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庆学宴结束后,全家对着烟花拍下全家福。
按下快门的瞬间,烟花绽放,我的身体也四分五裂。
这一切,都是应为我以一分之差领先弟弟拿下市状元。
妈妈安慰地给弟弟99999元要他游遍大好河山,却要我在40度酷暑搬砖挣学费。
升学宴上,他们给弟弟办下99桌酒席。
只因为我多吃酒席上一口菜,爸爸就勃然大怒:“你身体都残疾了,为什么还要抢弟弟的市状元!”
“当年你贪玩放火摔成残疾还连累你弟弟毁容!你毁了他一次人生不够,现在还要抢了他的光明前途?”
他们撕掉我的录取通知书,把我锁在阁楼,却不知道弟弟早就把我绑在为他庆祝的烟花桶上。
那晚,烟花绚丽灿烂,妈妈犹豫开口:“耀辉有幽闭症,把他锁在阁楼是不是太狠了点……”
爸爸无奈摇头:“让他长长记性,谁要他欠明悟得太多。”
他们对着烟花拍下全家福,却不知道我早已被烟花炸烂了身子。
直到一周后,警方带着我的尸体到了我家里。
看见我被炸烂的头颅,他们全都崩溃疯了……
1.
“爸!妈!救我!”
我崩溃地呼喊,企图希望站在不远处的爸妈能注意到我。
可酒席正酣,笑声震天。
所有人都注目着舞台上发言的弟弟。
没人听见,没人注意被绑在烟花桶上的我。
“感谢我最爱的爸爸,最爱的妈妈……”
“还有我的哥哥孙耀辉。”
提到我,台下一阵唏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小时候贪玩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卧病在床的爷爷,烧毁了弟弟孙明悟的脸。
“如果没有哥哥当年放火,害我毁容,我想我不会有动力走到今天。”
妈妈在一旁掩面痛哭。
是为弟弟激动,更是对我的嫌弃:“孙耀辉就是个扫把星,今年如果不是他高考作弊,我们家的市状元一定是你!”
粗粝的麻绳裹在手上,连同着心一起被勒出红痕。
我拼命地嘶喊:“爸!妈!看这边!救我!”
可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对着弟弟拥抱哭泣:“明悟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就算没有市第一,也是我们一辈子的骄傲。”
泪水不争气地糊满双眼。
终于,爸爸转过身看向烟花桶。
可也只是要调整镜头,准备拍全家福。
我本以为,他们拍全家福会想起我。
直到我看见他们把弟弟搂在中央摆好姿势后,我才清楚原来全家福没有我也一样能拍。
我感受着烟花桶的冰冷,又一次拼命地呼喊。
许是我这一声呼叫唤醒了妈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轻轻扯了扯爸爸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全家福是不是该把耀辉也叫下来?毕竟……他也在家。”
爸爸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收拢,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搓了搓手指,视线无意识地瞟向那紧闭的窗户,凝滞了一瞬。
2.
“耀辉从小就有幽闭症,把他锁在阁楼里是不是太狠了……”
爸爸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看了看身边意气风发的弟弟,又望向黑洞洞的阁楼方向。
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掠过他的眼底。
“爸!妈!救我!”
我企图要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可弟弟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瞬间插进爸妈中间。
他死死攥住妈妈伸出的胳膊,声音拔得又高又尖,盖过了我绝望的哭喊:“妈!爸!你们心软了?你们忘了他是怎么抢走我状元名额的?他作弊了!”
“他偷看了我的草稿纸!不然凭什么就多一分?凭什么是他这个残废拿状元?!”
作弊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爸妈心上。
可我脸上只剩苦笑,高考出分那天,只因为我比弟弟多考一分,爸妈不惜赌上我的前途带着我的试卷去教育局举报。
监控证明了我的清白,爸爸妈妈还是毫无理由地偏袒弟弟。
见爸妈迟疑了一瞬。
弟弟又转向爸爸,声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恨意:“爸!你忘记了,要不是他贪玩放火,爷爷不会被烧死!我的脸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毁了我们全家一次还不够吗?现在,他还要用作弊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再毁掉我的前途!”
弟弟的话,字字如刀,精准地剜在父母最深的伤口和最敏感的神经上。
爸妈眼中那一丝心疼,瞬间被汹涌的厌恶淹没。
终于爸爸不耐烦开口:“好了,只是关他几天而已,他本身就是罪人,不配出现在全家福里。”
母亲脸上的纠结也变成了赞同,弟弟这才笑着开口,他望向烟花桶时对着我嘲笑。
“爸爸妈妈,要在放烟花时拍下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他掏出火机,点燃了引线。
我本能地大声呼救,弟弟的尖叫声却又一次盖过了我。
“爸!妈!等会我说3!2!1!你们就说茄子!”
我绝望地尖叫。
六月的夏天是那么的燥热。
我早已分不清身上黏稠的是汗珠还是泪花了。
“快解开我!求求你们!要炸了!真的要炸了!”
可他们却全都沉浸在骤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三!
二!
一!
茄子!
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不会爱我。
我身后,引线的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了。
无声的绝望扼住了我的喉咙。
然后,轰!!!
世界,被绚丽的烟花与震碎一切的巨响,彻底吞噬。
我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一颗破碎的头颅滚落在镜头下,也留在了那张全家福里。
3.
我的头颅滚落在冰冷的泥地里。
黏稠的血和尘土糊住了半边视线,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闪光灯还在闪烁。
他们搂着弟弟,笑容灿烂,在漫天烟花碎屑下,拍了一张又一张幸福的全家福。
漆黑的夜晚没人低头。
没人看见滚在摄影师脚边那颗破碎的头颅。
人群中,我破碎的头颅如同泄气的皮球,被人踢来提去,最后被不知道哪来的野狗叼走。
我注视着这一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冰冷而清晰。
中考那年,我高烧39度考了全区第一。
弟弟考砸了,而全家却为了安慰弟弟,带着他出去胡吃海喝。
将高烧的我丢在家中,也就是当晚,我高烧发炎,最后双腿坏死。
事后他们没有悔恨,只有淡然。
为了给弟弟买新手机,他们给用两根腐朽的木棍做成了拐杖。
“耀辉,这木头一样用,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高一计算机竞赛,我熬了无数夜拿了金牌。
爸爸看了一眼奖状:“不错。”
转头把弟弟涂鸦的画贴满了客厅:“看我们明悟多有艺术天赋!”
每一次弟弟闯祸:打碎古董,推倒邻居孩子,考试抄袭被抓……最后挨打的,道歉的,永远是我。
“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你弟弟脸都那样了,你多担待点!”
“他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让着,担待,懂事……
我本以为只要我做到这些,他们就会一视同仁。
后来,我才明白懂事的孩子,真的没有糖吃。
也好。
反正我也死了。
没了我,他们会更幸福的。
时间,对我失去了意义。
风吹、日晒、雨淋……野狗在深夜啃食着我,苍蝇在空洞的眼窝里产卵。
我的头颅,像一块被丢弃的垃圾,在烟花燃放的角落,慢慢腐烂。
一周后,我的手机收到了爸爸来自海岛的消息。
[孙耀辉,马上就要填志愿了,你已经抢过明悟一次市第一了,那全市唯一一个清华的名额就让出来吧]
[不要忘记,当年是你害死了爷爷,害明悟烧毁了脸]
[如果清华的名额不是你弟弟的,那这个家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我不禁抽痛,原来即使死了,心也还是会痛。
[哥,别赌气了。虽然你作弊抢了我的状元,害死了爷爷,毁了容……但只要你真心悔改,我们还是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我亲哥嘛]
原谅?
悔改?
当年那场火,本就是弟弟引起的。
他不顾我的劝阻,在柴火房放鞭炮,引燃了整个老宅。
他扭头跑了,等父母回来,只有我在大火中抱着爷爷的干尸痛哭。
我理所应当的被当做了元凶,我永远忘不了我被吊在爷爷坟前三天三夜。
闪烁的屏幕将我思绪拉回。
[别装作不回消息]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救你!让你跟那老房子一起烧干净算了!省得祸害明悟]
一条一条侮辱的消息发来,我默默地看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早已死去的神经上。
比烟花炸裂更痛,比风吹日晒更疼。
他们以为我在阁楼赌气,以为我在阴暗的角落里怨恨。
他们带着功臣弟弟,飞向阳光沙滩。
难过?
早已没有心了。
无助?
身体都没了。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期待:等他们回来,等他们推开家门。
等他们看到这颗腐烂的头颅,看到这张凝固着他们幸福瞬间却嵌着我头颅的全家福。
他们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4.
沙滩的阳光刺眼。
爸妈躺在遮阳伞下,手机屏幕却亮着烦躁的光。
是班主任。
爸爸皱眉接起:“喂?”
“孙先生!志愿填报系统今天中午就关闭了!孙耀辉同学一直没来学校!电话也关机!这关系到清华名额,如果他不确认,那这个名额今年就轮空了!”
老师的声音又急又慌。
爸爸的脸却瞬间沉下来。
“什么?他没去?!”
他猛地坐起身,声音拔高,“这个混账东西!”
妈妈凑过来,脸色也变了:“他真敢不去?他不会是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爸爸立刻挂断,疯狂拨打我的号码。
却从未回应……
家庭群里他对我的辱骂,也像石沉大海。
弟弟湿漉漉地跑回来,脸上带着疑惑:“爸,妈,怎么了?”
“你哥!那个孽障!”
爸爸气得浑身发抖,“他故意不去填志愿!他想毁了你的清华名额!他这是报复!赤裸地报复!”
妈妈也急了,声音尖利:“白眼狼!我们供他吃穿,他考个状元就翅膀硬了!敢玩失踪!”
弟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换上担忧的表情,火上浇油:“爸,妈,你们别急,其实我前几天放学,好像看见哥在校门口,跟几个染黄头发的混混勾肩搭背的,我本来不想说,怕你们担心……”
“混混?!”
爸爸眼睛都红了,“他敢去混社会?!他残废一个能混出什么名堂?丢人现眼!他这是要把我们孙家的脸丢尽!”
“我就知道!他骨子里就是坏的!从小就是!”
妈妈尖声附和,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当年那场火,他就没安好心!现在更变本加厉地报复我们!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回家!”
爸爸咆哮着,“马上回家!我倒要看看这个畜生躲在哪里!看我不打断他另一条腿!”
家门被爸爸一脚踹开,发出巨响。
“孙耀辉!给老子滚出来!”
爸爸的怒吼在空荡的客厅回荡。
却始终无人应答。
阁楼的门锁完好,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撕碎的成绩单,散落一地。
“跑了?他真敢跑了?!”
妈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随即是滔天的怒火,“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扫把星!他毁了明悟的前途不够,还要毁了这个家吗?!”
弟弟站在一旁,声音带着委屈:“爸,妈,我说了吧……哥他早就想跑了。”
“他恨我们,他恨我抢了他的风头……”
“他肯定是跟那些混混跑了!说不定……说不定还偷了家里的钱呢!”
爸爸额头青筋暴跳,抄起手边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礼貌而冰冷。
爸爸怒气冲冲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孙建国先生?李秀兰女士?”
为首的警察出示证件,“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现在怀疑你们涉嫌一起谋杀案,请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爸爸脸上的暴怒僵住,妈妈张着嘴,所有的咒骂噎在喉咙里。
弟弟得意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谋……谋杀?”
爸爸的声音干涩得吓人,“警察同志,搞错了吧?我们……我们怎么可能……”
“就是啊!”
妈妈猛地回神,尖声叫道,“我们刚回来!我儿子孙耀辉他……他偷了家里的钱跑了!你们应该去抓他啊!”
“孙耀辉死了。”
警察打断她,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冰冷的话语,像一颗炸弹,在死寂的客厅引爆。
“不可能!”
爸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声音扭曲,“他是躲起来了!那个小畜生!他……”
“就是!他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弟弟也尖声附和,试图掩饰声音里的颤抖,“他作弊!他……”
“死了。”
警察再次重复,语气斩钉截铁。
他拿出一个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点亮。
上面显示的,正是那张被精心装裱的全家福——漫天烟花下,他们三人笑容灿烂。
但照片右下角,清晰无比地滚落着一颗血肉模糊、沾满泥土的头颅!破碎的面容,依稀可辨!
“这是你们一周前在升学宴现场拍摄的照片。”
“提供照片的摄影师在后期处理时发现了异常,立刻报了案。”
“经过法医和DNA比对,确认照片中这颗头颅,就是你们的儿子孙耀辉。”
警察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人惨白如纸的脸:“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全家福上,他们灿烂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照片里那颗滚落的头颅,仅剩的那只眼睛,空洞地凝视着他们。
弟弟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爸爸身体晃了晃,一瞬间老了十岁。
妈妈终于发出一声破碎的、难以置信的哀鸣,“辉……辉辉……”
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