或许我只是你为了装可怜,赢得千帆同情的牺牲品。但如果千帆也觉得是我,那我无话可说。”
宁晚舟听出苏瑶话里之意:鞋里放针是她亲手设计,只是因为对顾千帆余情未了,借此吸引他的注意。
短短几句话,让她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而真正作为凶手的苏瑶,却因此美美隐身。
宁晚舟紧紧攥住拳头,强忍想要冲上去揍她的念头。
还想开口争辩,却被顾千帆出声打断。
“够了宁晚舟!你闹也要有个限度,空口无凭污蔑人,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顾千帆黑着脸,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向一个罪不可赦的犯人。
宁晚舟心脏抽痛。
这个男人还是像一年前一样,她强忍眼泪看向上方角落的摄像头,咬牙喊道:
“休息室有监控,只要把监控视频调出来,就知道是谁在说谎!”
顾千帆抬手示意,“行,我看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瑶突然从顾千帆怀中挣脱。
“千帆,既然你也不信我,那我就只能以死证清白!”
说完,苏瑶毫不犹豫朝一旁柱子上撞去。
伴随一声响,场内瞬间安静。
苏瑶额头红肿,渗出血丝。
顾千帆心疼把她公主抱起,就要朝门外走。
身后却传来宁晚舟的声音。
“监控还没……”
顾千帆脸色阴沉的可怕,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分贝。
“够了!宁晚舟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就算你花再多的心思,我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宁晚舟看着顾千帆愤怒离开的背影,眼泪不争气落下来。
助理拿着手机小心翼翼过来询问。
“宁小姐,这监控你看……”
宁晚舟眼眶猩红。
“你们随意处理吧。”
她想,就算顾千帆刚刚愿意停下看完监控,他也不会怪罪苏瑶。
毕竟,苏瑶马上要成为他的新娘。
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她,只是他好心收养的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脚,因为她要在后天的决赛上夺冠。
然后彻底离开顾千帆。
想到这里,她对着助理微微一笑。
说是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可以帮我叫个救护车吗?谢谢。”
救护车很快到来,从比赛现场到医院不过十分钟。
可宁晚舟在医院等了整整两小时,都没人来给她做手术。
宁晚舟怕再等下去,整条腿都要废了。
于是强忍疼痛起身,在门口听见了护士们的对话。
5.
“听说顾先生未婚妻不堪受辱,撞柱子了,所有医生都被叫去VIP室待命。”
“我看伤的不重啊!顶多就是肿了,表面上可怕罢了。里面这位脚有伤的,再没人来,恐怕要感染截肢!”
“你少说两句吧!整个医院都是顾家的,谁敢多说半个字。”
宁晚舟静静听着,一张脸麻木到没有任何表情。
小时候,她但凡体温高些低些,顾千帆都会如临大敌般,喊来医生给她做全身检查,然后彻夜守在她的身旁。
可现在,能牵动他每根神经的不再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医生来给她做手术。
可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宁小姐,因为你12小时内打过止痛针,再打麻药会对神经产生副作用,我们这边建议是不打麻药。”
宁晚舟无奈点头接受。
护士贴心给她准备干净毛巾,让她咬住。
“毛巾可以防止你忍不住时,咬断舌头。”
宁晚舟却摆摆手拒绝。
矫正所的一年,每次挨打都让她对疼痛的感知降低一分。
她早就不是,曾经磕一下脚都要顾千帆哄上大半天的小女孩了。
护士不解,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但令护士出乎意料的是,整场手术下来,宁晚舟就算疼到满头大汗,嘴唇发白,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手术完成后,宁晚舟泄了力,在病床上痛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她抬头看时间,发现自己晕过去了六小时,肚子早已饿的咕噜噜叫。
宁晚舟拄着拐杖,准备出去找吃的,却在经过一间病房时停下脚步。
屋里开着温馨的淡黄色暖光灯,顾千帆捧着碗,在一勺勺吹凉喂苏瑶吃饭。
苏瑶的父母坐在一旁,边为她打抱不平,边宠溺地看着她,帮她削苹果。
宁晚舟脑海里瞬间闪过父母的脸,时间太久,记忆中的人脸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羡慕的双眼里蓄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许久后,顾千帆发现了她。
对上顾千帆眼神那刻,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慌乱逃窜。
等到顾千帆追上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小叔,明天决赛,我要你把晋级票投给我。”
顾千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宁晚舟,这一年你心机倒成熟了不少,连这步都算到了。”
宁晚舟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顾千帆却愣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小叔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自从宁晚舟对他表明心思后,便一直对他直呼其名。
如今她如他所愿叫他小叔,他却浑身被针扎般疼痒难耐。
看向她小小的背影,顾千帆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重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可他再也抓不住了。
与此同时,苏瑶走出病房来找他。
顾千帆笑脸盈盈过去牵起她的手。
初秋,天气微凉。
他将苏瑶双手包在手心,像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般小心揉搓。
两人相拥回了房间。
刚才那种不安的情绪很快被顾千帆抛在脑后。
6.
第二天,宁晚舟早早赶到决赛地点,却被保安告知决赛取消。
经过询问才得知,顾千帆因为担心苏瑶身体,取消了比赛,并依据初赛成绩在官方公布了最终排名。
宁晚舟无暇顾及隐隐作痛的伤口,掏出手机查看。
冠军:苏瑶
季军:宁晚舟
看到排名那刻,宁晚舟心情复杂。
自己梦寐以求的却是苏瑶的唾手可得。
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的要求是让顾千帆把这场比赛的冠军给她,他会不会同意?
突然,顾千帆的电话打来。
“晚上八点,晚舟酒店,庆祝苏瑶夺冠。”
晚舟酒店,是顾千帆开发业务时,以她名字命名的酒店。
还有周边的晚舟幼儿园,晚舟广场,晚舟路。
那片是她在整个京北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可一年后,当她再次站在酒店下仰视上方的“晚舟酒店”四个楼顶大字,只觉得分外刺眼。
助理搀扶她进去。
苏瑶穿着一袭墨绿色抹胸礼服,站在顾千帆身边,在人群中享受众人祝贺。
宁晚舟识趣找了一处角落,安静喝酒。
哐哐三杯威士忌下肚,喉咙灼烧感传来,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郁气。
从前顾千帆管她管的严,从不让她沾酒。
可在矫正所,如果不喝酒,渴了只能喝分泌物。
助理搀扶她坐下后,走到顾千帆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顾千帆满脸不耐点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宁晚舟并不在意。
还有一天,她只要安分度过就好。
可有人却并不想让她好过。
远处,苏瑶端着一杯酒朝她走来。
然后在人看不到的时候,整杯泼在她身上。
宁晚舟还未反应过来,立马就有人过来把她拽到更衣室。
苏瑶双手抱臂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别以为你比我认识千帆的时间要久,你就可以成为顾夫人。当年我只是要他给你个教训,他眼都不眨一下把你送进矫正所。”
“一年后你能出矫正所,是因为我需要肾脏。昨晚我只是和千帆撒了个娇,他便把冠军给我了。”
“宁晚舟,你无父无母,现在就连顾千帆都不在意你了,你拿什么和我斗!”
苏瑶丢给她一件礼服,大笑离去。
宁晚舟面无表情捡起。
等她穿好出来时,众人已经转到室外开始下一场泳池派对。
她脚刚迈上台阶,抬眼便看见苏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伴随着人群的尖叫声,一只藏獒冲出来直直撞向宁晚舟。
下一秒,她脚下打滑,摔进泳池。
可她不会游泳!
宁晚舟开口想大声呼救,却连呛几口水。
身体慢慢下沉,大脑逐渐缺氧。
昏过去之前,她看见顾千帆冷漠瞥了她一眼,然后搂着苏瑶快步离开。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脚上伤口已经被人重新包扎。
顾千帆见她醒来,起身欲走。
“你记住,以后再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妄想吸引我的注意,我会毫不犹豫把你送进矫正所。你好好养身体,明天还要进行捐肾手术。”
宁晚舟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刚才还费解为什么顾千帆会守在这里等她醒,原来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耽误为苏瑶捐肾。
顾千帆走后便没再来过。
宁晚舟躺回床上,一夜未眠。
落水的恐惧,在黑夜席卷而来。
而她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依靠的人。
好在,马上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
7.
第二天,当宁晚舟躺在病床上接受手术时,她心里已然没有了害怕。
反之,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
和苏瑶一起被护士推出手术室那刻,顾千帆心无旁骛冲向苏瑶,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瑶瑶,祝贺你有了健康的身体。”
苏瑶被推进VIP室,紧跟着进去的是京北最权威的专家。
而她则被推进一个小病房。
除了冰冷的四面墙壁外,一无所有。
麻药劲过去后,宁晚舟立马回家收拾行李。
却在进门那刻,听到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
当她看到满地骨灰和大开的檀木盒时,她只觉天打雷劈,万念俱灰。
眼泪先于跪下捧骨灰的动作掉下来。
这是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一旁的苏瑶哭哭啼啼,娇滴滴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惹人怜爱。
对于苏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宁晚舟一再忍耐。
可没想到,这一切换来了苏瑶的变本加厉。
“给我父母道歉!”
她抬手就想给苏瑶一巴掌,却被闻声赶来的顾千帆攥住手腕。
顾千帆用力到好像要把她的手掐断,冷冰冰开口。
“这也不能全怪瑶瑶,是你自己没保管好。”
苏瑶趴在顾千帆胸口。
“千帆,我只是看盒子好看,不知道里面是骨灰。”
顾千帆轻声安慰苏瑶。
“别害怕,有我在。”
苏瑶一听,抽泣的厉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宁晚舟奔溃跪在地,悲伤到流不出一滴眼泪,双眼无神处理着地上的骨灰。
顾千帆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宁晚舟如此模样,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说出的话,语气也变软了些。
“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我会补偿你的。”
许久的沉默过后,宁晚舟低声回答。
“我只希望你们离开我的房间。”
顾千帆和苏瑶走后,宁晚舟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
她刚把行李放上车回来拿掉落的皮筋,顾千帆却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你刚动完手术,不好好休息,要去哪里?”
宁晚舟看向顾千帆脖子上的吻痕,面无表情回答。
“突然想吃对面街的小吃,我去看看。”
顾千帆嗯了一声,难得关心道:
“外面有点凉,早点回来。”
宁晚舟点头,刚出大门就拦了辆出租车,朝司机开口。
“去机场。”
飞机起飞前,她想给顾千帆发最后一条消息,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电话卡取出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上了飞机。
飞机逐渐飞离京北,宁晚舟才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
“小叔,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