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往家带了一条黄鼠狼。
我妈当即把它供上，说黄大仙能保佑妹妹考上大学。
我劝她这是害人的东西，快送走。
我妈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让别挡了我妹考大学的路。
那天夜里，黄鼠狼人立而起，堵在我房门口，问我：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吓得浑身发抖，想起老人们说的，只能答：“像神。”
它满意地点点头，临死前，我看到我妈和妹妹被那黄鼠狼护在身后，冷漠地看着我。然后咧着嘴，对我妈和妹妹说：“贡品，带来了吗？”
我妈和我妹像提线木偶一样，转身指向我。
我来不及跑，就被它撕成了碎片。
再睁眼，我回到了妹妹带黄鼠狼回家的那天。
……
第1章
“姐！你发什么呆呢？”
我猛地坐起，就看到妹妹许文雨正抱着一个散发着骚臭味的纸箱，一脸嫌恶地站在我床边。
纸箱里是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们。
野生动物身上可能有病毒，而且私自饲养是违法的，不要搞封建迷信。
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我绝不能再自讨苦吃。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对妹妹挤出一抹笑容。
“妹妹，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宝贝？”
“你今天发什么疯？”
许文雨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警惕地将纸箱往身后藏了藏，一把将我推开。
“滚开，别碰我的黄大仙！沾了你的晦气，影响了大仙的灵性怎么办？”
我妈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我，脸立刻沉了下来：“文雨说得对！你别杵在这儿碍眼。你看看你，和你妹妹一张脸，怎么就差这么多？”
“她从小就比你机灵，比你讨人喜欢，现在又知道为家里请‘希望’，你呢？考个大学都考不上，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的脸！”
这些话，我听了二十年。
因为是双胞胎，我和妹妹谁更优秀，就更容易被看到。
我妈性格像极了我早死的爸，因为我从小沉默寡言，早早地就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更会撒娇、嘴更甜的妹妹身上。
我越平庸，就越能证明她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我的每一次失败，都让她更加确定妹妹才是我们家的希望，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前世，我还妄图用道理和亲情去唤醒她们。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暗自捏紧了衣角，指尖生疼。
下一秒，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妈，妹妹，我知道我没用，我比不上妹妹。”
“我认命了！求求你们，让我照顾黄大仙吧！我不求福报，只求赎罪！”
我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撞击地板，一下就见了血。
“求你们把我这点没用的‘福气’全都转给妹妹，让妹妹上大学吧！”
我妈和许文雨惊呆了！
她们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件顺手的工具。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妈冷哼了一声：“行，这个家也养不起两个大学生，你就好好伺候大仙，为你妹妹铺路，算是你这辈子唯一有用的地方了。”
许文雨得意地走到我面前，用脚尖踢了踢我的小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算你识相。”
我低着头，长发遮住了我嘴角冰冷的笑意。
是啊，我识相了。
从那天起，我成了黄大仙名正言顺的“侍奉者”。
那个骚臭的纸箱被我妈用一块红布垫着，庄重地摆在了客厅正对门的柜子上。
旁边还点了三支劣质的香，熏得人眼睛疼。
妹妹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纸箱拜上三拜，嘴里念念有词：
“黄大仙显灵，保佑我考上名牌大学，保佑我们家发大财……”
妈妈则是一日三餐前都要先去上一炷香，连睡前也要磕几个头，雷打不动。
而我，则负责所有最脏最累的活——给它喂食和铲屎。
纸箱里的黄鼠狼一开始很怕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睛充满了恐惧。
它身上沾满了污秽，皮毛打结，黏成一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每天都要忍着恶心，给它清理粪便，还要按时更换垫在箱底的旧报纸。
“姐，你动作快点！这么臭，熏到大仙怎么办？”
许文雨捏着鼻子，在一旁颐指气使。
“就是，手脚这么慢，一点诚心都没有。”
妈妈附和道，她从不靠近那个脏兮兮的纸箱，只负责祈祷。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做着一切。
我知道，光是这样还不够。
上一世，许文雨除了准备考试就是守在黄鼠狼身边，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后来我一靠近供台，它就会发出愤怒的叫声。
我需要像她一样，和这只“黄大仙”之间建立独一无二的联系。
我开始偷偷出去打零工，在小区门口的餐馆里洗盘子，一个小时十块钱。
攒了一周，终于攒够了五十块钱，想去菜市场给它买点新鲜的鸡肉。
但我刚把那几张零钱揣进兜里，就被我妈一把拦住。
“鬼鬼祟祟的，藏什么呢？”
她厉声问道，手已经伸进了我的口袋。
“哟，还知道存私房钱了？拿来！”
“妈，这是我辛辛苦苦挣的，我想给……给大仙买点好吃的。”
“给大仙买东西，钱也得由我来管！”
我妈理直气壮地将钱塞进自己的腰包。
“你妹妹马上要高考了，要买各种补品和资料。你一个没前途的人，留着钱干什么？给你买几件新衣服，你穿上就能变聪明了？”
她将钱全部拿走，转身进了妹妹的房间。
隔着门，我听到她从未有过的温柔：“文雨，妈给你钱，去买那套最新的模拟卷。”
过了一会儿，她从房间里出来，丢给我几枚硬币，总共三块钱。
“去菜市场，捡点人家肉贩子不要的碎肉和内脏回来，也算给大仙开荤了。”
我握着那几枚冰冷的硬币，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我用那三块钱，买了一小袋血水模糊的鸡杂。
付钱的时候，眼睛有些酸涩。
但我没有哭，只是将那些鸡杂仔细地清洗干净，用开水烫过，切成小块，小心翼翼地放进纸箱里。
黄鼠狼嗅了嗅，兴许是饿了，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在它面前蹲下，不顾它身上难闻的臭味，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委屈你了。跟着我，暂时只能吃这些。”
它似乎听不懂，只顾着埋头猛吃。
但我知道，它会懂的。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吃到这世上最肥美的‘贡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不知疲倦地在家和餐馆之间连轴转。
我所有的工资都被我妈直接收走，然后变成妹妹的新衣服、昂贵的补品和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
而我，则继续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啃着最干硬的馒头。
许文雨也越来越过分。
我偷偷藏起来的一本会计基础入门书，被她翻了出来。
那是我为自己规划的、考不上大学之后的唯一出路。
她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书一页一页地撕得粉碎。
“你看这些有什么用？别白日做梦了！”
“你这辈子就是伺候我和大仙的命！这个机会还是我赏给你的，你应该感恩戴德！”
许文雨脸上的挑衅和快意止不住的溢出来。
我默默地蹲下身，将那些碎片一片片捡起来，装进垃圾袋。
没有反抗，没有争辩。
只是精心照顾着黄鼠狼，它的皮毛渐渐变得油光水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干枯打结。
眼神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野兽般的警惕，而是多了一丝和人相似的灵性。
它开始能分辨出我和她们的不同。
当我靠近时，它会安静地趴着，静静地看我。
而当妈妈和妹妹靠近，嘴里念叨着功利的祈愿时，它会不安地在箱子里踱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但这细微的变化，她们并未察觉。
她们只觉得，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黄大仙越来越有“仙气”了。
我等的契机很快降临。
这天我在餐馆加班，洗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碗，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累得头昏眼花，竟忘了给黄鼠狼换上干净的水。
许文雨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上厕所，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空空如也的水碗。
“许文月！”
“你这个废物！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大仙要是渴坏了，我的前途就全毁在你手上了！”
她尖叫着，随手抄起桌上一本厚厚的精装复习资料，用尽全力向我砸来。
我来不及躲闪，书的硬角狠狠地砸在我的手臂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我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一软，被打倒在地，正好倒在那个供奉着黄鼠狼的柜子旁。
我妈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冷冷看了我一眼，关上了房间门。
妹妹得了默许，更加肆无忌惮，一脚一脚地踢在我的身上，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都怪你这个丧门星！就是因为你在家，我的运气都变差了！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手臂上的伤口被撕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笼子里的黄鼠狼突然躁动起来。
它凑到纸箱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滴落的血液。
那一刻，我看到它的眼睛里闪过着贪婪而复杂的光。
妹妹终于打累了，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疼。
我没有去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走到柜子前，看着那只异常兴奋的黄鼠狼。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它开始只允许我靠近，会对妈妈和妹妹的接近发出充满敌意的嘶吼。
而我，则会在每个深夜，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挤入它的食物中。
“你听到了吗？她们一个想让我死，一个觉得我死了都无所谓。”
“她们的灵魂如此邪恶，对你是大补。”
黄鼠狼抬起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我知道，它听懂了。
我们的契约，已然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