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出生就被人用巫术下了咒。
二十一岁之前,不能对任何男人心动,否则会对他言从计听。
我曾嗤之以鼻,直到十九岁那年,我爱上叶司祈之后。
我对这个资助的贫困生莫名的讨好到无比卑微的地步。
他的手被划伤,作为首富千金,我亲自用嘴为他止血;
被他厌恶这幅面孔,我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脸划烂;
他恶意羞辱,让我在大街上跳脱衣舞,
我乖乖照做,私照满天飞,名誉扫地也不在乎。
后来他终于大发慈悲与我订婚,却在婚宴上为了保护摔向酒塔的师妹,
将我推出去当垫背。
两米高的酒塔把我砸得浑身是血,我却开心无比。
因为订婚日,也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
我终于能摆脱这该死的魔咒了。
1
此刻,乱糟糟的订婚宴会厅内,倒下的红酒塔迅速蔓延。
那个让我爱得无可救药的男人,正拧紧眉,迈着修长的身影朝我走来。
有人吹嬉笑。
“程大小姐,你未婚夫来心疼你啦。”
两年时间,叶司祈从穷酸少年成功跻身贵圈,成了京圈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他却目不斜视越过为他铺路的我,快速走向一旁嘤嘤哭的师妹。
“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的订婚宴,我的未婚夫,却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女人,看着我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为所动地吩咐家庭医生。
“先给小汐看伤势。”
“……可是少爷,小姐的伤明显更严重,再不及时包扎,就会像之前受伤的脸一样,要忍痛做好多次手术才能恢复。”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管她做什么,她应该感谢小汐,要不是和小汐长得有几分像,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我虽想到会如此,但没有想到,这种感受,比我想象中的,要更难受。
好在如今诅咒解除,我再也不必理会他的命令和感受。
垂眸起身,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哭闹着找他要说法,他却疾步追上,一把扯掉我的手串。
“橡皮管丢了,拿这个给小汐绑胳膊止血刚好。”
我全身血液凝固,盯着他一字一顿。
“叶司祈,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他并未觉得不妥,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程青梧,你不是爱惨了我吗?那爱屋及乌,也对我喜欢的女人好,不过分吧?”
旁边的宋思汐红裙冷肤,楚楚可怜地倒在地上噘嘴。
“切,要不是唯一的遗物,我还不稀得要呢。”
他没留情,我也没放手,忍泪求他。
“其他的我都可以让,我只要这个,你还给我,好不好?”
可卑微到尘土里的请求,换来的,却是他侧脸鄙夷又残忍。
“人命关天,你能不能不要再闹,懂点分寸行么?”
我心痛地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初孤身闯暗巷救我的白衣少年。
明明他也怕得要死,却把唯一的一把伞给了我。
一挑十,被打断十根肋骨,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背我走过漫漫长街。
橘黄色的路灯中下,他睫毛和细碎的头发在我眼前发亮。
后来无意中看到他那和我三分像的师妹照片,才明白赌上一切换来的所谓真情,竟是个可笑的替身。
我伤心过、挣扎过,也争取过,歇斯底里过。
结果是他拥着宋思汐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各大宴会,一次次变着方践踏我的尊严。
彻底死心那次,是宋思汐“不小心”把我养了多年的布偶猫从二十楼扔下去。
我抱着咪咪尚且温热的尸身,哭都哭不出来,他却只顾捂上宋思汐的眼。
“别看,晦气。”
叶司祈抢走手串,冰冷的触感、眼底的嫌弃,像针扎一样刺痛我心。
我眼眶发热,身体被玻璃碎片扎得千疮百孔,也不及他转身掀起的凉风来得伤人。
我却倔强地不肯离去。
我在等,等他用完手串后还给我。
谁也没想到,宋思汐故意用力将手串扯断,大大小小的玉珠如天女散花般洒落。
“哎呀!师哥,你未婚妻不会怪我吧?嘤嘤嘤,人家好怕怕,我也不知为何手串一到我手上就自己断开。”
“算了,就算她怪我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是穷人,没有公平可言的穷人,既然说不清,倒不如算我的错。”
2
只要不瞎,都能看到她刻意用力扯珠子,可叶司祈却不耐烦地将我拉开。
“行了,不就是条手串,你堂堂程家大小姐要什么没有,何必为了这种小事故意找小汐麻烦。”
“她无依无靠,还有心脏病,你就不能大度一点,给小汐道个歉,抱歉你的手串勒到她了吗?”
我胸口一痛,只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好像才第一天认识他。
他比谁都清楚手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能张口而来说“不就是条手串。”
难道因为她穷,我就活该被牺牲,活该忍气吞声吗!
他怜惜她无枝可依身体不好,可明明父母双亡,被下诅咒遭族人驱赶暗杀的是我,被他多次羞辱、拍私照,受人唾弃的是我,如今被扎得满身窟窿、连医治在他眼里都不配的也是我!
怎么最后,要道歉的却还是我。
以前受诅咒影响,我再委屈都会照做不误,如今老娘不干了。
“道歉是不可能道的,不过既然你这么在意你师妹,那这婚,我不订也罢。”
“来人,把这位叶先生和他的死绿茶,都给我铲出去。”
叶司祁诧异地望向我,第一次没顺着他心意的我,神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眼看保安就要摁上他,我却感觉后颈一痛,被他一记手刀劈晕前,听见他轻车熟路打发保安。
“青青跟我玩游戏呢,怎么能当真。”
月上柳梢头,我找了一整晚珠子,却始终还差七颗。
拖着疲惫的身躯路过叶司祈房间时,没关严的门缝传来他和管家对话。
“少爷,你喜欢的人明明就是程青桐,为什么硬说她是替身,不仅多次拒绝,还那样对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良久,房内才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大概是因为怕吧。”
“怕?”
叶司祈点点头。
“对。”
“我自幼与狗争食,见惯了人性的恶,不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美好的际遇,降临在自己身上,更不相信这样闪闪发光的大小姐会真心爱我。”
“我怕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怕她对我的有求必应只是昙花一现,又不甘与她只做路人,所以用冷淡压住心动,一次次伤害她,试探她的底线,证明我是唯一重要、不可替代的。”
“那以后……”
“看在她这么乖的份上,以后我会多花点时间给她。”
我麻木地听着,垂眸见手中再也拼不完整的玉珠。
没有以后了叶司祈,即便知道你爱我,那些极端的命令只是因为自卑找安全感,但这种自以为是的爱,我也不想要。
翌日,我不再执着于他能跟我道早安,穿了我喜欢而他讨厌的短裙。
刚下楼,一道炙热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住我,在我匀称雪白的大长腿上若有若无地游移。
我无视他的注视,目不斜视走过餐厅时,他猛咳一声,刻意提高音量。
“今天的早餐做得有点多,我和小汐还吃不完呢。”
以为纡尊降贵的变相邀请,能让我像往常一样,感恩戴德地上桌吃饭。
我却一记响亮的口哨,让哈巴狗“啊呜”一口叼走牛排。
叶司祁拉椅子的动作僵住,脸上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叶先生不会是想邀请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你共进早餐吧?”
3
气氛有些尴尬,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怎么会,我早就说过你只是替身。”
我满意地点点头,拉开大门,坚决如铁地走出去。
看见我身后跟着五六个提行李箱的保镖,有人坐不住了。
“来,小汐,张嘴,我喂你。”
声音很大,故意说给我听。
“啊呜~”
宋思汐夸张地扭着腰肢,声音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师哥喂的东西就是好吃。”
上次我醋他,要把借住师妹赶出去的结果,是在冰冷的雨夜被他罚跪青石板,而他则在暖屋内为师妹揉了一晚破皮的脚踝。
还有上上次办宴会,只因没有邀请宋思汐,寒冬腊月,我被他抛下公海,在刺骨的海面游了一晚,险些葬身鱼腹。
所以这次我头也不回,“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良久,屋内才传出一阵失控的摔碗声。
没人觉得我行李箱里动的是叶司祁碰都不让碰的宝贝古董,宋思汐甚至不屑嘲讽。
“拿了堆破衣服,虚张声势什么啊,真正要走的人都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她就是欲擒故纵,有钱嘛,故意拿我们这些穷人的感情当游戏一样,玩玩而已。”
一个“穷”字,精准刺痛叶司祁,他握拳的手指攥紧、用力,再松开。
“休想!”
程青梧,休想把我当感情工具,玩完就一脚踢开。
暴雨,被包场的五星级餐厅内,我正临窗观雨。
四十五度角的地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为我弹奏出流水般悦耳的钢琴曲,矜贵的身姿让服务员流连忘返。
“天呐!!这就是常年环球钢琴演奏的季少吗?!真不愧是世家精心蕴养出来的三好少爷,举手抬足的优雅气度都好让人心动,啊啊啊!”
“真奇怪,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对程小姐另眼青睐,我听说……”
话没说完,就被季书淮的手下捂嘴拖走,助手彬彬有礼地朝另一个被吓傻的服务员微笑。
“原则上,我家少爷不会轻易动任何人,但是,程小姐就是原则。”
不远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不知死活地嚷嚷起来。
“师哥你看,什么负气出走,我看她就是借机出来找野男人。”
“我早说过,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和你不是一路人,她骨子里就是看不起你,才特意找个和季少长得像的冒牌货来激你。”
京圈皆知,能让天之骄子叶司祁排第二的人,只有季书淮。
宋思汐摇着叶司祁的衣角,装作好人地劝。
“师哥,青桐姐最听你的话,你现在命令她回家,你肯定跑得比你还快,毕竟人家出走,不就是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叶司祁倔强地绷直下颌线。
“不要,掉价。”
我释然一笑,原来在他眼里,连命令我都不屑。
他嘴上这么说,双脚却像盯猎物一样,势在必得地向我逼近。
以前只要他勾勾手,我就心满意足贴过去,可这次,我却抬眼示意保镖挡在他跟前。
“程青桐!”
他脸色铁青,无法理解曾经那么宝贝他的我,怎会突然性情大变,舍得对他动粗。
见我丝毫没有要跟他走的自觉,叶司祁目光带出浓重警告。
“程青桐,再闹,我可真不要你了。”
我没理他,起身往里给季书淮挪位。
叶司祁却率先一步压下暗爽的嘴角,弯腰往下坐。
“不算太过分,还知道给我让位……”
话没说完就被季书淮端着俊逸的身姿,一屁股将他顶出去。
叶司祁拳头都硬了。
“程青桐你没把规矩跟这个小白脸说清楚吗?敢抢正牌未婚夫的位置,他是不想活了吗?”
在他准备将小白脸拽开时,我果断起身护在季书淮面前,示意保镖将他摁下。
叶司祁终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眶渐渐泛红。
“你竟为了他伤我?”
4
笑话,以前他为了宋思汐虐我千百遍时,不还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你应得的。”
怎么现在轮到他,就觉得如此难以接受吗?
我收回目光,垂下眼帘。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他伤你。”
“——可你才认识他几天?”
“如何呢?”
我笑得迷人。
“只要他知我懂我,对我好,不像某些虐我试爱的男人就行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叶司祁气得脸颊横肉抽动,宋思汐借机插话。
“待会收不了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我师哥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人。”
“还有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无邪,京圈谁人不知我和世界级钢琴王子季书淮是熟人吗?敢在我面前找冒牌货班门弄斧,真是不知死活。”
“乖乖跟祈哥哥道歉,说不定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罚你轻点。”
呵。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我冷笑着甩开她的手。
“我为什么要道歉?该道歉,该万死,该受锥心之痛的人,应是他。”
她却顺势一倒,撞上送餐小推车,热粥洒在手臂烫出一片红。
叶司祈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下。
“小汐,你还好吗,要去医院吗?”
宋思汐抹了把眼泪,带出哭腔。
“没事的师哥,没想到青桐看着瘦,力气却这么大,还好我们穷人皮糙肉厚,就算被她存心烫着也死不了。”
方才连勒令我回家都觉得掉价的叶司祁,如今却绷着脸,义正言辞地命令我。
“现在、立刻,跟小汐道歉,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现场这么多人,这么多监控,但凡他存有一丝质疑,都能找到真相,可他明知有诈,却宁可偏信宋思汐的一面之词,以爱之名试爱虐辱我。
叶司祈,这就是你爱我的态度吗?
“做梦。”
他匪夷所思地瞪大眼,我则唇角绽出一朵寒意。
“我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叶司祈!”
“一个被我退婚被我玩腻的男人,竟企图让我跟你的死绿茶道歉,脑子有坑吗?”
明明昨天还对他摇尾乞怜的人,今天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他不屑一顾。
叶司祁错愕地愣了一会,被我决绝的模样刺激到,半晌才惊疑不定地摸我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些胡话。”
我恶心地推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保持距离的动作让他瞳孔猛缩。
“还要我说多少遍呢,叶司祁,你,被我甩了?”
声音清脆温柔,却极有力地,一字一字砸在他心上。
被他们破坏得兴致全无,我拉着季书淮要走,被宋思汐快步拦下。
“你干嘛呀程青桐,祁哥哥是为你好才这样,你别不识抬举。”
我厌恶地让保镖将她铲走,同时察觉到叶司祁冰冷的目光始终盯在我拉着季书淮的那只手上。
他脸上毫无血色,眼底却布满阴郁的杀气,大声制止被保镖摁住反抗的宋思汐。
“让她走,最好走了以后永远都别回来!我可不会彻夜等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要提醒你,别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否则哪天被害惨了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意有所指地盯向季书淮,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几个大窟窿。
季书淮却无辜地笑着,更加挑衅地将手放在我腰上。
“就不劳烦前未婚夫记挂了,我人帅活好,还超级听老婆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你一个外人也说不清。”
“你!”
握紧的拳头在想到什么后松弛放下,气定神闲道:
“新来的,你大概不知道,以往桐桐也像这样闹过脾气。敢打赌吗?我赌五千万,今晚她会乖乖回到我身边。”
季书淮不在意地挥挥手。
“我赌一个亿,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