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有阴阳眼，爷爷说我命里特殊，这辈子不仅要攒阳德，同时还要兼顾阴德。
于是我到城里开了一家公司。
白天给没班上的人体验打工的快感，晚上给穷了一辈子刚死的鬼体验赚钱的乐趣，使其安心投胎。
这天，新闻上说要进入全民社保时代，我嗤之以鼻。
谁知当晚，就来了三人把公司门敲得砰砰作响。
我看了一眼时间，头也没抬：“不好意思，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不提供加班享受服务。”
那男人强行破开门锁，把包重重甩到我的面前：“谁要你的加班服务，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身后的两人骄傲的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社保局局长，这一片的公司都归他管，他能亲自上门，说明你们这的问题得多严重。”
我抬头一看，笑了。
“这不是顾希泽吗？几年不见，他都混到局长了。”
听完我的话，顾希泽理了理衣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分手这么久，终于给我找到报复你的机会了，今晚你不把十几个员工的社保交了，我就让你公司倒闭。”
我和刚刚进门的女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行吧，倒闭就倒闭，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1
“倒闭？”顾希泽发出一声轻笑。
“林舟，你以为这是过家家，说不干就不干？”
“现在的政策环境，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了。”
他踱步上前，皮鞋踩在我刚拖过的地板上。
“我改主意了，我不让你倒闭，我要让你把所有手续都补齐，然后再一点点地跪着求我给你审批。”
我的目光落刚刚打卡上班的女鬼上，身体微微一僵，挡在了女鬼前面。
“顾局长，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但现在已经过了办公时间，按照规定我们明天再谈工作。”
“办公时间？”
跟在顾希泽身后的女人，语气里满是优越感。
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优秀员工照片，上面是十几张黑白肖像。
“这些就是你的员工？林舟，你的公司存在的问题不小，用黑白照怕是不符合规定吧？”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紫檀木音乐盒，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着。
“这种私人物品，怎么能出现在办公区域？音乐还这么影响办公情绪。”
那是今晚上班的女鬼苏晚生前最珍视的东西。
我脸色一变，伸手想去拦：“这是私人财产！”
“啪！”
她手一松，音乐盒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悲伤的摇篮曲戛然而止。
苏晚平时都是用它来抚慰自己无法安息的灵魂！
我惊得大叫，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三人却一脸漠然。
“叫什么？影响执法。一个违规摆放的物品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就是，顾局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别为这点小事耽误了正事。”
顾希泽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扔在我脚下。
“有任何损失可以走法律程序向我的律师申诉。林舟，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公司还能不能合法存在下去。”
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我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根本不是赔偿的问题！
我惊恐地瞥向苏晚，她的身影在灯光下闪烁，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果没过多久，女人就哆嗦着抱紧了胳膊。
“顾局，这公司看着不大，冷气开得挺足。”
我默不作声地站着，其实根本没开空调。
“真不合规矩，要不是接到举报，谁愿意来这种地方进行现场核查。”
顾希泽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
“宝宝别怕，要温暖的话，哥哥给你。”
两人在一旁调笑，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紧张地提醒：“请你们注意影响，这里是办公场所，还有其他人在。”
摔了她的音乐盒，苏晚的情绪已经极度不稳定，要是再被刺激，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两人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嫉妒。
顾希泽故意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
“林舟，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你一个连社保都交不齐的法人代表，有什么资格来规范我的行为？”
“就是，你先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干净再说吧，我们顾局可是来帮你整改的。”
女人娇笑着，让我马上把所有员工的劳动合同和社保缴纳记录都拿出来。
我压着火气解释：“顾局长，调取档案需要走流程，而且我得先安抚好我这位客户的情绪。”
顾希泽愣了一下，他环视一圈，确认除了我们四人，再无他人，又见我如此坚持。
脸色阴沉下来。
“你别跟我打官腔，林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配合调查。”
“否则，我今天就让你这家公司彻底查封。”
此时我后悔万分，早知道就先多上几把锁，居然惹了这么个疯子。
突然，那女人猛地抓住顾希泽的手，惊望向四周的空气。
“希泽，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哭？”
2
顾希泽四处望了望，疑惑的看着女人，最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你可以先处理你的，但我和我的同事会监督，你别耍花样。”
他说着，坐在我的老板椅上，一拉揽过女人的腰。
只要能稳住苏晚，我愿意暂时配合。
我这公司，晚上干的不是阳间的活。
是让心有执念的鬼魂，体验一把生前从未有过的富足，赚取阴德，好化解怨气，安心上路。
如果不能在特定时间内完成他们的心愿，他们就会化成怨气更重的厉鬼。
现在不是和顾希泽计较的时候。
顾希泽的两个跟班在办公室里抽起了烟，呛人的烟味熏得我直流泪。
那个女人还故意将烟头摁在我最喜欢的一盆绿植上，评价道：“这种绿植是合法渠道购买的吗？怎么没见过，我看也得查查。”
叶片被烫焦的味道充斥在密闭的空间里。
我心疼我的花，那可是我从地府灵植园好不容易才申请来的。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话音刚落，三人就同时露出一种轻蔑的笑容。
“你的私人物品？林舟，这家公司里的一切，现在都是待查封的证物。”
“在我们还没有查清社保问题之前，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笑到最后，顾希泽抬脚猛地踹了一下我的办公桌。
“作为法人，就要有觉悟，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
我忍着没发作，心想必须赶紧让苏晚平静下来，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可顾希泽却不依不饶，他打了个电话。
“喂，让联合执法大队过来，地址是往生体验有限公司，他们拒不配合调查，性质很恶劣。”
他这是要来真的。
我冲过去，想抢他的手机。
“顾希泽，你这是滥用职权！”
窗外传来警笛声，联合执法的车已经围住了我的公司。
很快，我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请了出去，摁在冰冷的车前盖上。
顾希泽搂着女人走上前，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刚刚不还挺懂规矩的吗？现在怎么不讲了？”
我头皮发麻，心里满是屈辱。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文件，念出声：“林舟，往生体验有限公司法人，这经营范围很模糊啊。”
“你用公司名头，涉嫌虚假注册，欺诈经营，这几条罪名加起来，你猜法院会怎么判？”
他的确有权有势，可我们玩的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众人的围观中，执法人员上前，用铁棍将我公司的玻璃门砸了个稀烂，搬出我的东西，每一件都贴上了封条。
我想要阻止，可力气太小，刚挣扎一下又被更重地压在车盖上。
“你们这是暴力执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眼眶通红，死死咬着牙关，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代价？林舟，你当初甩我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日吧？”
身旁的女人笑了起来：“你这公司看着就不正规，今天顾局帮你规范一下，你应该感谢他。说不定整改好了，以后还能评个优秀企业呢。”
评个优秀企业，要是能走阴阳两界，我的名字倒着写。
解释不清，我无奈道：“顾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有些事不归你们管。”
顾希泽一挑眉，示意手下接着搬。
有个执法人员神情怪异地跑出来：“顾局，她这公司的设备，都没有接入电，它们是怎么运行的？”
3
话音刚落，现场莫名卷起了冷风。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执法人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地方是不是有点邪门？”
“没有电，设备是怎么亮的？这不科学啊。”
顾希泽不信邪，他大声呵斥着：“胡说什么！肯定是偷接了备用线路！给我仔细搜！”
他转过头盯着我：“林舟，你的花样还真不少，不过我都会被揪出来。”
他嗤笑一声，示意手下去调取我的个人档案。
“查，给我把她查个一清二楚，我倒要看看和我分手后她都干了什么。”
没费多少功夫，结果就送到了他手上。
“报告顾局，法人林舟，曾因过度共情导致心理评估异常，接受过干预。”
那是我为了救一个想要跳楼自杀的女鬼，假装自己失恋，才跟她建立的共情。
“她还多次出现在重大事故现场，被现场安保人员记录在案。”
那次是去接一个在火场里没找到自己孩子的母亲，我不进去，她死活不肯走。
顾希泽身后的女人越听越是鄙夷：“我就说嘛，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怎么能通过法人资格审核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真的百口莫辩，要不是他们滥用职权，强行闯入，我现在早就完成任务，喝着小酒了。
顾希泽的脸在手机屏幕的映照下，有些病态，他似乎找到了可以拿捏我的完美理由。
“她精神状态有问题，注册了这么一家不三不四的公司。林舟，你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胆子不小。”
我用力摇头：“顾希泽，我没有想招惹你，但现在来不及了，我要把客户准时送走，否则后果你无法承担。”
“后果？有什么后果，是我这个社保局局长担不起的？”
他流揽过女人的腰：“林舟，你一个有精神问题记录的法人，经营着一家涉嫌非法的公司，你嘴里的客户，不会是你幻想出来的吧？”
两个执法人员走过来，不顾我的挣扎，将我反剪双手架了起来。
“你要是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客户，我就考虑在你的调查报告上写得好看一点，怎么样？”
可他要是真能看到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只有在怨气达到顶峰时，厉鬼才能在普通人面前显形。
谁没事想亲眼见证一只厉鬼的诞生？
我咬咬牙：“不行，那位客户身份尊贵，你们没有权限见她。”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尖笑。
“顾局就是江城最年轻有为的领导，他父亲顾董事长更是江城经济的支柱，谁的身份能比顾局还尊贵？”
“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连顾局的权威都敢挑战。”
“太可怜了，连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我急得不行，惹到谁我不知道，但你们很快就要惹上天大的麻烦了。
没有人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周围的光线一直在变暗吗？
劈头盖脸的嘲讽中，我挣扎着想跑回公司里。
没跑多远就被追上，脸上狠狠挨了一个耳光，瞬间脸颊就肿了起来，我痛得眼泪直流。
“说吧，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要是被我发现你妨碍公务，寻衅滋事，我就让你在拘留所里好好清醒清醒。”
他不像是开玩笑，我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冰冷的警棍就抵在了我的膝盖上，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兴奋模样。
我头皮发麻，又怕又委屈：“别这样，她叫苏晚。”
顾希泽有些疑惑：“谁？”
我叹了口气：“要找她，你得去翻上个月的社会新闻。”
4
最先在手机上搜到这个名字的下属，脸色变得煞白，说话都结结巴巴：
“顾局，这个苏晚好像是您父亲顾董事长的情人，上个月在游艇派对上意外落水身故的那位”
这话一出，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顾希泽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几个跟班也跟着噤声，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林舟，你他妈是故意的吧？用我父亲情人的名字来恶心我，来博取同情？”
他猛地揪住我的衣领，双目赤红。
我奋力挣扎，努力地解释。
“我没有，她的确是我的客户，是一位功德深厚的贵人。”
她虽是攀上豪门，却一直匿名资助贫困学生，死后大半遗产也捐给了慈善机构，是大功德。
我今晚的任务，就是带她去体验一次她生前最渴望的工薪族生活，然后了却心愿，送她去投胎。
顾希泽慢慢松开手，一步步后退，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嘲讽。
“所以意思是，你在这里为我父亲那个死掉的情人，办家家酒？”
他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干笑。
“我说呢，跟一个精神病计较什么，不过是旧情难忘，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
可这时，又有人翻出了我白天的营业执照和公司介绍，递了过去。
他手指翻了翻，嘴角扯向一边：“你看，你白天不也挺正常的吗？为失业人员提供再就业情绪价值，写的冠冕堂皇，怎么一到晚上就疯了？”
有人立刻会意，凑趣道：“顾局，别信她的鬼话。我知道有些女人，为了引起前任的注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年她甩了您，现在看您当了局长，前途无量，肯定是后悔了，想用这种方式玩欲擒故纵呢。”
周围的人也用暧昧的眼神看我：“她这公司开得这么邪乎，不会是做什么特殊服务的吧？晚上用死人当噱头，这手段可真够脏的。”
说着，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变得粘腻恶心。
我现在真的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让他进了门。
可没时间了，再不送苏晚了却心愿，耽误了她投胎的时辰，我也有责任。
我惶恐地跪在地上，用头去磕地：“顾局长，我错了，我配合调查，求您高抬贵手，让我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
他蹲在我身前，眼神玩味。
“现在求饶？晚了！不过，我对你的所说的很感兴趣，你要是真能让我看见父亲的情人，我就不让你交社保。”
我用力摇头，按照规矩，阴间事，活人不能沾。
他对着手下抬了抬下巴：“以妨碍公务罪，把她带走。”
可下一秒，阴风四起，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一个女声幽幽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你说，你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