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纵着他的红颜知己在我的实验室里玩易燃易爆的危险试剂。
任凭我如何阻拦劝说也不听。
导致发生爆炸。
我们三人瞬间被烈焰吞噬。
再睁开眼,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川水。
提着灯笼的面具人告诉我。
我们三人都已身故。
需在这个名为忘川的阴阳交界之地等待七天七夜后方可转世。
我还没反应过来。
爆炸时被我护在身下的男友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
“都怪你!有危险也不提前告诉我们!把我和小希害成这样!”
那一刻,我知道。
是该和他彻底做个了断了。
.......
面颊上火辣辣的痛提醒着我。
刚才冥差所说。
在忘川之地,魂灵仍会有各种触感和情绪。
果然所言非虚。
我抬起头,血糊狰狞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还没开口。
一只细白的手猛地拉住顾云深的衣袖:
“云深哥,算了,事已至此,再怪玄微姐姐有什么用呢?这就是命,我们认了吧……”
看到一脸凄楚的林希那一刻,我心头一震。
方才冥差说过,身处忘川的魂灵仍然会保持死亡那一刻的身体状态。
顾云深是被我飞扑上去护着。
用后背替他挡下大部分冲击。
才没有让他被炸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可处于爆炸中心点的林希为何看起来毫发无损呢?
“云深哥……我主要就是担心皮皮,它一个人在家,粮吃完了怎么办?等不到我回去,它会饿死的呀!”
“我死了倒不要紧,难道还要牵连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吗?”
即便是忘川中的一介魂灵,林希依然可以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顾云深急忙上前替她擦眼泪。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动作一顿。
再转过脸来,眼中只余阴冷:
“皮皮是小希的命根子,既然我们身死已是定局,至少也该把皮皮的命保住!”
“冥差说过,只要去断契台用魂体部位交换,就能实现一个心愿!你去!换皮皮活下去!”
他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将半靠在忘川树上的我一把拽了起来。
三秒后,他又满脸嫌弃地一把甩开了我:
“靠!恶心死了!”
他看得分明。
我不仅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颈侧的撕裂伤触目惊心。
还炸断了一只腿,只余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在外面耷拉着。
确实很恐怖。
只是他好像忘了,我是因为护住他才会被炸成这样……
我本就站不稳,被他一推更是瞬间失去平衡。
重重摔在树干上又被弹出几米开外。
“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顾云深看着我空荡荡的裤管,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林希在一旁又爆出一阵悲怆的哭声:
“皮皮,你还那么小,连窗台都爬不上去……你现在是不是和妈妈当时一样无助啊,妈妈对不起你……”
闻言他目光一拧,又一把揪住了我:
“听到了吗?都是你造的孽!”
“走!跟我去断契台!”
我犹如五雷轰顶,拼命挣扎:
“顾云深,刚才冥差讲过,若来到忘川后再自损魂体,就有可能魂飞魄散,再也不可能投胎转世了!你说那断契台实现心愿是要用身体部位交换的,岂不是要彻底害死我?你……你居然为了一条狗要杀我第二次吗?”
他只愣了半秒就加重了钳制我的力道:
“这是赎罪!你害死了三条命,现在救一条狗的命,天经地义!”
##第二-章
任凭我如何扑腾挣扎,浑身剧痛又残废的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连拖带拽被带到了川水边一处黑漆漆的石台前。
坐在旁边打盹的冥差只睁开眼随意看了看,就又闭上眼懒洋洋地说:
“想许愿,先去开身刀下站一站,把你要换的部位交上来,手啊脚啊眼珠子什么的都可以,然后把心愿告诉我就行。”
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的我心急如焚。
拼命摆着头想告诉他这不是我本意。
但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我本能冲上去扑倒顾云洲。
升腾而起的高温火焰直冲咽喉,声带烧灼严重。
关键时刻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挤出几声短促而微弱的抽气声。
我用烧到焦黑溃烂的手指死死扒住顾云深的裤脚,满眼祈求看着他。
试图唤起他心中的一丝善念。
可终究是徒劳。
他铁了心般。
用力拖着我来到石台中央那座巨大的铡刀下。
仅剩的右腿刚刚对准刀口,就飞速劈了下来……
“啊!”
无法抑制的痛瞬间蔓延全身。
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刺进每一寸皮肉。
断腿落地的刹那便燃起一丈高的火焰。
仅剩一个上半身的我只能在这道炼狱般的火舌里发疯般抽搐翻滚……
“原来人没了腿是这个样子,好可怕啊……”
林希一脸幸灾乐祸地站在石台下方。
而顾云深,正对着旁边的冥差挤出讨好的笑,声音坚定:
“对对对,无论用哪种方法,是被好心人收养还是皮皮自己跑去救助站都可以,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
原来魂灵,不止会痛。
也会流泪啊……
直到冥差记录在册对他点了下头。
火焰才消失了。
顾云深看都没看痛苦蜷缩的我一眼。
转身拥抱林希:
“太好了小希!皮皮会没事的!”
而后拥着她转身离开。
好心的其他魂灵将残破不堪无法动弹的我抬回了“忘川旅馆”。
我静静地躺着,泪水横流。
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突然嚷起来:
“他们真的太坏了!夺了阿姨你的灵根不说,现在居然又要夺你一条腿!这样的人也配投胎转世吗?凭什么不下地狱啊?”
昏昏沉沉的我忍不住心口一刺,声音破碎而颤抖:
“什么灵根?”
小女孩不顾身边老妇人的阻拦,直直走到我面前,一脸不忿:
“阿姨,前面我都听到了!那个女的一直哭哭啼啼说自己毁容了不好看,这个男的就去问冥差有没有什么办法,那个冥差就引他们去角落,说忘川里有一样神秘法器,只要吸收有创造力有才华的智慧之人的灵根,就能获得塑魂复形的能力。”
“我还听那个冥差说,虽然现在你是魂体,看不出什么影响,但灵根已收,转世投胎后要么是智障,要么是脑瘫……”
怪不得,林希的身体面容没有一丝遭遇过爆炸的痕迹。
原来。
他们不仅将我置于可能魂飞魄散的绝境险境之中。
只为了保林希的那条狗安然无恙。
还趁着比我在忘川中先醒来,了解熟悉这里的规则。
直接夺走了我下一世的慧根和灵性!
要我痴傻一生!
只为林希在这里仅仅七天的美貌而已!
我愤怒得快要爆炸,忍不住疯狂嘶吼起来:
“顾云深,你混蛋!我诅咒你和林希,入不了轮回,永不超生!你们害我到这地步,老天有眼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紧接着脸上又挨了重重一耳光:
“你闭嘴!”
顾云深俯身看着我,满眼怨毒:
“让你献祭点灵根怎么了?你不是自诩科学家吗,不是最喜欢别人夸你是天才了吗?你的灵根能帮忙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我告诉你,老实待着吧!再敢说难听话惹小希不高兴试试看!”
听着他残忍刻薄又理直气壮的话。
我只恨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能亲手撕碎了这个畜生!
从小,我就立志要为人类健康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大学四年,我埋首于实验室和图书馆,从未松懈半分。
终于在毕业前夕被最好的药物研究所录取。
兢兢业业,又是四年。
经历无数个在显微镜下观察数据的不眠之夜。
无数个和团队伙伴屏息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刻。
眼看手头那个拯救万千先天性心脏病儿童的药品项目即将成功的时候。
却被硬生生夺去了性命。
再也不能实现梦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无知愚蠢,自以为是!
如今将我害到这地方。
仍要算计我,将我下一世好好生活的资格都无情剥夺……
“恨吗?”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这才发现,顾云深和房间里的其他魂灵都不见了。
只有个高大瘦削的黑衣人站在门口。
他的打扮不似我在忘川中见过的其他冥差。
既没有戴面具,也没有提灯笼。
只在身后拖着一件长长的披风。
“你……你是谁?”
“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但这不是你的定数,杜玄微。”
“当然不该你就此认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我艰难嚅动嘴唇:
“帮我?怎么帮?”
男人转过身,声音轻得像叹息: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们三人在凡间的肉体确实遭受重创,陷入脑死亡状态,但还没到来忘川的地步,只是被爆炸冲击产生的能量牵引进了这里而已。”
他说着轻轻抬手,窗户上顿时出现我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接受抢救的画面。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
“只要进来,除非投胎转世,否则不可能出去。”
“不过……现在应该被你恨之入骨的那个男人,别看他不做人事,但你偏偏还和他有好几世的命业烙印,通俗点说,就是孽缘。”
“只要他亲口说出和你再也不想有任何纠葛,下一世也不想认识你之类的话,就等于解了咒言,回收契约。”
“你会被强制送出忘川,归阳续命。”
“而他呢,言咒业火焚尽本源,彻底湮灭,不入轮回,比魂飞魄散更干净……”
我还有回去的机会?
可以继续在我热爱的医药事业中发光发热?
“怎么?觉得这个代价对他来说太严重了?心软了?”
我脱口而出:
“不!我愿意!”
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混沌。
冥差说过,忘川不分白天黑夜,魂灵也不会有睡意。
可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睡着还做了一场梦呢?
我还在愣神,突然听到窗外一片喧闹争吵。
连忙走出去。
帮我说话的小女孩和她奶奶正揪着林希,愤恨地喊道:
“就是你!我就说为什么看你眼熟!”
“那天就是你开车闯红灯,撞死了我和小蝶!可怜我这孙女,从小就聪明听话,以后可是有大出息的!被你这个毒妇给害了!你有什么资格投胎转世?走,跟我去见冥差!”
林希一把推开老人,声音尖利又嚣张:
“你个老东西少胡乱攀咬了!”
“自己命里该绝,阎王爷想收你们,赖在我头上干嘛?”
“我告诉你,离我远点!”
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出来:
“就是你!”
“那天在霞中路,明明经过斑马线,你的车连停都没停下来,还开得那么快……我和奶奶根本躲不及就被你撞倒了!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看见你下车打电话了,不会记错的!”
霞中路?
我蜷起微颤的手指。
那可是一个四周都没有监控探头的地方。
这就是林希能逃脱法律制裁的原因?
我正在胡思乱想,被其他魂灵义愤填膺围住指责的林希猛然回头。
看见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突然惊恐起来:
“杜玄微,你……”
顺着她的目光,我缓缓向下看去。
心头一惊。
我的两条腿怎么都好好的?
而且身上的伤也不见了……
“对!就是她!”
林希突然指着我大吼起来:
“那天车是她开的!我只是坐在副驾而已!”
“是我想赶紧把你们送医院,她拦着我说不想坐牢,让我不要管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去找冥差查阳间记录!查那辆车的车主到底是谁!”
我这才反应过来。
顾云深之前说想借我的车开几天。
原来是借给林希了。
到了这地方,还不忘空口白牙地诬陷我。
真是做人狠辣恶毒,做鬼亦如是。
林希趁着所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我,一时松懈。
突然用力扒开人群。
哭着扑进匆匆赶来的顾云深怀里:
“云深哥救我!刚才那老东西说了,冥差告诉过她,若是自己害死的人和自己同时出现在忘川,只要受害者肯指认,就会被判定为罪孽深重,永失轮回资格!”
“我刚才已经把矛头转移给杜玄微了!你快帮我再说说话,让那老东西指认她,带她去见冥差!我就安全了!”
明明他们与我相距甚远。
我却能清楚地听到林希刻意压低声音的哭腔。
这是……为什么?
顾云深愣了愣,眼中浮现几层犹豫:
“这不太好吧?咱们已经害死了玄微,我还把责任都推给她了,就为了给你出气……现在还要让她连投胎转世的资格都失去吗?”
林希看着她,一双满是算计的大眼睛里渐渐漫上一层水雾:
“云深哥,如果不是那个老人说,我都不知道有这个规则……现在知道了,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杜玄微也去指认我们才是实验室爆炸的元凶,不止是我会在忘川里受尽折磨,你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啊!”
只一句话,顾云深眼中的犹豫统统消失:
“好,我帮你,只要那个老人愿意相信并且去冥差面前指认,就万事大吉了是吧?”
不等林希回答。
他昂起头,面向所有人高声道:
“车祸的事,我作证,的确不是小希所为。”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静静站在旅馆门口,双腿完整的我。
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但很快,又转为一片坚定果决。
将我死后的清名和尊严毫不留情地踩进泥里:
“小希连驾照都没有,怎么可能开车呢?更何况,她生性善良,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杜玄微,你才是那个杀人凶手,不仅害死我和小希,还在之前就撞死了人,甚至肇事逃逸……你的确罪大恶极,根本没有资格投胎转世!”
一瞬间,我明白了。
如果那个男人的话并不是一场梦。
那么现下,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因果的确自有定数。
但他们的命数,到头了。
“云深,你怎么能这样?你明知道车祸的事与我无关!那天……”
我故意凄楚地哭喊道。
“够了!杜玄微!”
顾云深抬起头,目光闪了闪:
“这女人生前是我的追求者,我和小希情投意合她却一次次搞破坏,还偷偷伤害小希!后来见我怎么也不肯答应她,干脆自制炸弹拉我们同归于尽!”
“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嫉妒成狂,心狠手辣,现在还想让小希替她顶罪!”
“咱们不能让她得逞!”
看着他神情愤慨的模样。
我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地说道:
“云深!你真的……那么厌恶我吗?”
他脱口而出:
“何止厌恶!我顾云深发誓,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认识你!若是你有下一世不幸又缠上了我,我宁可魂飞魄散!”
再转过头来与我对视的那一瞬。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我脸上没有绝望,没有哀伤。
眼底只有一片平静和冰冷。
侧面突然闪出一个穿着披风的身影。
手中的黑色锁链闪着寒光。
径直走向他:
“你就是顾云深吧?”
顾云深一愣,将不明所以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呆滞地看向眼前人,不禁浑身一抖。
来夜忘川这么几天,他见过许多冥差。
他们统一都戴着漆黑的面具,看不清样貌。
但露在外面的双眼却与常人无异。
而这人的双眼中央却是一个缓缓流转的金色旋涡。
漩涡中清楚地映出他苍白疑惑的脸……
像是要将他的身影逐渐吞没了似的……
他猛地回过神来,避开那双令他不安的眼,下意识后退一步。
强装镇定说道:
“是我,怎么了?”
视线下移的瞬间,他看见了那人戴着护手甲的手。
十指修长,指尖锋利如刀。
似乎随意一挥便能将忘川里的魂灵切个粉碎。
掌心中还握着一根正在蠕动的黑色锁链。
下方缠绕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冒出血色的光……
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浑身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
“你看这个呢?”
男人唇角微勾,扬起手中锁链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契约锁,连接了你与某一人的三世情缘,唉,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这叫天定情缘,本应恩爱一生白头到老的。”
“可惜啊,这一世的你不知是轮回的时候出了问题忘却使命,还是被突然冒出来的狐狸精迷了心智,居然连自己的注定爱人都不记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那双金色的眼。
漫不经心瞅了一眼同样愣在一旁的林希。
继续幽幽道:
“既然你已经亲口解了契约咒言,那既定的宿命轨迹,也该改写了。”
“什么咒言?什么契约?什么意思?”
顾云深完全听不懂,额上却滴出了冷汗。
我低头无奈笑笑,迈开健康的双腿走上前去:
“你们忘川中的其他冥差说话也都很通俗易懂啊,为什么就你这么文绉绉的呢?”
我面向顾云深,淡淡开口:
“我来告诉你吧。”
“咱俩呢,被不长眼的月老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司命给缠了一根红线,要在一起三生三世,听起来特别像是某些古偶仙侠剧吧?”
“但我们死后都能来传说中的忘川,说明很多事还真不是子虚乌有,总之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
“契约这东西,魔幻得很。”
“也跟好多电视剧一样,只有你说出再也不想和我有一丝纠葛,已经彻底厌弃了我之类的话,才会回收契约。”
“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顾云深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我:
“你是说我们……是上天注定的?”
“怪不得我总会做一个梦,梦见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对我说……要我好好珍惜你……”
他沉浸在回忆里,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但很快又清醒过来,一脸鄙夷地说:
“那又怎样?”
“不就是个破契约吗,解了就解了!”
“你还是先给人家冥差好好交待,自己开车撞死人还逃逸的事吧!”
“我能作证,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