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留学时，我遇到了车祸失忆的纪玥。
陪她走过五年，我许诺回国就娶她。
机场里我单膝跪地，即将把钻戒戴上她的指尖时，陆小辰闯了进来。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递给了纪玥两个冷硬的馒头，就让她红了眼眶。
五年来找不回的记忆，在这一刻涌进脑海。
纪玥收回手指，满眼歉意和痛苦，甚至无法对我完整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用五年青春捂热的爱情，终究敌不过她记忆深处一个馒头。
……
机场的求婚现场，人声鼎沸。
我单膝跪在纪玥面前，手里举着那枚我挑选了许久的钻戒。
“阿玥，五年了，我说过回国就娶你，现在正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
周围是善意的起哄和祝福，闪光灯晃得我眼睛发酸。
她笑着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戒指即将套上她无名指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
“纪玥！”
男生头发凌乱，眼眶通红，他死死地盯着纪玥，像一头被抛弃的幼兽。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和纪玥都愣住了。
“我是陆小辰啊，你不是说出国只是深造吗，我等了你整整五年！”
“我给你发的邮件，你一封没看，五年来，你也从没有联系过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他清瘦的身躯微微发抖，满脸的委屈中带着一丝倔强。
“还以为是深情求婚，没想到是劈腿啊，也太不要脸了，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他还去抢！”
周围人刺耳的字眼钻进耳朵，心脏仿佛被尖锐的刺扎过。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陆小辰解释：“陆先生，纪玥她在出国第一年就出了车祸，她失忆了，并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
这话像一个开关，陆小辰眼角滑落两滴泪，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已经冷掉、甚至有些发硬的馒头。
“阿玥，这是我们以前在孤儿院最喜欢吃的……你尝尝，尝尝好不好？”
纪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那个馒头，迟疑地咬了一小口。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她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然后，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剩下的部分。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眼中滚落。
一滴，两滴，砸在手背上。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纪玥可能真的要离开我了。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越过陆小辰，看向我时，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歉意和痛苦。
“许慕……对不起。”
“我……我必须找回那段记忆。”
五年前，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是纪玥一把推开了即将被车撞上的我。
她自己却倒在了血泊里。
醒来后，她忘了全世界，只记得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我的脸。
我陪着她做康复，陪着她找记忆，陪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们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后来，她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了，有我的地方，就是她的全世界。
可如今，我用五年捂热的暖光，终究要被她记忆深处那片未知的寒霜，一点点侵蚀。
“好，我陪你。”强压下心底的酸涩，我朝她挤出一丝笑容。
自从机场那日见了陆小辰后，纪玥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和模糊的哭喊。
她时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死死地抱着我，一遍遍问：“许慕，我是谁？我以前……是不是个很坏的人？”
我只能安抚她，告诉她，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可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一边是对我的愧疚，一边是对过去的渴望，被痛苦折磨，我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纪玥，我们再试一试，去找回你的过去吧。”
我主动约了陆小辰。
他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主动退让：“阿玥，许先生，对不起，是我冒昧了，现在你和许先生才是一对，等帮你找回记忆，我就离开。”
陆小辰带我们去了他口中纪玥和他一起长大的那家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她一见到纪玥，就热情地拉住她的手，眼眶湿润。
“阿玥，你终于回来了。”
霎那间，纪玥眼神震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陆小辰像个导游，拉着纪玥的手，为她讲解孤儿院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我们一起种的向日葵，你说它像我，永远朝着太阳。”
“那个篮球架，我在这里投进了第一个三分球，你比我还激动。”
而我，只能尴尬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多余的影子。
他们走走停停，最后，陆小辰指着一栋老旧建筑的顶层阁楼。
他的眼眶瞬间湿润。
“那年夏天，下了好大的暴雨，屋顶漏水，我就用一块捡来的塑料布，为你挡了一整夜的雨。”
“第二天我发高烧，烧得说胡话，你拉着我的手陪说了一整天的话。”
听着他们之间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
我用五年时间，为她构建了一个温暖安稳的世界。
可这个世界，在她的旧时光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走到食堂，陆小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烤红薯。
他熟练地掰开，把最甜的红薯芯递给纪玥：“阿玥，你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以前每次吃烤红薯，我都把最甜的芯给你，自己只吃两头又干又柴的。”
“我还骗你说，就喜欢吃有嚼劲的。”
纪玥接过那块红薯芯，手指都在颤抖。
她没有吃，只是怔怔地看着，仿佛那不是红薯，而是她遗失的整个青春。
“别说了……让我想想，让我自己一个人走走。”
纪玥痛苦低吼，离开时的背影仓皇又狼狈。
“纪玥……”就在我想追上去时，陆小辰突然拉住我。
“许慕，阿玥是我的！”
他脸上的悲伤、脆弱消失不见，看我的眼神阴冷又偏执。
和纪玥面前那个清瘦、无害的少年，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出车祸失忆！也不会忘了我！”
“是你，抢走了她五年，也抢走了我五年！”
是啊，纪玥确实是因为救我出的车祸，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推卸的责任。
可这五年的感情，难道就是假的吗？
从那天起，陆小辰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将纪玥约出去。
去他们打过工的小餐馆，去他们摆过摊的夜市……
每一次，纪玥回来都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
她的噩梦愈发频繁，梦里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尖叫的男孩的影子，她总是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
她变得沉默寡言，时常对着窗外发呆，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郁。
我知道，她正在被另一段人生拉扯。
而我，好像要失去她了。
纪玥生日那天，我亲手为她做了一个草莓蛋糕，那是我们在国外时，她最喜欢的口味。
我想用我们之间的甜蜜，缓和一下她记忆里的苦涩。
可当我端着蛋糕走出厨房时，陆小辰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站到了纪玥面前。
“阿玥，生日快乐。这是我们孤儿院的传统，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
纪玥看着我手里的蛋糕，又看看陆小辰碗里的面，脸上写满了为难。
陆小辰咬着嘴唇，眼圈又红了。
“阿玥，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记起点什么……”
纪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碗面。
她不敢看我，低着头说：“许慕，对不起，我……我先吃面。”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而那种感觉，好像真的化作了身体上的疼痛，从腹部一点点蔓延开来。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我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肚子，肚子好痛，纪玥，快……送我去一趟医院……”
陆小辰放下面条，阴沉沉看着我：“许先生，你不会是因为阿玥选了我的面，就装病博同情吧？”
我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纪玥。
她眼中的挣扎瞬间被焦急和恐慌取代，扔下筷子，一把扶住我，就往外冲。
“许慕！你撑住！”
陆小辰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
在去医院的路上，纪玥的手机疯狂地震动，是陆小辰打来的。
她没有理会，但随后，一条附着图片的短信弹了出来。
照片上，是陆小辰手腕上狰狞的伤口，配文是：“阿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纪玥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不受控制地瞥向手机，最终，还是将车停在路边，给我叫了辆出租车。
“对不起许慕，我不能不管……我去去就回！”
刹那间，我只觉得浑身冰凉，痛到麻木。
医院里，我忍着腹部的疼痛，独自一人做完了一系列检查。
医生拿着我的报告单，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同情。
“很抱歉，许先生，是胃癌晚期。”
医生的话像一声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不甘，委屈……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但很快，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也好。
这样也好。
纪玥，我能放你，去找你想要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