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爱车狂魔。
我出资买给他的车,却不被允许乘坐。
我羊水破裂早产,他说什么也不让我上车,说会弄脏他的座椅。
爸妈将哥哥和车护在身后,对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是在车上难产死了,你哥作为车主,不就要负责吗?别那么自私,多替他考虑考虑。」
后来妈妈半夜急病,哥哥拿出一沓免责协议,要她一页一页签名,录制视频念长达一小时的免责条款。
爸妈疯狂给我打电话。
我语气冷漠。
「你要是在车上死了,我哥不就要负责吗?别那么自私,多为他考虑考虑。」
……
提车那天,我付的钱,我哥却悄悄开车跑了。
我在车站将就一宿,才在第二天坐上了一天一趟的回村大巴。
到家时哥哥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爸妈小心翼翼地擦拭新车的轮胎。
「你怎么不等我?回村的大巴一天才一辆,你不知道啊?你害我在车站熬了一宿!」
听到我的质问,哥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轻飘飘来了句:
「任何人在我车上出事,我作为车主都要担责,你不懂吗?哦我忘了,你没有驾照,肯定不懂。」
高傲的语气让我顿时火冒三丈。
当初我要考驾照,是他教唆爸妈严词反对,说全家一人有证就够了。
我哥还嘲讽我:「你个女人,开得懂车吗?女司机上路就是害人害己。」
如今他还敢用我没有驾照来嘲讽我?
「是!我是没驾照!可这车是我买的吧?买之前说好是为了方便过节回家,全家一起用,我是你亲妹妹,难不成还会讹你?!」
我爸刚走进来客厅,听见我的话,笑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就将刚擦了轮胎的抹布砸在我脸上。
我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刺痛,下意识闭紧双眼。
沙砾在眼球上摩擦,我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钱钱钱!你就知道拿钱说事!买车之前说全家一起用,刚买完你就火急火燎,就怕吃亏是不是?你哥还真没看错!」
「就你这衰样,一次没载你就在这里大喊大叫,还敢说不会讹你哥?你要是真坐上车,是不是要把你哥讹得脱层皮?」
我妈也加入骂战。
「你自己蠢还怪你哥!没车不会去旁边小旅馆住一个晚上吗?」
我倒是想住!
可我哥看我卡里还有余钱,不管4S店有什么服务,通通用上。
我刚付完钱,卡里只剩三块,他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害我连黑车摩的都坐不起!
我撑开眼皮,泪眼婆娑地控诉。
我妈却不以为意。
「你一个女人,赚钱不是很容易的事儿?随便找个人讨好卖乖,让人家留你住一晚不就得了?自己脑筋转不过弯,凭什么怪你哥?!」
我一股气堵在胸口,像要炸开似的。
我妈还在喋喋不休,说我不知道进城做什么工作,赚得比我哥一个男人赚得还多。
说我藏着掖着,肯定还有多余的钱,却不肯拿出来给我哥买辆更好的车。
说我心里全是算计。
我这才听出来,「买车给全家人一起用」就是个谎言。
他们早就算好了。
我在外打工,我哥留在老家。
我没有驾照,我哥有驾照。
这车买来,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留在老家成为我哥的专属代步工具。
我气得拿着自己的剩余积蓄摔门而出,单方面和他们断绝亲子关系。
我妈没有把我踢出「一家亲」的群,反而天天炫耀。
今天说我哥拒绝顺路带亲戚,很机灵。
明天说我哥拒绝载相亲对象,躲过了拜金女。
后天说我哥怕他们晕车,骑着家里的破摩托带他们进城买袜子,孝顺。
我才知道,我哥居然这么一视同仁。
什么怕他们晕车,借口罢了。
可惜我爸妈看不清,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我安慰自己,就当花钱喂了狗,好在这钱不多,我还能挣回来。
用十万看清一家人,换后半辈子的安生,值。
可我爸妈还不放过我。
断亲一年后,我结婚了。
爸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的地址,带着我哥就上了门。
我以为是出差的老公去而复返,没有多问就开了门。
三人猛地推开门,将我挤到墙角。
我赶忙捂住肚子,却还是被门挤了一下。
瞬间一阵剧痛从隆起的肚子涌向四肢百骸。
我爸妈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逛了一圈,骂我没心肝,在城里享福不懂得孝顺他们。
我咬紧牙,指着门口,压抑着怒火:「滚出去!」
我爸「嘿」了声。
「我们来看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赶紧掏钱!你哥那车太小了,坐不下,我和你妈是坐大巴来的,你赶紧给我们换辆大点的!」
「你听见没有?装什么哑巴?」
我爸看我垂着头不说话,抓起我的马尾辫,破使我挺身仰头。
接着一家人就看到了我身下流出的羊水。
他们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不关我事!我们一来你就讹你亲爸妈,你还是不是人?」
我气得眼冒金星,拨打急救电话,对面说如果有条件,让我坐车到半路,他们接应,节约时间。
我冲着爸妈吼道:
「还说什么废话!再晚点就流产了!快开车送我去医院啊!」
爸妈还在推辞,我气急,语带威胁:「我老公是泰拳教练,我和孩子要是出事,他会把你们都打死!」
爸妈这才不情不愿地扶我出门。
可置身事外的我哥听到「开车」二字,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拦住慌了手脚的爸妈:「不行!弄脏我的车怎么办?你孩子万一死车里了,我车还怎么用?」
「盼兰,你是不是嫉妒我有车,故意想在车上流产讹我?」
爸妈像被烈火烫了似的松手。
「我就说!你就是想讹你老子!老子要是刚刚真扶你去了,你是不是还要老子赔钱!」
我只觉得肚子越来越轻,脚下已经积了一摊透明液体。
去医院要紧,我没空理他们,连滚带爬去敲邻居家的门。
「求求你,送我去医院,我早产了!」
邻居看我摇摇欲坠,吓得脸色苍白。
「我有车,我马上带你去!」
她刚把我扶出单元门,我哥就跟了上来,「好心」劝她。
「喂!我劝你别送了,她是个孕妇,万一在你车上出事,你全家家当都得赔进去!」
感受到邻居松开手,我恶狠狠地瞪着我哥。
「你闭嘴!要不是你们,我能早产吗?!你明明有车却不送我,还要不要脸?!」
看我气极,我哥非但不怕,反而露出得逞的笑。
他清了清嗓子,对楼下看热闹的邻居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妹这什么态度?要不是她有前科,我也不会不让她坐我的车。」
「刚刚她在家还威胁我,她老公是泰拳教练,她要是在我车上出了事,她老公会活活把我打死!」
「她说在家流产就什么都没了,在别人车上流产还能讹一笔。」
「没想到你祸害不到我,又来祸害其他邻居!」
邻居女生瞬间一蹦三尺高,看我的目光里满是后怕和愤怒。
我心里越来越慌,只觉得孩子的心跳越来越微弱。
「求求你们了!我不是讹你们!我只想保住孩子!」
可我靠近谁,谁就退避三舍。
他们始终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对我指指点点。
我去找我哥的车,爸妈和哥哥却挡在车门前,说什么也不让我上车。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要是在车上难产死了,你哥作为车主,不就要负责吗?别那么自私,多替他考虑考虑。」
小区停车场和过道上停了满满的车子,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我哥凑到我耳边,笑嘻嘻地说:「怪就怪你老公是泰拳教练咯,别人都怕他,不敢帮你。」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我的羊水都快流干了。
最终孩子窒息死亡。
六个月大的死胎排出身体的过程,和分娩没有什么区别。
我早就知道生孩子会很痛,可当我躺在产床上,却觉得这还不如心痛。
老公连夜赶回来,和我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他就用育儿基金提了一台新车,开回我老家。
爸妈和哥哥看到新车,乐得找不着北,亲昵地拦住老公的肩膀。
「早这样不就好了!那盼兰也不至于流产。她当天要是跟我们说说好话,把钱拿出来,我们就直接开新车送她去医院了啊。」
老公脸上的肉抽了抽,将手搭在哥哥的脖子上。
下一秒,「咔嚓」一声响,哥哥的脖子跟落枕似的歪了过去。
「啊啊啊!」
爸妈还来不及给我哥嚎丧,就一人挨了一耳光。
老公全身上下都是实打实的肌肉,一巴掌过去,我爸妈的牙就掉了两颗。
他们身子板弱,挨不了两下。老公就可着我哥打,将他的车砸了几个大坑。
边打还边说:「就这个破烂!你拿我老婆面前去耀武扬威!老子让你开开眼,什么叫好车!我先打死你!再砸烂你的车!」
他红着眼,庞大的身子像只怪兽。
二十来个村民扑上去才按住他。
警察得知前因后果后,怜悯地看着还躺在病床上的我。
老公被拘留,而我作为爸妈家属,谅解了他。
等爸妈和哥哥在医院醒来,我和老公已经搬家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他们托警察带了很多话,可警察只转告我们一句:「以后过节你们别想回来!」
我们乐得清净。
真当那是什么好地方吗?
老公的原生家庭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无家可归,我们干脆逢年过节就开车四处去玩,不知快活到哪里去。
我们把孩子火化,每到一处地方,就撒一点,就当是带她旅游了。
只是爸妈整天卖惨,亲戚爱装好人劝和,时不时给我们添堵。
中秋节,亲戚电话又跟催命似的打了过来。
我以为他们是想趁着阖家团圆的节日来当说客,替我爸妈说情,好让我回家继续做我哥的血包,所以一概不接。
没想到叔叔甩来一个视频。
视频里,我妈捂着胸口,低声下气求我哥:「阿伟,你就送妈去医院吧,妈疼啊!」
我哥用长长的小指指甲掏了掏耳朵:「哎呀妈,不是我不肯让你上车!你要是个小感冒就算了,你这病这么急,万一在我车上出事儿怎么办?」
「况且之前盼兰老公把我的车都砸了,现在这车修好了载不了人,只能坐我一个人。」
一听就是个借口。
和从前面对我的说辞一模一样。
棍棒打到我妈身上,她才知道痛了,瞬间急眼。
「你说啥呢?我是你妈,我还能讹你不成?!」
我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现在是没出事儿,你说不会讹我。要真出了事儿,我不得好吃好喝伺候你一辈子啊?」
随后在一屋子的亲戚里点名。
「为什么非要坐我车?三伯不行吗?表弟的车是刚买的SUV,宽敞。表妹虽然说是个女司机,但你急着看病,就也别计较开车技术好不好了。」
被点名的亲戚都缩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我哥买车后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平时碰都不让亲戚碰一下。
现在出事儿了,要蹭别人的新车,谁乐意?
万一出人命,岂不是半辈子的积蓄都搭了进去。
偏偏村里本来就不好打车,又是大半夜的。
村民们听见这里的争执声,更是门都不开,怕沾上赖皮蛇。
叔叔没办法,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
「盼兰!你家不是有新车吗?你老公上次开回村里,我们都看见了!你快开车过来带你妈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