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成功完成雪山救援任务,队长特地让我带队探索新冰川。
背着装备走到天黑,凛冽的寒风让我开始牙关打颤,意识模糊。
觉察到身体开始失温,我背过手在背包里摸救生毯准备包裹身体。
可原本放在最外侧的救生毯,此刻却不翼而飞。
我冻得指尖发紫,质问李一男,“我的救生毯呢?”
一开口,呼出的白气都挂在了睫毛上。
“昨晚真心话大冒险你输了,这是惩罚。”
我脑子嗡嗡作响,原来他俩昨晚不惩罚我,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性命垂危,我压下心中愤怒朝李一男伸出手:“你的救生毯,给我。”
“你一个金牌救援队员,怎么可能连这点低温都扛不住?”
“行了别装了。”
“毯子昨晚已经拿给茵茵垫着看星星了。”
……
李一男的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而他口中的茵茵,全名许茵茵,正缩在他怀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曦姐,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个毯子那么重要。”
她声音又轻又软,挤出歉意,分寸拿捏得刚好。
不知道?
每一个上雪山的人,都被强制要求学习过急救知识。
失温状态下,一条救生毯就等于一条命。
这是常识。
我看着她,内心一片冰冷。
李一男搂紧了许茵茵,不耐烦地皱起眉。
“陆曦,你差不多行了,茵茵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面带讥讽:“别在这里给我们摆你金牌救援队的谱,看着就烦。”
我笑了。
原来我在他眼里,是这个样子。
也对,许茵茵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而我,不过是仗着一身过硬的专业技能,死皮赖脸追在他身后的追求者。
追到了又如何?
在他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那朵娇弱的小白花。
我脑海里闪过去年冬天,他曾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我,骂我是个笨蛋。
爱意是有保质期的。
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视野开始出现黑斑。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开始在四周寻找可以避风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冰川,几乎无处可躲。
我的动作越来越慢,背包沉得像一座山。
李一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讥讽。
“哟,生气了?闹脾气也要分地方吧,陆曦。”
我没有理他。
求生是本能,而求他,是找死。
终于,我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半人高的冰脊。
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挡住一部分寒风。
我用最后的力气挪过去,卸下背包,蜷缩在冰脊后面。
我拉开背包所有拉链,把里面的衣物、食品包装,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掏出来,塞进怀里和衣服夹层。
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
寒冷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骨头缝里。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许茵茵的娇笑声。
“一男哥,你看,流星!”
李一男温柔的声音传来,“喜欢吗?以后我天天带你来看。”
真好。
用我的命,来成全他们的浪漫。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摇醒的。
天已经亮了,晨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李一男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假惺惺的很焦急。
“陆曦!你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嘴唇和脸颊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飞快缩了回来。
“怎么这么冰?”他好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背包。
许茵茵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曦姐,你没事吧?我……我昨晚真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
李一男拿出自己的救生毯,手忙脚乱地裹在我身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扛不住了不会早说吗?非要逞能!”
他一边做,一边倒打一耙。
我看着他,只觉陌生。
我们在一起两年,他一直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因为早年训练强度太大,我的体质其实比普通人更畏寒。
每一次出任务,他都会提醒我多带保暖的衣物。
而这一次,他亲手拿走了我保命的东西。
无线电滋啦作响,传来队长的声音。
“这里是零号,雪狼小队,收到请回答。”
李一男立刻抓起对讲机,清了清嗓子。
“队长,收到。我们这边一切正常,准备按计划下撤。”
他居然说,一切正常。
我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刺骨的疼痛传来。
那是我几根手指严重冻伤的信号。
对于一个攀登救援队员来说,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一男挂断通讯,对我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队长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能把你安全带下去。”
他给我画大饼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寒。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
下撤的路比上来时更难走。
我浑身无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李一男“体贴”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扶我一把。
而许茵茵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
走到一处冰裂缝时,许茵茵忽然“啊”地一声尖叫。
我回头,看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裂缝摔去。
几乎是本能,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冲力把我一起带向裂缝边缘。
我的登山鞋在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蓝色深渊。
“茵茵!”李一男目眦欲裂,扑过来抱住许茵茵的腰,将她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而我,被那股力道一带,半个身子都悬在了裂缝外。
凛冽的罡风从深渊下灌上来,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陆曦!”李一男安顿好受惊的许茵茵,才转头看我。
他的脸上没有担忧,只有烦躁和不耐。
“你怎么回事?连个人都拉不住?”
我悬在半空,看着他,只觉得荒谬。
是我救了许茵茵。
可在他嘴里,却成了我的过错。
许茵茵缩在李一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男哥,我好怕……我以为我要死了……”
“没事了茵茵,别怕,有我呢。”李一男柔声安慰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仿佛他们才是生死与共的恋人,而我只是一个碍事的工具。
我用尽核心力量,手臂在岩壁上找到一个支点,慢慢地把自己拉了上来。
整个过程,李一男只是冷眼旁观。
我重新站稳在冰面上,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许茵茵从李一男怀里抬起头,看到我,眼神里都是挑衅和得意。
“曦姐,谢谢你啊。不过你不是专业的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俩是懂阴阳怪气的。
一个怪我没拉住人,一个怪我不够专业。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开口:“许茵茵,你是故意的。”
刚才她脚下滑的那一下,太假了。
以她的体重和当时的姿势,根本不可能产生那么大的冲力,除非她自己用了力。
许茵茵的脸瞬间白了。
“曦姐,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李一男立刻把我护在身后,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陆曦!你够了!茵茵差点掉下去,你不关心她就算了,还在这里血口喷人?”
他指着我,眼神如毒蛇般狠戾:“我看你就是嫉妒茵茵!”
嫉妒?我心中不再愤怒,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们以为我是傻瓜,却不知道,我才是那个看清全局的人。
跟这两个人在一起,我必死无疑。
我的目标变了。
不再是“一起下山”,而是“我一个人,活下去”。
无线电又响了,是队长的声音。
“雪狼小队,报告你们的位置,为什么偏离了预定路线?”
李一男拿起对讲机,眼神闪烁。
“队长,出了一点小意外,许茵茵有点高原反应,我们绕了条近路。”
他在撒谎。
我们偏离路线,是因为他要带许茵茵去看一个所谓的“最佳观星点”。
而那条路,根本没有经过安全评估。
队长那边沉默了几秒。
“李一男,我命令你们,立刻返回原定路线。如果再有下次,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队长的语气严厉至极。
李一男的脸色很难看。
他挂断通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都怪你,乌鸦嘴!”
说完,他拉起许茵茵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另一边走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只有计算。
他要走近路?好,让他走。
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凭借着金牌救援队员的专业知识,我开始在脑海中绘制周围地形。
我懂气象,懂地理,更懂人性的弱点。
这条所谓的“近路”,看着平坦,实则暗藏更多冰裂缝,还有潜在的雪崩风险。
我表面顺从,暗地里却在调整步伐,不动声色地引导他们朝着那些不显眼的危险区域靠近。
暴风雪要来了。
这不是危机,这是我的机会。
“李一男,天气预报下午有暴雪,我们必须在三点前到达C3营地。”我用一贯的语气提醒,只是为了确保我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他脚步一顿,回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烦不烦?”
许茵茵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一男哥,我走不动了,脚好痛。”
她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开始揉脚踝。
李一男立刻蹲下身,紧张地检查她的脚。
“怎么了茵茵?崴到了吗?”
“嗯……刚才曦姐拉我的时候,好像扭了一下。”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李一男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陆曦,把你的背包给我。”
我警惕地问:“干什么?”
“茵茵走不动了,我背她。你的包最小最轻,我们换一下。”
我的背包里,装着我们三个人的应急药品、高能量食物和最后的饮用水。
而他的背包里,除了他和许茵茵的几件换洗衣物,就是许茵茵的那些宝贝化妆品和自拍杆。
现在,他要我用救命的物资,去换他那一包垃圾?
“不行。”我干脆地拒绝。
“你说什么?”李一男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陆曦,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茵茵现在是伤员,你身为救援队员,不知道伤员优先吗?”他给我扣上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我看着他,冷冷地说:“第一,她是不是伤员,需要专业判断,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定的。第二,就算她是伤员,物资的分配权也在我这个队长手里。”
“你!”李一男气得脸都青了。
许茵茵在后面适时地“哎哟”了一声,眼泪汪汪地说:“一男哥,算了,别为难曦姐了。我自己能走。”她越是这样,李一男就越是心疼。他回头安抚道:“茵茵你别动,我来想办法。”
突然,李一男发现背包侧面的暖宝宝。
他拿出来,想给许茵茵贴上。
许茵茵却“推辞”着:“不用啦一男哥,你留着自己用。”
两人推搡间,那包仅剩的暖宝宝,却在挣扎中“不小心”滑落,掉进了深雪中,转瞬消失不见。
许茵茵立刻捂着嘴,假意惊呼:“啊!怎么掉了?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冷眼看着这出拙劣的戏码,心中却有了新的计划。
李一男的脸色彻底阴沉,他转过身,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我。
“陆曦,我最后说一遍,把包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想怎么不客气?
动手抢吗?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焦急的声音。
“雪狼小队,立刻报告情况!气象站监测到强风暴正在向你们靠近,能见度会迅速下降!立刻就地寻找掩体!重复,立刻寻找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