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无聊刷社交媒体，偶然间刷到一个帖子。
贴主提问：「我爷爷得了绝症，医生说没几天了，但我急着用钱，怎么才能让他意外去世，又不被家里人怀疑？」
我看着这阴暗的想法，心里觉得估计又是为了起号故意博眼球发出来的，就没怎么在意。
第二天去上班，病房里正在照顾病重爷爷的闺蜜突然出来拉住了我。
「楠楠，你帮我看看，我爷爷这个药是不是吃错了？他今天精神特别不好。」
我看着她唇角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悬在半空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1
下班后，我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媒体。
指尖划过，那是一个匿名社区的帖子，提问者语气急切:
「我爷爷得了绝症，医生说没几天了，但我急着用钱，怎么才能让他意外去世，又不被家里人怀疑？」
又是这种东西。
我皱了皱眉，心里给这个帖子打上了为博眼球，毫无下限的标签。
或许是出于对人性阴暗面的好奇，我点开评论区。
意料之中的，前排大多是义愤填膺的斥责和谩骂。
「丧心病狂！连自己的爷爷都算计！」
「为了钱连人都不是了，等着遭报应吧！」
「已截图报警，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看来，这个世界的正常人还是占大多数。
然而，当我继续往下翻时，一条与众不同的评论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这事不能自己动手，风险太大。你可以找一个跟你爷爷很熟、又有点专业背景的人，比如医生或护士朋友，让她以关心的名义去接触你爷爷的药瓶。到时候出了事，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她，你只需要扮演一个悲痛欲绝的孙女就行了。」
看着带有作者赞过的标记，我简直觉得自己的三观炸裂了。
没再多想，我便昏昏入睡了。
2
第二天一到医院，就开始看诊，帖子的事情也早就被我抛在脑后。
刚送走一位病人，正准备回办公室喘口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楠楠！可算找到你了！」
是小琳，我大学时最好的闺蜜，现在医院行政科的同事。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她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焦灼，眼圈微微泛红，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一副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
「小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我关切地问。
「是我爷爷，」她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他最近精神特别不好，整天昏昏沉沉的，话都说不清楚。我担心是不是医生开的药有问题，可我问他主治医生，他又说一切正常。」
她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棕色的药瓶，急切地往我手里塞。
「楠楠，你最厉害了，我们医院的王牌！你帮我看看，就帮我看看这药，是不是剂量太大了，或者有什么副作用被忽略了？我真的……我真的好怕爷爷就这么……就这么……」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那个药瓶。
作为医生，更是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帮这点小忙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瓶身时，我的目光从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掠过。
就是那零点一秒的瞬间。
在她低头用手背擦拭眼泪，掩饰自己表情的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原本悲伤的嘴角，极不自然地飞快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得逞的、带着一丝算计的、转瞬即逝的笑容。
轰——！
我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就联想到了昨晚刷到的帖子——
3
「找一个跟你爷爷很熟、又有点专业背景的人……让她以关心的名义去接触你爷爷的药瓶……」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震惊与愤怒席卷全身。
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副关切又专业的莫言。
我将手收了回来，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小琳，你先别急。「我的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药，我不能看。」
「楠楠……？」她脸上的悲伤凝固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错愕和不解，「为什么？我们...」
「这是原则问题。」我打断了她，语气温和但坚定，「我是医生，我更要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不是爷爷的主治医生，在不了解他全部病情和用药史的情况下，我随便评论他的用药，这是大忌。这不光是对他的主治医生不尊重，更是对你爷爷的生命不负责任。」
我把不负责任四个字咬得极重。
「如果你真的担心，最正确的做法是，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找张主任，把你的疑虑当面跟他沟通。他是最了解爷爷情况的人。」
我冷静地给她指出了最专业正确的道路，堵死了她所有可能用来进行道德绑架的借口。
小琳彻底愣住了。
她脸上的悲伤迅速褪去，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冰冷的怨恨。
她把药瓶胡乱塞回包里，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用了，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去看看爷爷」，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我才缓缓松开手，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4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小琳离开时那个怨恨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告诉自己，或许是我想多了。
也许，她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则乱的孙女，我的拒绝伤害了她，所以她才会生气。
而那帖子也只是一个荒唐的巧合。
一到家，我就把自己埋进了沙发里。
犹豫了很久，拿起手机，通过历史记录我找到了那篇帖子。
页面刷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帖子的主楼，多了一行更新。而时间就在小琳找我后的半小时，上面写着：
「试探了一下，她好像很警惕，直接拒绝了。」
短短十五个字，击碎了我所有的自我安慰。
原来是真的。
我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我想不通，我们曾经那么好，她何必要这么害我。
还是说她只是想随便找一个人诬陷，只是恰好今天选中了我。
那么我没上钩，她会不会转移目标去害其他同事？
我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验证。
她的目标，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之后的二十四小时，我不敢再联系小琳，甚至避开了所有可能与她相遇的路线。
我只能偷窥那个匿名帖子里的每一个动向。
晚上到家，我再次打开那个帖子。
有了新的回复！
「如果换药没成功，你就找那个人买点和药性相克的吃的或者喝的，到时候就说是她带的东西有问题，才导致你爷爷去世的。」
就在我盯着那段文字，浑身发冷的时候——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小琳。
「楠楠，睡了吗？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小琳的头像下，是一段长长的语音，但我没有点开。
我怕听到她那伪装得楚楚可怜的声音会让我恶心到吐。
语音下面，紧跟着一段文字，仿佛是怕我不听语音特意打的。
「楠楠，我爷爷突然念叨，说特别想喝城南福记的米汤，说小时候就喝那个长大的。我刚加完班，实在太累了，而且明天一早还要去外地出差开会，实在走不开。你家离城南不算太远，能不能……能不能下班帮我跑一趟？钱我马上转给你。拜托拜托了，就当是替我尽一份孝心。」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回复，手机又是一阵急促的震动。
是我们的铁三角闺蜜群。
小琳在群里发了一张她爷爷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照片，紧接着@了我和另一个闺蜜。
小琳：「唉，心里好难受，爷爷想喝口米汤我都不能去买，觉得自己真不孝。@林楠，只能拜托你了，我们几个里就你最细心，又是医生，你送过去我也最放心。你就是我的救星！」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5
第二天上午，我特意绕路经过了住院部。
我没有主动去找小琳，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
果不其然，我刚走到她爷爷病房所在的楼层，那扇熟悉的房门就唰地一下被拉开，小琳冲出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这次，她选在了人来人往的走廊中央。
「楠楠！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又大又急，带着浓重的哭腔，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护士、病人家属、路过的医生，都纷纷停下脚步，向我们这边看来。
「我求求你了，楠楠！」她哭喊着，仿佛要把天大的委屈都喊出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爷爷他……他昨晚念叨了一夜，就想喝那口米汤！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不该在群里那么说，可爷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连这点小忙都不能帮吗？」
她的一字一句，像是在对我进行公开审判。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哎，这姑娘真孝顺。」
「是啊，她朋友怎么这么冷漠，帮个忙怎么了？」
「还是个医生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她表演，任由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身上。
等她哭声稍歇，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琳，看你说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语气里充满了朋友间的包容与温柔，「你提醒得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爷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买一碗米汤这种小事影响我们感情，太不值了。」
小琳明显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往下掉。
周围的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趁热打铁，用一种无比真诚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昨晚想了一夜，你光让我去买碗汤，这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好心办坏事。我们是医生，要用更专业、更负责任的方法来帮你爷爷，对不对？」
说着，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
我握着笔，神情严肃而专业地看着小琳，就像在对待一位病人家属。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需要走一个正规的流程。」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她，也对着所有围观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一，我们必须先拿到张主任，也就是爷爷的主治医生的书面许可。因为爷爷现在服用的药物很多，我们必须由张主任确认，福记的米汤成分不会和任何一种药物产生不良反应。这是对爷爷的生命负责。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跟他沟通。」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将便签本翻开到新的一页，把笔递向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份全权责任委托书。内容很简单，需要你亲笔签字，写明‘本人XXX，全权委托好友林楠医生，为我爷爷XXX代为购买城南福记米汤，并愿意承担由此引发的一切膳食及药物相关后果’。小琳，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我。这样，你对爷爷的这份孝心，就有了最无私的证明。」
我的声音落地有声。
整个走廊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小琳的脸上。
那些探究的、审视的、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像无数聚光灯，将她钉在了原地。
是啊，我的要求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一个真正孝顺的孙女，怎么会拒绝一个能确保爷爷安全又能证明自己孝心的流程呢？
小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悲伤的绯红褪为震惊的煞白。
她死死地盯着我递过去的笔和纸。
她怎么敢签？
一旦签了字，这份委托书就是铁证！
将来爷爷真的出了事，她就是无可辩驳的第一责任人！
她所有嫁祸给我的计划，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但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咦？怎么一说要签字，她就这副表情？」
「对啊，那个林医生说得很有道理啊，这是负责任的表现。」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小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那孝顺孙女的人设，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寸寸龟裂，轰然崩塌。
终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地喊道：「不……不用了！我……我想起来了！我妈……对！我妈说她今天会炖汤送过来！就不用麻烦你了！」
说完，她像躲避瘟疫一样甩开我的手，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转身拉开病房的门，狼狈不堪地逃了进去。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重重关上。
我站在原地，缓缓收回了我的笔和便签本，嗤笑一声.
我以为我的反击会让小琳有所忌惮，至少能让她暂时收手。
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夜深人静，我无法入睡。
我再次点开了那个帖子。
这一次，我没有在原帖下看到任何更新。
我点进了那个贴主的主页。
一条新的帖子，赫然出现在页面顶端。
发布时间，就在一小时前。
帖子的标题：
「我被一个心机闺蜜害了，如何把即将去世的爷爷的死，嫁祸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心机闺蜜？」
「嫁祸到她身上？」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股压抑了数日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我甚至忍不住要去找她对峙，激情开喷，但我控制住了。
既然她一定要颠倒黑白，不害死我不罢休，我也没必要忍了。
我关掉小琳的帖子，点进了那个被她奉为高人的主页，将他的头像截图保存。
然后注册了一个新账号，换上了一样的头像id。
重新找到小琳那条充满恶意的帖子。
在下面，留下了我的第一条回复。
「我有万无一失的办法，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