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灭族后，我成了世上最后一条九命狐。
一个叫“系统”的东西找到了我：
“只要你替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死去九次，就能飞升仙界。”
飞升仙界，我才有机会重塑族人的魂魄躯体，让九命狐族复起。
于是我和系统达成了协议，献祭自己魅惑人心的声音，强行化形成人，做了谢嘉乐身边的一个替身丫鬟。
每当魏璟云有生死危机的时候，我就穿着谢嘉乐的衣裙，蒙面而上，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直到最后一次替死前，我听见系统和谢嘉乐的对话——
“白曦遥没有起疑心吧？”
“当然，她还以为马上能够飞升……”
“嘁，我还当她有多聪明呢！她也不想想，历来就没有死了九次还能活下来的九命狐，她怎么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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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什么意思？若我再替魏璟云死最后一次，不仅不会飞升仙界，反而真的会身死道消？
谢嘉乐还在房内暗暗得意：
“浪费一万气运点换九命狐族全灭，只留个小狐狸替我扛过九次救男主重伤垂危的剧情，还能白得攻略成果……”
“这么划算的买卖不愧是我这个天选女主想出来的！”
“等她再死一次，我就能顶着她的救命之恩假死收下男主的真心，到时候这个世界反馈给我的气运又何止几万点？”
“气运”？“攻略”？“女主”？“男主”？
我不知道她嘴里冒出来的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但我听懂了——
我的父母兄弟、亲友族人，无论还剩多少条命都一夜之间生气全无，不是天谴，而是谢嘉乐和那个形似小虫的古怪系统所为。
仅仅是为了让她能空手套白狼不费力气地得到魏璟云的心，得到更多的利益好处。
不，于她而言，她还“浪费”了一万她口中的气运点。
我想哭，想冲进去质问，甚至想直接杀了她。
可我还是依着最后一点理智倚在门边听了下去——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以追妻火葬场话本为基点创作的游戏。
故事原本的走向是身为女主的谢嘉乐为男主魏璟云挡灾替祸九次后身死，男主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女主……
真是恶俗。
若不是因为我被系统告知半年后就将迎来最后一次替死，来与谢嘉乐告别，我是万万想不到，原来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竟就在眼前！
亏我还将他们当做救命稻草紧抓不放！
让我族人遭受无妄之灾，谢嘉乐竟还想利用我让她如愿以偿？
她怎能如愿，怎配如愿！
我双眼通红地晃进了御花园。
只因刚刚谢嘉乐在房内飘然自得后，我听见她跟系统说——
“快给我兑换一套妆容衣裙，我们马上去御花园！今天可是我和男主第一次因为他醉酒情动，我一定要让他对我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
我一声嗤笑。
替魏璟云死了八次的是我，被命运眷顾的也合该是我！
谢嘉乐不是想得到他的心、得到更多的气运吗？
我偏要叫她尝尝功败垂成的滋味！
湖心亭中魏璟云一袭墨衣，眉目如画，衣襟微敞，半倚半靠在围柱边，如同误入凡间的谪仙。
我朝他走近几步，远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
他竟喝成这样？
我心下诧异，脚步却一刻不停地走到了他身边。
魏璟云前不久才称帝，诺大后宫被朝臣塞满了莺莺燕燕，有许多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他把我拽进怀里，直接咬上了我的唇瓣。
我素来不争不抢以素纱蒙面跟在谢嘉乐身边，今日才卸下面纱，该是被他当成不熟识的嫔妃了。
见我没有抗拒，他的动作更加粗暴，而我的思路也在极致的痛楚中愈发清晰——
若是谢嘉乐所说的气运点能让我的族人一夜全灭，是否就能让他们再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
而气运点的来源……
我主动揽住魏璟云的脖子，用出了狐族的蛊惑之术，身子在他的攻势下如海啸来临之前的一支孤舟，在海面沉沉浮浮，随海潮不断起落……
魏璟云已经浑然忘我，我也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一袭盛装的谢嘉乐来到御花园，在亭外对着我们发出一声尖叫——
“你们在干什么！”
谢嘉乐许是见惯了事情都在她掌控之中，一时之间竟有些失控地想亲自上手将我们分开。
我佯装害怕地从魏璟云身后探出头来。
谢嘉乐看见我的脸，更加气急败坏，冲上前就要给我一个巴掌：
“竟然是你这个狐狸精！”
她的巴掌没有落下来。
魏璟云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甩向一边。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在兴起的时候被打断，更别说他还是一个帝王。
谢嘉乐这下更破防了，不管不顾地喊叫，如同市井泼妇：
“皇上！和您春风一度的本该是臣妾！全叫这贱婢截了胡……”
魏璟云的面色更加难看，我却在心里暗笑出了声——
显然，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让她忘记了，她是活着的女主，而这是个追妻火葬场的话本游戏，在她死去之前，没人会在意她的感受，尤其是男主。
果然，下一刻，魏璟云就将宽大的外袍披在了我身上，对谢嘉乐冷眼相待，言语尽是厌恶：
“朕竟不知晓，原来朕在宫里做什么，还需跟你这个小小的答应报备？”
谢嘉乐脸色苍白，这才后知后觉地行礼下跪：
“臣妾一时情急……”
魏璟云没等她说完，就拥着我走出了御花园。
待上了龙辇后，他似是才认出我是谁，问：
“你是谢答应身边的丫鬟？”
我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他眼里竟闪过一丝疼惜，将我搂得更紧：
“朕竟忘了，你不能说话，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倾城绝色……”
我知道，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谢嘉乐想在死后成为魏璟云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那我就在她之前，变成魏璟云心头的朱砂痣。
我将他披在我肩上的外袍滑落至胸前，主动吻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魏璟云食髓知味，我们一路翻云覆雨，从龙辇到承恩殿，从床榻到浴池。
直到子时，我的内腑如期疼了起来。
我们异族不被天道允许涉入凡尘，但我做谢嘉乐的替身陪魏璟云从少年乞儿到如今称帝天下已经有近九年。
除了一年一替死外，我还要忍受每日子时天道对异族干涉凡世降下的腐骨锥心之罚。
饶是已经习惯这痛楚，我还是疼得面色发白，终于被魏璟云看出了不对：
“可是弄疼你了？朕第一次与女子……昏了头脑，是朕不好。”
我摇摇头，踉跄着拿了桌上的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
“老毛病，不碍事。皇上赐奴婢些珍稀药材便好。”
魏璟云才刚体会到与我男欢女爱的快意，待我倍加疼惜，挥手就宣了御前大太监进来：
“拟旨，封……”
他顿住，看了我一眼，我识趣地在纸上又写下自己的名字——
“白曦遥。”
他低声念了两遍我的名字，而后吩咐下去：
“白氏容颜艳丽，性情纯良恭顺，册封为常在，赐封号‘瑶’，赐居瑶华宫……”
“明日一早你带瑶常在去太医院和国库走一趟，让她自己挑些喜欢的稀奇药物。”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不过是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他竟对我如此厚待？
连位份都让我压了谢嘉乐一头。
我没再回去谢嘉乐身边，而是直接被送去了瑶华宫。
魏璟云说，左右我用的东西都上不得台面，不如全部换了新的给我。
也好，刺激会让人失去理智，从而自乱阵脚破绽百出。
所以当次日我从国库出来后，看见流水般的赏赐送入瑶华宫，谢嘉乐果然急了。
我化作原形躲在她头顶的房梁上，听她对着系统发火：
“白曦遥那个狐狸精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死！再这样下去，难保男主不会对她有别的心思！到时候我攻略失败，你也得跟着我消散！”
系统只是一味地劝她再忍忍，保证只要最后能顶了我对魏璟云的救命之恩，就一定可以攻略成功。
我了然地笑弯了眼。
横竖都是害了我族人的罪魁祸首，便就一起消散于世间吧。
那天之后，魏璟云夜夜都来寻我，看得谢嘉乐咬牙切齿。
系统与我说过，除夕的宫中夜宴，是魏璟云登基后的第一次盛大宴席，届时会有不服之人会行刺于他。
那将是我最后一次替他而死。
眼下离夜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饶是我依旧对谢嘉乐言听计从，依旧答应会做她替身如期为魏璟云替死，可看见我盛宠不断，承宠不过月余就又从常在晋了贵人，谢嘉乐明显有些焦灼了。
于是我躲在房梁上，如愿听见她避开系统，吩咐人暗中寻找杀手。
她准备于岁旦魏璟云在后宫举办家宴时，假意行刺魏璟云实际要除掉我，而后自己装作替魏璟云挡剑而死，揽下我曾经数次救命之恩……
计划很好，可惜——
被我听见了。
临近岁旦，在魏璟云的日夜耕耘之下，我有孕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无比在意，派了太医院的医正专门为我诊脉，还要求务必治好我的“陈年旧疾”。
我腐骨锥心是天罚，太医自然查不出什么。
但……
太医号出了我受过不止一处致命伤，且体内还有剧毒未清。
魏璟云着急忙慌地又请了一位医女为我细细地验了一遍伤。
我在里间更衣时，听见医女战战兢兢地给他回话：
“回皇上，瑶嫔娘娘……娘娘身上……”
得知我有孕后，魏璟云已经将我晋为嫔位，还承诺待我生下孩子就封我为妃。
医女吞吞吐吐，恐怕连她也不敢相信，寻常人一次就足以威胁到性命的伤，在我身上竟遍处都是。
魏璟云黑了脸，语气不善：
“瑶嫔身子如何，你直说便是！”
医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瑶嫔娘娘曾数次受到致命伤，体内大小剧毒残留三种有余……身子、身子恐怕不足支撑诞下龙胎……”
魏璟云摔了茶盏。
我听见他细细地追问医女我所受的是何种致命伤，距今大约有多长时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第一处伤，距今八年有余，是还没见到魏璟云时被谢嘉乐推出去替他挡的猎户无意射出的箭伤，在左肩下方，堪堪避过了心脏。
第二处伤，距今七年，彼时谢嘉乐和魏璟云已经结伴而行，先皇后不知从何处得知还有魏璟云这个先皇子嗣流落在外，为巩固自己儿子的地位，派人扮作山匪取他性命，我替他挡下一刀，伤在后背接近脖颈处，差点砍掉我的脑袋。
第三处伤，距今六年，是他心腹献上的下了鹤顶红的一碗好酒，我扮作谢嘉乐装作误饮喝了下去，此后魏璟云再没信任过任何人……
第四处……
医女细数完我身上的旧伤和余毒后，外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我从里间踏步而出，与魏璟云遥遥相望。
他三步两跑，把我抱进怀里：
“是你，居然是你，朕还以为……”
我知道，最近谢嘉乐急不可耐，每次见到魏璟云都明里暗里暗示自己就是他苦寻不得的救命恩人，他似乎有些动摇，但帝王的疑心让他始终犹疑不定。
人可以说谎，可身上的伤和体内的毒断做不了假，我的每一处旧伤暗疾都在告诉魏璟云，我才是真的替他九死一生的恩人。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语气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隐含怒意：
“还好是你，怎么都不跟朕说！你可知道朕寻了你多久？”
“说来也怪，朕记得救命恩人的身形体态，甚至记得她所穿是云锦还是蜀锦，却独独记不起她的脸……”
“倒是差点叫心怀不轨之人给哄骗了去！”
我听见他最后一句话，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却还是故作惶恐地就要跪下。
魏璟云撑着我的身子，让我只弯了弯腿就起了身，唤人送上笔墨。
我缓缓写道：
“皇上莫怪小姐，臣妾本就欠了小姐的情，今日之事，求皇上当作不知吧！”
他看着我，眼底的怜惜更加浓烈，大手一挥，又是数不尽的赏赐进了瑶华宫。
魏璟云本来还想直接晋我为妃，被我以“于理不合，恐遭妒忌”拦住了。
我还心心念念着曾经的主子，向魏璟云建言——
原本按位份该是由我来办岁旦家宴的，但如今我身子沉重需好生调理不宜操劳，不如由谢嘉乐操持，好歹是曾经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值得放心。
魏璟云虽然不满谢嘉乐妄图顶替我的功劳之事，却还是依了我。
及至岁旦家宴前夕，我又一次蹲在房梁上，看谢嘉乐写下书信，吩咐寻到的民间杀手扮成民间杂耍班子进宫表演，务必要在家宴上将我了结。
我截下这封信，仿着她的笔迹原封不动地又送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件出去。
这两个月来，除了再难见到魏璟云外，一切又开始按着谢嘉乐的意愿顺风顺水地进行着。
她不知道，在她计划着除掉我的时候，我也得益于魏璟云赐下的大量奇珍秘药将九命狐族的秘宝第十命偶炼制成功。
顾名思义，它能让我九死不灭，但从此我只能以一只普通的狐狸存活于世以蒙蔽天道。
其实在我看来，若能让族人归来，便是搭上我一条命也没什么，可我不能白白便宜了谢嘉乐！
毕竟我话本子也看得不少，若是魏璟云知道我是被谢嘉乐算计“死”的，莫说对她情深似海付出真心，就是能让她死个痛快都是魏璟云心善。
当初我只是一时情急被她和系统蒙骗，却并不是傻子，她算计了我这么久，现在也轮到我将她玩于股掌之中了……
她不是准备除掉我之后假死脱身吗？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能脱身。
岁旦当晚，宫中一派祥和，魏璟云为了稳固朝局不得不提了几个有家世背景撑腰的嫔妃的位份，跟她们虚与委蛇。
但他身边的位子，一直都是为我留的。
整个后宫，现如今只有谢嘉乐一个答应位份最低。
她本该坐在最下首，但我跟魏璟云提议，她位份虽低却跟我们有多年情谊，且这次操办夜宴有苦劳一份，就将她安排在了除我以外离魏璟云最近的位置。
方便她行事，也方便我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