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我烧毁了自己即将参赛的画作。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某种行为艺术,我的研究生学长却急了。
他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急切:“沈辞,你疯了吗?这是你冲击金奖的唯一机会!”
我冷冷甩开他。
机会?是他的机会吧?
前世,就是这幅耗尽我心血的画,被他抢先拿去参赛。
无论是构图、色彩还是我独创的“点染法”,都分毫不差。
他拿下了全国青年艺术家金奖,签约顶级画廊,风光无限。
而我,成了人人唾弃的无耻抄袭者。
辱骂和诅咒淹没了我。
“滚出美术界!”
“抄袭狗就应该去死!”
他的粉丝冲进我的画室,砸烂了我的画具,打断了我的右手。
万念俱灰下,我从画室顶楼一跃而下。
再睁眼,我回到了学长指责我抄袭的那天。
……
“阿辞!你还在发什么呆!”
画室的门被推开,好兄弟陶浩举着手机冲了进来。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画架,和画架上那幅尚未完成的毕业作品。
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毕业作品被陆博文剽窃,并公开展览的前一天。
“你快看学院论坛!陆博文那个心机男又开始作妖了!”
我的目光落在陶浩的手机屏幕上。
置顶的帖子上,标题触目惊心:《致所有热爱艺术的同仁:当灵感被最亲近的学弟窃取,我该何去何从?》
帖子里,他没有点名,讲述了一个努力型学长被天才型学弟无耻抄袭的故事。
但即使没有说那个天才学弟是谁,同学们都知道是我。
我是我们这届的艺考神话,入学时我就被称作天才少年。
陆博文还在帖子里配了图,是两幅画的对比。
一幅是他所谓的参赛作品,另一幅,是我昨天才提交给学院资料库的毕业作品存档。
构图、色彩、笔触,甚至是我在毕业论文中才首次提出的,独创的“点染法”,都分毫不差。
不说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帖子下方,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早就觉得那个沈辞不对劲,一副清高的样子,原来是个抄袭狗!”
“还说什么艺考神话,就是和培训机构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陆学长太善良了,都这样了还不点名,换我直接告到他退学!”
“心疼学长,这种人真是美术界的耻辱,就该滚出美术界!”
熟悉的字眼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前世,就是从这篇帖子开始,我的人生坠入了无边地狱。
我被千夫所指,被学院调查。
导师江以安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而陆博文,则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
凭借我的画拿下了全国青年艺术家金奖,签约顶级画廊,风光无限。
我被钉在了抄袭的耻辱柱上,最后从这间画室的顶楼,一跃而下。
我看着手机上陆博文那张无辜的脸,慢慢捏紧了拳头。
陶浩看我脸色不对,急得团团转:“阿辞,你说话啊!我们现在就去找导师,把你的创作草稿和所有证据都给他看!不能让陆博文这么欺负你!”
证据?
前世,我拿出了所有的证据。
从最初的灵感笔记,到每一张构图草稿,再到详细的技法分析。
可没用。
陆博文总能拿出更早的证据。
他甚至能在我之前,就将我的创作理念阐述得头头是道。
“阿辞?”陶浩不安地晃了晃我。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别急,陶浩。”
这一世,我一定要找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和陶浩走向学院美术馆。
远远地就看见陆博文正站在画作前,身边围着导师江以安和几位系里的老师。
他正声情并茂地阐述着创作理念。
“所以,我在这里运用点染法,是为了表现光影破碎后重组的瞬间,象征着绝望中的希望……”
这番话,和我写在创作阐述里的一字不差。
周围的老师们纷纷点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赞许。
“博文这孩子,不仅有天赋,还肯下苦功啊。”
“是啊,这幅画的思想性已经超越了很多同龄人了。”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片和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议论声四起。
“他还有脸来?”
“你看他那眼神,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陆博文看到我,立刻停下了解说,脸上露出惊讶又痛心的表情。
“沈辞学弟,你来了。”
他走上前,语气沉重。
“我知道你很有才华,一直很想在毕业作品上有所突破,但是你不能直接抄袭啊!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背叛却依旧宽容大度的受害者形象。
导师江以安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沈辞,你虽然是天赋型选手,但也不能不努力去走歪路子,怎么?赞美听多了变飘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梦想是要办个人画展,那你现在这样是要拿抄袭的画去展出吗!”
他看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有多少天才就是因为后期不努力而荒废了,你难道想成为第二个伤仲永吗?!”
我看向陆博文,他得意地看着我,一点没有刚刚那股痛心疾首的样子。
但我没有理会导师和陆博文。
前世的我会愤怒,会争辩,会歇斯底里。
但现在,我不会再傻乎乎地去自证了。
陶浩还想帮我说话,但被我拉住,我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们离开美术馆,陶浩在一旁替我着急,我安慰他自己没事,就让他先回去了。
回到画室,我开始回想整件事,有了一些怀疑。
我将画室的门窗全部反锁,拉上最厚重的遮光窗帘,甚至找来一卷封箱胶带,将门窗的缝隙封得严严实实。
然后,我打开画架开始创作。
我画得很快,两个小时后作品完成。
我没有离开画室,以防陆博文偷溜进来拍照窃取。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手机。
陆博文的朋友圈在凌晨四点更新了动态。
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灵感速写,核心元素和技法运用完全是我的风格!
配文是:“昨晚通宵画画,感觉自己要猝死了,还好结果是满意的。晚安,世界。”
下面一排排的点赞和“学长辛苦了”“天才也需要努力”的评论。
我皱起眉,如果不是有人偷进画室,那会是什么?
难道是在画室里安了监控?
我从网上买来专业的信号探测器,将画室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插座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结果是一无所获。
但为了保险,我背上画具,打车去了一个离学校很远的付费自习室。
我选了一个全封闭的单间,确定这里绝不可能有任何提前布置的监控设备。
这一次,我画的是一幅静物《破碎的石膏像》。
我故意用了一些非常规的用色和光影处理,这是我最近才有的新想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画完后,我没有带走,直接将它锁在了自习室的储物柜里。
然而,当天晚上。
在一个全是业内大佬的画家交流群里,陆博文以请教的名义,发出了一张完成度更高的同主题画作。
画的正是《破碎的石膏像》。
他发图的时间,甚至比我完成画作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
群里的大佬们对他大加赞赏,夸他想法大胆,技法纯熟。
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了我标志性的风格,开始在下面小声议论。
“这风格,怎么有点像美院那个沈辞?”
“是有点像,不过陆博文这幅完成度更高,想法也更成熟。估计是沈辞又在模仿陆博文吧?毕竟他有前科。”
“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都用在走捷径上了。”
我更加疑惑不解,陆博文到底是如何窃取的?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复盘着整件事。
物理隔绝无效,信号屏蔽无效。
这几乎排除了所有常规的窃取手段。
我回想起前世,陆博文在获得金奖后接受的那些采访。
他谈吐优雅,但每当被问及创作过程中的细节和心路历程时,他的回答总是显得空洞而流于表面。
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背诵着不属于自己的台词。
那时候我只觉得是他不善言辞。
现在想来,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给陶浩发消息,和他说了一下我的想法,然后开始施行。
我坐在画架前,没有拿出画笔,也没有铺开画布。
我只是闭上眼睛,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构思画作。
我构思了一只蹲在窗台上的黑猫,它身后是暴雨将至的阴沉天空,远处有闪电划破云层。
整个画面色调阴郁,充满了张力。
我还在脑海中为这只黑猫的眼睛,点上了一抹独翠绿色。
第二天,陶浩再次冲进了画室。
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阿辞!你快看,陆博文他简直不是人!”
他把手机狠狠地摔在我的桌上。
屏幕上是陆博文最新的社交动态,发布时间是今天凌晨。
动态里赫然是一张精美绝伦的油画小稿。
画的正是一只蹲在窗台上的黑猫,而那只猫的眼睛闪烁着一抹我再熟悉不过的翠绿色!
他的配文写得轻巧又得意:
“半夜失眠,一点小灵感,特别喜欢猫眼的那一抹绿,像不像祖母绿宝石?”
我盯着那张画。
心中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原来如此!
陶浩看着我竟然还笑得出来,急得直跺脚。
“阿辞,你笑什么啊?他这是在抄你!这次是在你脑子里抄的!这简直是妖术!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摇头:“不,陶浩。”
他可不止抄我脑子的想法。
而是更直接!
我笑得肆意:“他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
陆博文,既然你那么喜欢抄。
那这一次,我就让你抄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