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宫公主。
念及当年尚是鲤鱼之时夫君屈伯远水中放生的恩德,变化人身,嫁为妻子。
婚后。
我操劳家务,将龙宫宝物变卖为财产,苦心经营,有了如今夫君家族的家财万贯。
为了屈伯远的科举,我研究四书五经,压中科举题目,才有了他的金榜题名。
甚至不惜动用龙宫势力暗中协助,让夫君能够在治理时风调雨顺,万民称赞。
而他却还是为了攀高枝,亲手构陷我通奸。
“水患不息,就是因为你这种贱妇,今按律将你沉江,浸猪笼!”
江水没过我的头顶,我心中悲凉,却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些人竟然想要沉江淹死龙族公主,真是可笑。
待到那滔天的洪水来了,我就不管了!
……
我骤然在屋中惊醒。
看向自己的手腕。
上面是暗红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如荆棘一般带来痛苦,这是我帮助屈伯远治水的代价。
纹路带来的疼痛,这让我不住皱眉。
我在床上缩了缩身体。
但是身边并没有屈伯远的身影。
我和屈伯远是夫妻,当年我还是一尾鲤鱼的时候被他所救,后来嫁给他报恩,帮助他成家立业,考取功名。
而现在,他已经是冀州刺史了,但这个位子并不好坐。
但只要能治理冀州的水患,他的官途将再无阻碍,不过要是治不好,那也要承受皇帝的怒火,沦为阶下囚也不一定。
所以我决定触犯天庭戒律帮他治水,我是龙宫公主,可以操纵水泽,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节制这方地界的水患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因为天道的反噬疼得颤抖,而屈伯远会抱着我,安慰我,缓解我的痛苦。
但是今天屈伯远不在。
我目光犹疑,离开主屋。
天气寒冷,让如今没有法力的我有些颤抖。
但心中的犹疑还是驱使我不断在这偌大的屈家府邸徘徊。
很快,我就在一间偏僻的房屋发现了屈伯远,以及……,以及一个女人。
当初屈伯远只是一介书生,家徒四壁,别说娶媳妇,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我愿意嫁给屈伯远,而屈伯远也答应我一生只有我一个女人。
但是现在,屈伯远不仅背叛了我,还将外面的女人带到了家里来。
屋中的女人透过烛火照耀的窗户纸看到了在寒风中失魂落魄的我。
她嘴角勾起,搂住屈伯远赤裸的脊背:“夫君,温柔一点。”
屈伯远微微喘气。
我如遭雷击。
夜晚的寒风凄神寒骨,我目光不可置信。
我想推门而入,但天道的反噬此时又加重了,我疼得发抖。
“怎么,怎么可以……”我嘴唇发抖,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
等到接近天明时分。
屈伯远回到了主屋。
身上衣袍凌乱,我甚至还能看到他身上的吻痕。
显然在那个女人那边待到了现在,才想到回来。
而此时的屈伯远还并不清楚我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屈伯远见我神色难看,便温和说道:“敖玖玖,怎么了,是身体又不舒服吗,让我抱你一会……”
屈伯远凑过来,却被我奋力推开。
我注视着不明所以的屈伯远,冷冷说道:“那个女人是谁?”
屈伯远神色变化,他现在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你看到了?”
“你怎么,怎么可以?”我喘息着怒喝道,“你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屈伯远变得有些愤怒:“我现在是冀州刺史!不是当初的穷书生了,你什么都要管!还生不出孩子!”
“你……”
“够了!”我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屈伯远冷哼,随即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主屋。
我一个人待在主屋不语。
原本与屈伯远共同居住的小屋此时已经愈发显得冰冷。
今天,那个和屈伯远偷情的女人身体有所不适,屈伯远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在庭院中散步。
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崔守娴,是崔家的次女。
庭院景色秀丽非常,是我从龙宫带出来的宝物换来的,而此时却便宜了这个外来的崔守娴。
这时,崔守娴注意到了院中池塘中的老龟。
顿时神色一动:“夫君,我想吃老龟汤了。”
屈伯远顺着崔守娴的目光看到了池中的老龟,顿时开口:“好,那就用这庭院中的老龟来给你煲汤,我看这老龟活了挺久,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我也看到了这一幕,急声道:“不可!”
这老龟是龙宫跟来照看我的家臣,已经跟随我许久,这次和我一起遏制水患,也已经法力尽失,不得不化为原形,在池塘中休息。
屈伯远顿时蹙眉。
“有何不可?一只乌龟而已,你在纠结什么?”屈伯远喝道。
“这是,这是!”我神色急切,但是刚想说下去,就被屈伯远扇了一巴掌。
我还想扑过来,却被当作发疯了被下人拖下去。
现在为了这冀州水患,为了这冀州苍生,也为了屈伯远的仕途,我和这龙宫老龟,都是法力耗尽,无力做到更多。
老龟哀鸣,而我哭泣,但是这府中没人在乎。
很快,就有厨娘熬了一碗老龟汤到我的房前,但我只是止不住的呕吐。
我不明白为什么屈伯远变成了这样。
今天晚上,屈伯远也没有再回到主屋。
第二天我打听,才知道水患有复发的迹象,屈伯远出去治水了。
这是当然,辅助遏制水患的老龟被他们吃了,水患自然就又要来了。
当然主要承担遏制水患力量的是我,所以目前还没有酿成大祸。
我还没有放开力量。
虽然对屈伯远已经死心,但是如果放开力量,这冀州百姓,在毫无防备之下,必然会遭殃,农田会被摧毁,尸体会随着水流一起带来瘟疫。
冀州会变成一片死地。
因此我还在坚持。
屈伯远出去了,我也决定出去散心。
屈家就在闹市附近,走几步就是街道。
街上的摊贩都对我打招呼。
由于我这些年积德行善,老百姓们倒是对我很是爱戴。
他们倒是和忘恩负义的屈伯远不一样。
……
屈伯远面对再起的水患有些皱眉。
自从他来到冀州,一开始治理水患的确困难重重,但后来就逐渐简单了。
但现在,原本已经治理好的水患,又再起了。
这时候,屈伯远身边的奴才低声说道:“水患明明都治好了,现在又出问题,显然是河神发怒了。”
“此时不是人力能解决的了老爷。”奴才声音磕碰。
“那要怎么办?”屈伯远问道。
“平息河神的怒火。”
“怎么做。”
“祭祀,玖玖夫人,脖颈生有异鳞片……,近日又手有红纹,是不祥之兆啊”老奴才没有多说下去。
屈伯远淡淡摇头。
当年他还是穷书生的时候,敖玖玖就嫁给他了,现在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而且一介刺史,将自己夫人送去献祭,也是说出去很不好听。
“可是,要是治不好这水患,老爷您的官位……”屈伯远身边的老奴才还在絮絮叨叨。
屈伯远神色阴沉,站在府衙堂中沉思,过了一会后,好像下定了决心。
这一天我又见到了崔守娴和屈伯远。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过算算时间,今天龙宫的人就要来接我了。
所以我倒是也没有太过担心。
只是心有些冷。
屈伯远因为治水之功,如今已经封侯拜相,现在就要回都城面见皇帝受封了。
屈伯远当然不会认为这治水之功是我的功劳。
当年要不是我操持生计,甚至屈伯远已经作为一个穷书生饿死了。
崔守娴冷冷看着我,屈伯远则目光嫌恶,面容愤怒。
“敖玖玖,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种事情,我本以为你只是善妒了一些,但没有想到你,你居然,和外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我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了!
居然是通奸!他们认为我通奸!
“我没有!”我嘴唇颤抖,我绝不接受这样的指控。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屈伯远咆哮。
“我没有!”我坚定而又倔强。
但没有人相信我。
我看着屈伯远,但屈伯远只是愤怒而嫌恶。
然后我就被仆妇和丫鬟架起来,然后绑住。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通奸,浸猪笼。”屈家的族老也来了,在我身边冷冷的宣判道。
“我没有!”我第三次说道。
“行事恶毒,遭受天谴,触怒河神!也应当处死!”还来了道士,对我宣判道。
“倒行逆施,欺压百姓,甚至活取孩童心肝为食!”还有府衙的人来了,他们陈述我的罪恶。
这些当然都是假的!但是没人相信!
崔守娴也来到我的面前,挥了挥衣袖,面色冷淡:“没想到啊,敖玖玖,本来我只是以为你嫉妒心重了一些,现在居然会干出如此丑恶的事情。”
“呸!”我吐了口口水,吐在了崔守娴的脸上。
崔守娴则不以为意,淡淡拿出卷布擦掉,然后起身,让人带着现在已经被绑起来的我出去。
我被游街示众。
很多冀州的百姓,本来以为水患治好了,对屈伯远歌功颂德,甚至都要建生祠。
但当他们安定了一段时间后,洪水又冲垮了他们的房屋,冲烂了他们的农田。
而远在京城的皇帝听到洪水复发的事情,也是大怒,说要是治不好洪水,就要治屈伯远的欺君之罪。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们知道了。
因为屈家有个妖妇。
都是因为屈家藏了妖妇,才触怒河神,让水患复发了。
我来到冀州之后,置办家产,积德行善。
很多周边的百姓都接受过我的帮助。
原本他们都尊敬我,爱戴我。
但现在,没人认为我是冤枉的,他们都认为我就是导致水患复发的妖人!
街道上,那些原本和善的脸,此时都是恐惧和厌恶。
他们拿着臭鸡蛋和烂叶子砸在我的身上。
我很快被运到了江边。
接下来就是要解决我了。
将我带到江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空也下起了大雨。
水珠不断从云端顺着天光坠落到树上。
周围很多人,不仅仅有屈家人,还有周围的百姓。
那些过去爱戴我,尊敬我的百姓,那些过去对我和蔼可亲的屈家人,还有和我相敬如宾的屈伯远。
此时他们都冷冷的,厌恶的,看着我。
人们撑着雨伞,目光冷淡,注视着我。
和他们不同。
我当然是没有雨伞的,我注视着他们冰冷的目光。
雨水有些冰凉,顺着我的发丝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面。
我衣着单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在场只有我一个人浑身湿透。
屈伯远身着华服,撑着伞来到我的面前。
屈伯远低声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我抿着嘴,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有犯下的错误。
我倔强,怒火冲冲,盯着牢笼之外衣袂飘飘的屈伯远。
我在笼中,此时我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屈伯远在笼外,身形挺拔,飘渺出尘。
一如当年。
当年,也是如此。
我因为贪玩,身受重伤,法力全失,沦为渔夫的鱼笼之中挣扎的锦鲤。
那个时候的我伤痕累累,渔夫也不会放下好不容易捕获的鲜鱼。
我的命运几乎可以预料,就是成为渔夫自己,亦或者某个买鱼人案板上的鱼肉。
几乎命悬一线。
那个时候,屈伯远也是在笼外,注视着伤害累累的笼中鲤鱼。
我不知道当年的屈伯远为何要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要在渔夫手中购买一尾锦鲤放生。
但我记得当年的恩情。
后来我幻化人形,嫁入屈家,帮助屈伯远得到如今的地位。
但现在,我却又回到了当年的处境。
我再次来到笼中,而屈伯远依旧在笼外。
我狼狈不堪,屈伯远高高在上。
想起来多少有些讽刺。
我甩了甩头,将眉间的雨水甩落些许。
“我没错!”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声音嘶哑,但是冷冽且坚定。
“死不悔改!”屈伯远厉喝,衣袍一挥,就转身离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恍惚回到年轻时候的某个雨天。
那时候,一条伤痕累累的锦鲤也是如此神态。
不屈,倔强,又楚楚可怜。
屈伯远不禁摇头,怎么会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敖玖玖的事情。
“时候到了。”屈伯远回到了崔守娴的身边。
紧紧握住崔守娴的手。
一旁的小吏点点头,随后又开始念了一遍我的“恶行”。
残害百姓,摆弄妖术,还有……通奸。
“按照法律,应当死刑!”族老厉喝!
“时候已到!行刑!”
几个撑着雨伞的壮汉将雨伞放下。
来到关着我的笼子前。
随后,将笼子推入汹涌的江河之中。
一瞬间,汹涌的江水就浸没了我的身躯。
如果我真的是一介弱女子,现在就要命丧黄泉了。
但我不是,我是龙宫公主敖玖玖。
来接我的龙宫将军,也马上就要来了。
冰冷过去些许,我就感到牢笼破开,随后龙宫的将军就带来了解除天道惩罚的宝物。
那些持续折磨我的痛苦缓缓消退。
随后,一条庞大而又有着异样美丽色彩的白龙出现在汹涌的江水中。
龙乃河海之主。
我恢复法力的这一刻,这汹涌的江河变得平静。
然后随着我的呼吸而起伏。
岸边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妖怪,是妖怪!”
“快跑!”
人群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身退无可退,跑无可跑。
我驾驭水流,在滂沱的雨水值周班,冰冷的龙目盯着屈伯远。
“妖,妖怪!”屈伯远惊恐万分,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妖怪。”我淡淡否认。
“妖怪”口吐人言,但屈伯远依旧不解。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在渔夫手中救过的锦鲤吗?”我淡淡道。
屈伯远心中愕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随即无奈道:“那看来我们有缘无分,那么就此别过,就当,就当我们两不相欠吧。”
“永不相见。”我冷冷的说道。
屈伯远并不算太在乎,他马上就要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了,家里有个妖怪丫鬟也不合适。
而且敖玖玖一个妖怪,之后也远不如崔守娴这个崔家嫡女对他的帮助大。
“报!!!”这时,一个官员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洪水!洪水!洪水变得更猛烈了!”