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突发中风,我拨通120后。
我立刻给住同一个小区的女儿打电话,话没出口,她就不耐烦地打断我。
“妈,你能不能懂点事?今晚张晨的领导来家里吃饭,关系到他升职!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说完,电话被掐断。
我又打给女婿,那边更加嘈杂,他压着火气。
“阿姨,我们说过了今晚别打电话!您是故意想搅黄我的前途吗?再这样下去,别怪我让李薇跟你们断绝关系!”
电话里传来女儿附和的声音,“老公,别理她,我妈就是这样,年纪越大越没分寸,你把她拉黑吧!”
听着“嘟嘟”的忙音,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老头子倒在地上,口眼歪斜,已经说不出话。我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救护车赶到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老头子走了。
第二天一早,女儿的电话来了,开口就是质问。
“妈!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今天给我转50万付首付的,人呢?你们想让我们被卖家告违约吗?!”
我麻木地开口:“你爸……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尖锐的声音:“走了?那房子的首付怎么办?我不管,这钱你们必须给我!”
这一刻,我知道,我的女儿也“死”了。
我从医院的窗户一跃而下,去追我的老头子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女儿第一次带女婿上门,找我们要彩礼的那天。
这一次,我要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人间冷暖”和“自食其力”。
……
“阿姨,我和薇薇是真心相爱的,现在就差一套婚房的首付,还有您之前答应的五十万彩礼。”
张晨坐在我对面,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笔钱是我欠他的。
女儿李薇挽着他的胳膊,一脸甜蜜地补充。
“妈,张晨家里的意思是,彩礼就是个形式,走个过场,以后我们日子过好了,这钱还是我们的。再说了,他刚升了主管,以后前途无量,您和爸投资我们,绝对不亏。”
“再说,你俩死后,这一切不都是我们的,早点最好,给免得你们操心。”
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说辞,一模一样的贪婪嘴脸。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被女儿画的大饼哄得晕头转向,忙不迭地答应。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伴。
他正泡着茶。
能再次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真好。
老伴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茶杯。
“咳,这个彩礼的事,我和你们阿姨再商量商量。”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想找个由头拖延一下。
可我当时却觉得不能让女儿在婆家面前丢了面子,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结果呢?
这五十万彩礼,加上我们老两口毕生的积蓄凑的另外五十万首付,成了他们婚后炫耀的资本,也成了我们催命的符咒。
“商量什么呀爸!”
李薇立刻不高兴了,甩开张晨的手。
“当初说好的,怎么临到头了就变卦?张晨家亲戚可都看着呢,你们要是拿不出这笔钱,我这婚还怎么结?我的脸往哪儿搁?”
张晨也跟着皱起眉,语气带上了一丝威胁。
“阿姨,叔叔,我们单位同事结婚,女方陪嫁都是车房起步。我要五十万彩礼,已经是看在薇薇的面子上,很体谅你们了。”
“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只怕薇薇以后在婆家,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
“孩子,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我和你叔叔年纪大了,总得留点养老钱。”
李薇立刻跳了起来。
“养老?有我跟张晨给你们养老,你们怕什么?我们还能不管你们?”
是啊,你们当然“管”了。
管到把我拉黑,管到让你爸错过去医院的黄金时间。
我压下心头的恨意,握住老伴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我缓缓开口。
“钱,我们可以给。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妈您说!”
李薇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
张晨也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身体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知道,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这养老啊,确实是我们最担心的事。”
“你们说的孝顺,口说无凭,我们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薇有些不耐烦了,“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条件很简单。”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们。
“你们不是说要给我们养老吗?行,咱们白纸黑字写下来。”
“我找律师拟一份《养老协议》,内容很简单,只要你们承诺,无论何时何地,接到我们的电话,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出现。如果违反一次,你们主动放弃所有财产继承权,并且需要返还我们之前支付的彩礼和首付。”
“你们敢签吗?”
空气瞬间安静了。
李薇和张晨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李薇的脸涨得通红。
“你是在侮辱我们的人格!”张晨也沉下了脸。
我笑了笑,一脸无辜。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孝顺我们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承诺而已,对真心孝顺的孩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们做不到吗?”
“还是说,你们的孝顺,只是嘴上说说?”
这话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们脸上。
老伴终于反应过来,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赞许和一丝心疼。
他知道,我这是被伤透了心。
李薇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求助地看向张晨。
张晨眼珠子转了转,显然在飞速权衡利弊。
一百万,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好!阿姨,我们签!”
他大概觉得,我们老两口身体硬朗,能有什么急事?就算有,他们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行了。
上一世,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可惜,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搪塞的机会。
“光签还不够。”我继续加码。
“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从今天开始,到你们婚礼前,你们俩都搬过来住吧。”
“正好,也让我们看看,你们是怎么照顾老人的。就当是婚前实习了。”
“这……”张晨犹豫了。
住在一起,意味着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意味着他们不能再随心所欲。
李薇却一口答应下来。
“好!住就住!妈,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跟张晨有多孝顺!”
她大概是觉得,只要住进来,哄我们开心,那一百万就更是囊中之物了。
我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样子,心中冷笑。
好啊,那就来吧。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孝心”,能演多久。
第二天一大早,李薇和张晨就带着行李搬了进来。
为了表现,两人确实殷勤。
张晨一大早就去排队买了我最爱吃的那家油条。
李薇则承包了所有家务,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老伴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有些动摇,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
“老婆子,你看……他们是不是也知道错了?要不,那个协议就算了?”
我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忘了你上一世是怎么走的了?”
老伴的身体一僵,眼里的那点动容瞬间化为冰冷。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演戏,谁不会呢?
这才第一天而已。
晚上,我故意说自己肩膀酸,让李薇给我捏捏。
她起初还带着笑,捏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不耐烦地看手机。
张晨在一旁给她使眼色,她才勉强又捏了两下,敷衍道:“妈,我今天做家务太累了,手没劲儿,明天再给您捏吧。”
说完,就拉着张晨躲进了房间。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他们压低声音的抱怨。
“你妈也太能折腾了吧?真把我们当下人使唤了?”
“忍忍吧,不就一个月吗?等拿到钱,你看我还理不理她。”
“那协议怎么办?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怕什么?那就是一张废纸!到时候我们说堵车、开会,她能把我们怎么样?还能真告我们?”
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地飘进我和老伴的耳朵里。
我看着老伴越来越黑的脸,拍了拍他的手背。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老伴轮番上阵。
今天我高血压犯了,头晕。
明天老伴腿抽筋了,走不动道。
李薇和张晨的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
从一开始的全天候陪护,到后来的不耐烦应付,再到最后的视而不见。
这天,我故意在客厅“摔倒”了。
“哎哟!”我重重地倒在沙发旁,捂着腰呻吟。
李薇和张晨正戴着耳机在房间里打游戏,对客厅的动静充耳不闻。
老伴按照我的剧本,焦急地冲过去。
“老婆子!你怎么样?”
他一边扶我,一边对着房间大喊:“薇薇!张晨!快出来!你妈摔了!”
房间里的游戏声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李薇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脸上满是烦躁。
“喊什么啊?我跟张晨正打团呢,关键时刻!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晨跟在她身后,连头都懒得探出来,只不耐烦地催促:“薇薇你快点,要输了!”
李薇不耐烦地走过来,象征性地看了我一眼。
“妈,能站起来吗?不能就躺会儿,我先去把这局打完。”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老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对着李薇的背影,我虚弱地开口。
“薇薇啊,妈好像……起不来了,你快……快帮我打个120……”
“打120?妈,您别小题大做了行不行?”
李薇转过身,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我提了什么无理要求。
“不就摔了一下吗?多大点事?您躺着休息会儿就好了,叫救护车多浪费公共资源!”
张晨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帮腔道:“是啊阿姨,救护车出动一次很贵的。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帮您叫个网约车去社区医院看看?”
说完,他又缩回了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真是晦气,这下死定了,又要掉段了!”
我趴在地上,看着女儿冰冷的脸,心里的温度也一点点降下去。
上一世,老伴突发中风,我求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是这副嘴脸。
一个说天大的事都没他升职重要。
一个说别搅黄他的前途。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命,还不如他的一场饭局,一局游戏。
“我……我真的很难受……”我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声音越来越弱,“快……叫救……”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李薇被我“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
但她不是要打120。
她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了我。
“妈,您别装了,我都看见您刚才按手机录音了。您是不是就想拍下来,好说我们不孝顺,然后不给我们钱?”
她脸上带着一丝看穿一切的得意。
“我告诉您,没用!今天我还就把话放这儿了,您要是不舒服,就自己打120。我们要正在开团呢,我们没空陪您演戏!”
说完,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拉着张晨,“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震天的游戏音效再次响起,伴随着他们兴奋的嘶吼。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伴气得嘴唇都在哆嗦,眼圈通红,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悔恨和自责。
“我……我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啊……”
他一拳砸在茶几上,上面的玻璃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太多的愤怒。
哀莫大于心死。
上一世跳楼前的绝望,已经把我的眼泪都流干了。
我只是平静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老伴愣住了,过来扶我:“你……你没事?”
“我没事。”
我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抬手,用力地敲了敲。
“咚!咚!咚!”
里面的游戏声停了。
门被猛地拉开,李薇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你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第一,从今天起,这个家不欢迎你们,立刻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第二,那一百万,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李薇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妈,你没发烧吧?你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以后你跟你老头子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是吗?”
我冷笑一声,举起了我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你妈也太能折腾了吧?真把我们当下人使唤了?”
“忍忍吧,不就一个月吗?等拿到钱,你看我还理不理她。”
“怕什么?那就是一张废纸!”
……
他们这几天在房间里所有的“悄悄话”,被清晰地播放出来。
李薇和张晨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我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缓缓地,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们,你们住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在你们房间里,装了监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